《砒霜》桐玺夏延

16、第十五章 副本升级（中）

　　凌隽呈大字状的躺在床上，两眼时而盯盯天花板，时而闭上。太阳升得老高老高，从窗户外面打到凌隽的脸上，一开始是暖的，晒久了就热了。
　　凌隽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到隔壁房间捶门。
　　夏为延每次干一些反常的事情之后，势必会人间蒸发数日，凌隽不愿意承认，他有些紧张，紧张敲不开这扇门。
　　门开了，夏为延还穿着睡袍，从体态上来说，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从神态上来说，有那么一点苍白的憔悴。
　　“呃……”凌隽舌头突发性打结。
　　夏为延靠在玄关的墙上，把门踢开了一些，“我发现了，你的一大爱好就是，砸我的门。进来吧。”
　　凌隽自知理亏，但见他那么大度的邀请自己进去，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理亏的，于是便阔步大开的走进夏为延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股很浓烈的药酒味道，床头柜上有几个瓶瓶罐罐零零散散的站在那里碍眼，凌隽回过头，“你……还好吧？”
　　夏为延瞟了眼那些药酒罐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托你鸿福，还没挂。”
　　“我那是手下留情了好吗，你真想把小命挂我拳头下面？”
　　“你也不看看你昨天那副得狂躁症的样子，我是担心你一个冲动跑窗户跳下去来个英年早逝就不好玩了，既然你想打我，我让你打。”
　　“……”
　　凌隽沉默的看着夏为延，半饷失去语言功能。
　　夏为延走过去往沙发上一靠拿桌上的报纸看，“看你瘦不拉几的，没想到拳头还挺重的，以前怎么没瞧出来你那么能打？”
　　夏为延翻了一页报纸又说，“谷若雨去美国了，这几天都不会过来了。”
　　凌隽这才想起来昨天的始作俑者是谁，现在回想起来怎么就那么的狗血。凌隽觉得必须开口为自己辩护一下，“她来不来管我什么事……”
　　分明是辩护的语句，听起来却有点底气不足。
　　夏为延轻扯了下嘴角，但没有接话，这个表情在凌隽看起来，颇有越描越黑的感觉。于是凌隽走到沙发前，一把抽了夏为延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堆往垃圾桶里一丢，拉长了脸说，“给我看看你的伤。”
　　“有什么好看的，这点伤挂不了。”
　　凌隽对此置若罔闻，扑上去就扒拉夏为延的浴袍，浴袍这种东西，向来不具备任何的安全防护措施，尽管夏为延坚持拒绝，也还是很轻易的被凌隽给拉了开来，露出内里的胸膛和腹部上的淤青。
　　淤青上显然是刚刚涂过了药，但乍一眼看起来还是很狰狞的，凌隽面皮抽了一抽，欲要缓和气氛的说，“你这……还挺五彩斑斓的啊。”
　　夏为延挑眉，“我是不是该感谢大师的杰作？你倒是说说看，我身上有多少伤都是拜你所赐？”
　　凌隽想起上一回揍他还把他弄的伤口崩裂，“你够了啊，揍你是我不对来着，不过你本来就欠揍，就当我替天行道了！”
　　夏为延再一次挑眉，“凌隽，我得提醒你两件事。第一，我现在是伤患人员，虽然还不至于要死要活，但是也请你举止优雅一点，二次创伤很难好的，我这药很贵的你知不知道啊；第二，你这样摸来摸去的，会点火。”
　　凌隽突然跟触电似的手一顿，他这才发现他正一只膝盖压着夏为延的大腿，一手扯着他的浴袍，一手在那里无意识的摸他腹部的淤青，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情色的意味。
　　凌隽奸笑，“你都被我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正好任我鱼肉。”
　　夏为延摇头，“你想趁我之危的话，那应该打的再狠一点……”说完，夏为延膝盖一抬一个翻身就把凌隽压到了沙发上，夏为延的表情似乎在说——玩的就是措手不及。
　　凌隽薄怒，心说我还搞不过你个伤员了不成，刚想动却见夏为延凑过来耳语，“别动，隔墙有耳……”
　　凌隽果然停了下来，夏为延说，“明天孟瑛会带阿风、阿哲过来，你去码头接他们，安置到新马路附近的亨利酒店。”
　　听到名字的时候，凌隽也是一愣，“你要干什么？”
　　夏为延笑而不语。

　　夏为延的伤在十天后终于大好，凌隽自从把孟瑛他们安排下榻以后依旧在夏为延的赌场活动，苏哲有时候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荣福馆白吃白喝白拿，当然他最爱的是老虎机，活跃程度让凌隽很难想象这孩子曾经得过自闭症。
　　这一天苏哲再次出现在凌隽的视野中时，凌隽很果断的把他提溜到了自己跟前，“我说小哲，老四让你过来澳门到底干嘛来了？”
　　“玩儿啊。”苏哲毫不拖泥带水。
　　“蒙谁呢，说实话。”
　　“隽哥，我没骗你。”
　　“还嘴倔，小孩子家家的这都会骗人了啊，想吃拳头了是不是？”凌隽威吓道。
　　“……呃，真是来玩儿的，四哥说澳门有好多好玩儿好吃的。”苏哲一脸春花烂漫的卖萌。
　　好吧，你赢了，凌隽心里默默的想，但是他才不会相信这鬼话。
　　直到谷若雨快回澳门的前几天，夏为延那个死人脾气终于出现了生气，凌隽看着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夏为延在自己面前出现，就觉得想再抽他一顿，僵着唇角说，“你今天的穿着让我想到一个词——衣冠禽兽。”
