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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夜的第五章 ...

  •   云港,施园
      三人组坐在后苑那个没名字的小楼里,气氛有点微妙。薛安娜阴着一张脸,不过这是她的常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是夏为延也表情不善,这就不免让人有一些不自在了,至少即使在施爷的印象中,夏为延几乎没有在他面前摆过脸色。
      施爷清了清嗓子,决定先探讨暖场问题,于是他对夏为延说,“上次东南亚那事善后善的怎么样了?”
      面对施爷,夏为延的语气还算好的,“都办利索了,顺手处理了几个内鬼,我们在文莱的生意本来就要收手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那里的‘脚’都清场了。”
      薛安娜挑眉,“道上赫赫有名的四哥,做事到底不一样,够狠啊。”
      夏为延反问,“难道留着他们做反骨仔?”
      薛安娜要反驳,施爷则横生生的打断了,“恩,你处理就行。还有一件事……”施爷的表情陡然凝重了起来,“老四,从东南亚回来以后你就不见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夏为延的口气很淡,“我在澳门。”
      薛安娜忍无可忍,“你倒是敢承认啊?你在澳门都做了什么?你这是在自家人拆自家台你知道吗?你让莫氏的人怎么看我们夜色?上下二心还是什么?这是商场大忌你不知道吗?”
      夏为延摇头,“安娜,你别那么激动,女人生气容易皱纹上脸。”
      薛安娜气得差点就要吐血。
      夏为延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到薛安娜面前,“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去澳门度了个假而已,正好碰上这档子事。新马从夜色的手上抢下莫氏,我再抢回来也很正常吧,更何况我还问他们要了利息。商场如战场,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夏为延转头看了一眼施爷,“况且你们下一步的计划不也很需要莫氏的这两个赌场吗?”
      薛安娜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从旁冷冷的一笑,“你这话倒是说的漂亮,就凭新马那点能耐,怎么会突然杀出来和夜色叫板?还就那么巧碰上你?你敢说这件事背后没有你的影子?”
      夏为延不怒反笑,“好,我承认,这事我是有份。不过那又怎么样?在澳门赌业,新马也算是只手遮天了,他们想瓜分美国那块蛋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正好有这个机会,顺手收拾了,不是很核算?既拿下了莫氏,又白捡了一个新马。”
      薛安娜提声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手,黑吃黑啊,真够能耐的!你这是要分家是怎么样?”
      薛安娜说的太严重,夏为延也收起了那副笑脸,“我会要分家?”
      薛安娜沉声,“我知道我能坐夜色这个位置这件事上,你功劳很大,但不管怎样,总经理的位子打一开始就给你留着的,是你自己梗着性子不肯要。行,我理解你那阵子心里头不痛快,可这任性也得分个时间分个场合吧?你非要这么折腾,怎么?找个人从我手里拿了莫氏,然后你再出面收了,是想证明你比我有能耐是吧?还有,还有罗仲那小子,我倒不知道他这么忠心,要不是阿瑜告诉我,你们还准备瞒我多久?”
      说起罗仲,薛安娜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日她随口让罗仲和石瑜去查澳门到底是谁下的手,没想到罗仲的答复是一问三不知。石瑜那里倒是很痛快,一下就说出了是自家人。薛安娜再去质询罗仲,罗仲却是一点都不紧张的噎她一句“四哥没让说”。
      “我要真想偷着干点什么,还能让石瑜给查出来?还有,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要什么劳什子的总经理,夜色既然交给你了,我就不想插手。什么‘总’不‘总’的,我会在乎这些虚名?”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给你一个总经理是给了你虚名,还是说我只在乎虚名?你以为我来夜色是图什么?你要知道我在欧洲也是炙手可热的,我还在乎夜色的这些东西?”