　　夏为延破天荒的带上了非墨镜以外的眼镜，还是金丝边框的，西装笔挺笔挺的，皮鞋锃亮锃亮的，最要命的是手上居然还夹着一个真皮公文包，怎么看怎么就是一斯文败类的形象啊。
　　夏为延把另一套同样败类的衣服丢给凌隽，一面说，“赶紧换上，十点钟约了人谈生意。”
　　所谓的生意，可以说是让凌隽再一次见证了夏为延叹为观止的演技，也再一次的下了定论，夏先生不去做演员真的很亏。
　　“……很遗憾这次不能和新马集团合作，史蒂芬先生为了表示歉意，特地让我们专程过来致歉，如果新马有什么需要史蒂芬先生出力的，我们一定效劳。”
　　夏为延一脸抱歉的神色让坐在他身边的凌隽万分违和。凌隽佯装翻着手里的文件，看得他一脑门子的官司。老实说，他还处在迷茫的阶段，夏为延说是要“谈生意”，但是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谷大神的老巢——新马集团的总部大楼。然后就听见夏为延的“战略部署”，他——凌隽，现在的身份是史蒂芬先生特聘的资深法律顾问Edward Leung；而那个从刚刚进来到现在满脸虚伪样的夏为延，现在的身份是史蒂芬的特助Jason Tang。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代表远在美国的史蒂芬与谷若雨的新马集团洽谈一块标地的交易。当然，谷若雨目前人在美国，所以出面洽谈的是一个道上人称“黑乌鸦”的男人。
　　只是现在一共过去了20分钟，夏先生仿佛一直在以一种“遗憾不能合作”的姿态在进行谈话。
　　黑乌鸦这时候果断表示了他不满的情绪，“唐先生，我们为了这个标地也是投入了很多心血的，我们双方也已经达成了共识，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让史蒂芬先生这样出尔反尔？”
　　夏为延眉头皱了皱，“这个，不好说。”
　　黑乌鸦显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口气很没有礼貌，“明人不做暗事，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做生意的，这时候翻脸那就是有人出更高的价了？”
　　夏为延仿佛是纠结了一下，“……好吧，既然高先生你这么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确实是这样，一个印度集团也看中了这块标地，他们出的价比新马高了两成。史蒂芬先生虽然很重视澳门，但毕竟也要为了集团的利益考虑，所以我们只能说请贵公司见谅了。”
　　黑乌鸦脸色顿时黑了一下，“两成，也就是多出七千万了？这可不是个小数字，什么人这么大手笔下那块地？”
　　夏为延用适当的沉默来回应。
　　黑乌鸦也不说话了，直勾勾的看着夏为延，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博弈，黑乌鸦说，“我知道这块地好，我们派的人回来也是这么报告的，新马是势在必得的。史蒂芬先生应该知道，跟阿三合作远不如跟我们合作来的好，两成不行，最多15%。”
　　夏为延付笑着摇头，“他们是现钱，新马现在有那么多现钱吗？听说贵公司正在竞标莫氏的两个赌场……”
　　“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高先生谬赞，不过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会将您的想法转达给史蒂芬先生。但是……”夏为延停顿了一下，“但是恕我冒昧，提高15%以后，新马的报价比对方还要低两千万，如果新马还无力支付现钱的话，那我们也会很为难。”
　　黑乌鸦也陷入了沉默当中，夏为延适时的站起来与他告别，“这样吧，我先走了，我们明天下午的飞机回美国，如果高先生还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给我致电。真诚的说，我也很希望合作对象是新马。”
　　黑乌鸦抬头扬眉，“为什么？”
　　夏为延用手指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架，一笑，“我也讨厌每天看到阿三的脸。”
　　一通暴笑。

　　夏为延和凌隽先后离开新马大楼，坐上车以后，凌隽一把摘了眼镜，“你搞什么鬼？”
　　夏为延摇下车窗开始抽烟，“大头鬼。”
　　“大头你妹的鬼，这史什么蒂芬的又是哪冒出来的？你怎么一会又改行去卖地了？”
　　“卖地挣钱啊……”夏为延吐了烟圈笑嘻嘻的道，很光荣的赢得了凌隽的一记白眼，“刚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新马看中了美国的一块标地，我们在交易，价格谈不拢呗。”
　　“老四，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凌隽板着脸严肃道。
　　“没错，我就是在侮辱你的智商。”夏为延一本正经道。
　　“夏！为！延！”凌隽用超低音的八度问候了夏为延的大名，而夏为延的回应是一声：“嘘——”
　　随后，夏为延接起电话，明明表情上还是一副欠扁的笑，但说出来的话又切回了Jason Tang的语调，“Hello, Jason’s speaking, who’s that?”
　　“原来是高先生，怎么？”
　　“拉斯维加斯？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不过那两家赌场史蒂芬先生都没有派人去考察过，所以一时之间我也很难答复您，我会立刻转达史蒂芬先生。”
　　“好，行，稍后联络。”
　　夏为延挂了电话，凌隽已经恢复了常态，并且夺过了夏为延刚才在抽的烟抽上，整个表情好整以暇，似乎就在等夏为延自己招供。
　　出乎意料的，夏为延这会还真的就没有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而是用了一种极淡的口吻平白陈述，“黑乌鸦刚打电话来，说他们打算在原来的价格上加价一成，还有一成用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股份来抵押。”
　　凌隽一听就是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莫氏的那两个场子？谷若雨谈下来了？”
　　夏为延笑了一笑，“应该还没有，但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吧，不然黑乌鸦也不敢这么信口开河。”
　　凌隽皱眉，“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两个赌场的股份是不是？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想等谷若雨把经营权拿到手，然后再釜底抽薪？”
　　夏为延的目光带了些赞赏的神色，“Bingo！”
　　“那史蒂芬是怎么回事？”
　　“你打不打游戏？”
　　“呃……？”凌隽突然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给弄懵了，但看夏为延那一副正经的表情，鬼使神差的答，“打。”
　　夏为延嘴角一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虚拟人设，通俗点说，叫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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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你别告诉我压根就没史蒂芬这个人！”凌隽的反射弧显然有一点慢，但还是反应了过来。
　　夏为延耸耸肩，“有没有史蒂芬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黑乌鸦相信有。”
　　凌隽语一滞，然后又镇定了下来，用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道，“你怎么知道黑乌鸦一定会相信？谷若雨有多厉害我不清楚，但黑乌鸦也不是傻子，能让你这么糊弄过去？”
　　夏为延又自行点了一根烟，“有什么不能糊弄的，黑乌鸦一心想在谷若雨面前立功，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难免会跟打鸡血一样亢奋。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了他这么一次亢奋的机会而已。”
　　凌隽面皮抽了抽，“黑乌鸦在澳门也算是个人物了，就这么被你玩了，我该说他太弱，还是你太变态？”
　　“哈哈哈哈哈……”夏为延大笑，等笑完了才继续说，“你把他想的也太神了，你以为澳门到底听谁的？没有谷若雨，黑乌鸦算个屁？”
　　“好吧，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就算你釜底抽薪用股份套走了莫氏的两个赌场，又搬空了新马的金库，但这当中你还置换了一处土地开发权，你就确定你不会得不偿失？”
　　夏为延轻轻的一笑，“人都可以是假的，地就不能是假的？”
　　“黑乌鸦不是说……”话头才开了一半，凌隽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对上夏为延的眼神，果然是那副笑眯眯笑眯眯不是好东西的模样，“我知道了，新马有你的粽子！”
　　夏为延摇摇头，“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粽子，多难听啊，那些都是身先士卒的英雄啊！这叫兵行诡道、兵不厌诈，懂不懂啊文盲。”
　　凌隽一巴掌掀了过去，被夏为延适时的接住，夏为延凑过去很无赖的说，“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又伟岸了许多？”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