      夏为延沉默了一下,凝视着薛安娜的怒目,然后轻轻的掷了一声笑,“算了,我不和你吵。事已至此,让你收回成命也不现实。莫氏的赌场,我打算让齐风去做这个舵手。”
      薛安娜气得手只抖,“行啊,你都安排好了还跟我说什么?爱怎么样怎么样。”
      施爷适时的出来插话,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安娜,你说老四要分家,说的有点重了,他不会有这种想法的。不过老四,现在夜色毕竟是安娜做主,你那些野惯了的脾气也该收一收了,以后这种事你应该和我们先说一声的。至于总经理的问题,老四啊,这个位子非你莫属。你们也别吵了,伤和气。”
      夏为延“哼哼”了两声还是接受了施爷这个圆场,但薛安娜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施爷见状便说了一句,“安娜,先消消气吧。”
      薛安娜本来还要再说,但听到这句话,张着的口马上就闭了下来,脸色却还是阴的,“我消什么气?我还不至于跟他一般计较。”
      说完,转身就阔步离开。
      等薛安娜走了,施爷对夏为延说,“你把她气跑,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夏为延望着薛安娜离去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现在的表情才像一个正常人,“老头,你这眼神怪好使的。”
      施爷付笑不答,夏为延拧了拧眉心,“我想问你,工厂的地址,你告诉过安娜吗?”
      施爷立刻收起了笑,“你怀疑安娜?”
      夏为延苦笑,“你应该知道,我最不想怀疑的就是她,但上次我也说过了,知道工厂在哪的一共只有五个人,我暗地里都查过了,都没问题。我想知道安娜到底知不知道工厂在哪?”
      施爷说,“你问过安娜了吗?”
      夏为延抬起头,好像在琢磨施爷眼神里的意思,然后摇头,“刚才什么场面你也看到了,我要是这么问她,她杀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施爷叹了一口气,犹豫许久才说,“我告诉过她在南丫岛,但具体什么方位我没说。老四,我相信安娜,就像我相信你在澳门有自己的分寸一样,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怀疑她。”
      夏为延再次站起来,“老头,我不是怀疑她,我只是担心有人居心叵测。”
      施爷皱起眉,“怎么?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线索?”
      夏为延答,“有几个怀疑对象,但说不好,我不想那么早打草惊蛇,我收到风声,泰国政府准备取缔那边的罂粟田,泰国那条线很条线会紧缩的很厉害,我会安排其他人过缅南的货,如果真的有内鬼,他老是被按着迟早要出招。”
      施爷点点头,转身在房间里踱步,“恩,这个事就照着你的意思办吧。哦对了,还有个事。前阵子我在夜色见到个人,你去查一查,她和默娘有什么关系。”说完,施爷拿出一张照片。
      夏为延接过来,照片上是一个按摩小姐,穿着夜色特有的制服。除此以外,别无其他信息。夏为延抬头望向施爷,“这个人怎么了?”
      施爷说,“也没怎么。那天我去夜色按摩,跟她聊了几句,我觉得她跟默娘有点关系,你去查查,默娘又想搞什么鬼。”
      夏为延把照片收进西装内袋,然后说,“我会去查的,不过即使有关系应该也没什么事。谷若雨最近是不会回港城的。”
      施爷恍惚了一下,谷若雨是默娘的真名,他很少称呼她的名字,一时有点适应无能。
      夏为延仿佛能够明白施爷的想法,“她现在不用默娘的名字了,她在澳门。”
      施爷不动声色,“怎么?你这次去澳门,是为了她?”
      “算是吧。”
      “她还真是到哪里都招摇过市引人注目的,她在澳门干哪一票?”
      夏为延说,“卖肉。”
      卖肉,就是做情色行业。
      “还真是像她的个性,什么都敢做。”施爷失笑,“不过,老四,这次你在澳门也确实玩的太大了,也太不给安娜面子了,你明明知道她会给你气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夏为延观察着施爷的表情,然后把视线移向窗外,平静的说,“你们的那个想法我不是不赞同,但安娜这么做,实在有一些操之过急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机,政府那边盯得正紧。按照我原本的意思,拿下莫氏应该至少在一年之后。如果执意要现在出手,那也不应该是夜色出面,所以只好牺牲新马了。”
      施爷也走到窗边,“你有看法,怎么不先说。”
      夏为延点了根烟,“安娜是一个只会相信自己判断的人,她不会相信别人的判断,尤其是我。我不想触犯她的骄傲,但也不能看着龙兴铤而走险。”
      “所以你就自己铤而走险了?你赌的是你们的感情啊老四。”
      夏为延有一些怅然的笑了笑,“想说爱她不容易。”

      安娜回到夜色之后,满胸腔的郁结都还没散干净。她坐在办公室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翻阅最近几个月堪称恐怖的财报,那一串串的数字越看越触目惊心,最后负气的往桌上一扔。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夏为延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当然不会相信夜色财报上那些虚伪的数字,但是从最近异常活跃的资金流动率来看,证明那些黑色交易的增多,而她居然毫无掌控能力。她没想到她自己竟是鞭长莫及,她不由的就想起莫闻迪的话,夜色到底有多少资产是她不知道的。
      正在薛安娜踌躇的时候,小陈打了内线电话进来,“薛总,光头要见您。”
      尽管薛安娜真的很不情愿见这个叫做“光头”的光头,但他还是在无视了闭门羹,径直冲进了她的总裁办,如今正坐在她的对面。
      对于薛安娜来说,光头还是那副样子,穿着看上去是那么的地摊货,毫无品位可言。光头的手底下“保护”着大约一二三四五六条街,具体多少条安娜也不是很清楚,这又是一个让薛安娜感到力不从心的地方。
      光头显然是出门不拜春哥不烧香的典型,当然如果理性一点分析的话,他是不懂看人脸色。安娜冷冷的目光打量着他,“如果你还是为了之前那件事的话,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行。”
      这已经是第三次光头被安娜毫不留情的拒绝,但是他依旧没有炸毛,摆出一个恬不知耻的笑容,然后把他随身带来的首饰盒推到安娜眼前,“嘿嘿嘿,薛姐,您别呀,这点小礼品您不吝收下啊,你看我啊,我这也给龙兴干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呢是不?你看这仲哥,风哥,武哥什么的不都在夜色风光了么,我这要求也不高啊你说是不?”
      安娜连瞥都懒得瞥一眼那个盒子,余光扫到的时候已经被它那俗不可耐的金光给恶心到了,“要求不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要的是度假村那个场子,你觉得这样的要求还不算高吗?”
      光头笑一僵,“不是吧,薛姐,难不成你还觉得我干不了?我要的又不是什么大肥肉。”
      安娜冷笑,“你的胃口还真是不小,你要是一定要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光头眼色一亮,马上提了兴致,然而安娜之后那句话几乎是让他要拍案而起,安娜说,“安保处怎么样,也不用你跑远,就在夜色上班。”
      光头的脸色变得瞬间很扭曲,“薛姐你……开玩笑呢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光头,不是我说你,看在你是老四手下的人,我算是给你点面子,你也不瞧瞧你几斤几两重,管好你那几条街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想吃大的?”
      忍无可忍的光头“唰”的站起身,外套往后一掀就指着安娜的鼻子,咬牙切齿的道,“薛安娜!”
      薛安娜眉脊一挑,盯着他的脸说,“趁我还没有动气,滚出去。”
      光头如果是那种你让他滚,他就滚的话,那他绝逼就不叫光头,“臭娘们,你别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现在干上了老总就甩头不给人脸了,老子叫你一声薛姐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算个屁!四哥都得给老子让几分好脸色,你摆什么架子你?!老子也不瞒你,四哥那头已经答应了,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回头四哥亲自给你颜色看,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任薛安娜的涵养再好,光头这话也足够使死火山爆发,更何况安娜从来都是活火山,安娜也是一个起身,“光头,别太把自己当盆菜,老四能看的上你?哼,他也就给你开开口头支票而已,这事他现在做的了主吗?他答应你顶个什么用?小陈,安保呢?把这人给我叉出去,以后都不准他再踏进夜色一步。”
      门外的小陈一听到里面的动静,就赶紧竖起耳朵随时等着里面的传唤,果然就听到了安娜要求保安的声音,便马上按了安保处的电话,不到一分钟,乌拉拉的一群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就把气得脸都绿了的光头给丢到了夜色外面的大街上,顺带海扁了一顿。
      石瑜在光头被拖出去的时候进了总裁办,薛安娜的脸简直就是阴的要杀人,她当然是知道这事因为光头,所以这会进去的时候,她尽量把声线放的极其柔和,“安娜?”
      安娜看见是石瑜,也不好当真发作,勉强笑笑,“你瞧瞧这些人,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这会你手头还有事没有?没事的话我们去Les beautés喝下午茶,我今天不想待公司。”
      石瑜看了她一眼,确准她还算好,才点点头,“好,我先下去拿手提包,我们楼下见。”
      当薛安娜开着车从地下车库驶出来时,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飞快的从车子旁边跑过,顺手往安娜的驾驶座里丢了一张纸片,安娜猛的一个煞车,从反光镜里看那个男人的背影,但他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安娜只得把那个纸片打开,上面是用报纸和杂志剪切的字句,寥寥的一句话才不过十几个字,但看得人确实触目惊心。
      薛安娜纤长的手指骤然握拳,将那小纸片捏成了一团,长长的指甲陷进皮肉里,沁出的血染上指甲,痛意传进心里只化作了酸楚的愤怒。
      石瑜见到安娜的车在距离自己还有一百米的地方停了很久也不见动静,有些诧异的走了过去,拉开另一边车门的时候,安娜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她深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她此刻眼底的神情。石瑜惊呼了一声,“安娜,你的手……”
      安娜被叫回了神,极轻的说了声“没事”,然后迅速拉开车子里的抽屉,把那沁着血的纸团往里一扔,之后便一踩油门驶离夜色。

      Les beautés隐藏在港城的市中心,那里是港城的金融机器集中营,每天都创造和维持着这座城市新的经济秩序。也是在这个地方,Les beautés成为快节奏中的蓝调,悠扬的在绿意盎然之中隐隐显性。它的安静和格调,与GOLDEN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们仿佛一个是上帝的宠儿,另一个是撒旦之子。
      薛安娜用银勺捣了捣眼前的这杯清咖,石瑜坐在对面微笑的作陪。
      石瑜说,“安娜,你和四哥怎么了?”
      薛安娜现在十分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但还是勉强的答,“能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这个人,表面上和和善善的,成天就想着和我对着干,还有他身边那群人没事就在那撺掇,唯恐天下不乱。上午在云港他还和我吵了一架,他就是跟那群三教九流混多了,染出的一身怪脾气。”
      石瑜犹豫道,“那……你真打算把夜色漂白?可能吗?老四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薛安娜被戳中不爽点,“他懂个什么?老四这是在夜色待久了,打小呼风唤雨给惯出来的,正正经经的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他是没尝到甜头一厢情愿。再说,老鬼都要退出江湖了,难不成你希望若干年以后夏为延玩走火了让他也没法子好好过日子?”
      石瑜脸色微变,“你说什么?施爷要退出江湖?”
      薛安娜知道石瑜也是从小就跟着施爷的,见她手指微颤便伸手握了她的手,柔声道,“阿瑜,怎么你也看不清现实呢?这种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日子,都是海市蜃楼啊,一个不小心就什么都没有了啊,还把自己给搭进去。老四没轻没重,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
      石瑜的目光有些复杂,而薛安娜仍然在等,石瑜低头看了眼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她的手,满腔情绪化成了一丝叹息,抬起另一只手将薛安娜的手包裹在她双手的温暖之中,“很难说你说的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前面的路你会走的很艰难,我陪着你就好。”
      薛安娜唇角带笑,恐怕在她的世界里,很难有谁可以取代石瑜带给她的温暖。
      在这份柔情中,石瑜轻声问,“安娜,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你说。”薛安娜收回了手,抿了一口温度正好入口的清咖。
      石瑜眼神闪烁了一下,“你和老四,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薛安娜手一顿,随后将咖啡杯缓缓放回碟子上,头别向窗外的夜景,“是他在逼我。”
      石瑜最后问,“安娜,你还爱他吗?”

      当薛安娜和石瑜相携准备离开Les beautés时,餐厅中央的演奏者正弹着一曲安娜听来耳熟却想不起名字的钢琴曲,侍者将这两位常客一路向外引,这短短的一路薛安娜都在回忆这到底是什么曲子,然后很突然的她抬起头,薛安娜看着夏为延向自己走来,而他的手臂上,挽着一个女人,好似一对璧人。
      薛安娜突然想起来,那首钢琴曲是石进的《夜的第五章》,川川为李香山朗诵扎西拉姆多多《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的时候,就是用的这首曲子。
      给不了你我的爱,还不了自己一份真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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