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努鸟之怒》花轮bcfhkmw

8、第七章

　　一阵轻风从长厅的入口吹来，长厅四壁本是坚石筑成，却忽如水面般掀起丝丝涟漪。某种恢弘的旋律若有若无地钻进伊恩的耳朵，真是奇怪，她以为死人是听不见声音的。但现在，她的身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门，门那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一只铺天盖地的军队正在用他们的步伐演奏这段旋律。
　　“敞开吧，无底坑的大门！审判吧，我们的死亡之主！征服吧，来自地狱的军势！以柯罗诺斯之名，我献上我的生命！”
　　阿波利昂疯狂地高喊着，从伊恩的胸口拔出匕首，随即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鲜血从伊恩的心口狂泻而出，在半空中，像失重一样悬浮着，渐渐汇聚成一团血球。阿波利昂的身后，亚巴顿的雕像忽然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阿波利昂。现在，成为我的化身吧！”
　　从亚巴顿的口中陡然飞出一团黑色的影子，一边发出无法形容的急促声响，一边绕着伊恩的血盘旋。伊恩猛地看清了那团影子——那是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蝗虫！
　　她是死了吗？她在做梦吗？
　　黑影骤然间冲进了血球中心，仅仅两秒内，整个血球消失了，而黑影的大小却膨胀了一倍！
　　阿波利昂拔出匕首，他的伤口中连一滴血也没有。蝗虫猛地朝阿波利昂的伤口钻去，阿波利昂顿时发出了惨呼。
　　不知是眼前景象令人恶心，还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一阵晕厥忽然向伊恩袭来。她难过地闭上眼睛，但那阵令人如利爪闹心的声音却无法阻挡。她听到阿波利昂的身上嘎吱作响，发出裂帛之声，仿佛一只巨大的昆虫破茧而出。
　　过了许久，那阵怪异的响动忽然停止，寂静再度笼罩了长厅。知觉和痛楚再次回到了身体，伊恩下意识地摸摸胸脯，血迹还在，伤口已不见了，柯罗诺斯的体质再一次救了她的命。伊恩睁开了眼睛。
　　亚巴顿正站在她面前。
　　出乎意料的，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那尊雕像一样的恶魔，而是个面貌英俊的青年男子，这让伊恩一瞬间想起了伊克赛尔。他轻轻拾起放在伊恩身边的贝努鸟之心，静静地端详着，嘴角带着难以自抑的微笑。
　　“永别了，奥西里斯。”说着，他轻轻一捏，贝努鸟之心顷刻间化为齑粉。
　　“哈哈哈哈哈……”千百年来的夙愿终于实现，亚巴顿再也无法控制了，他欢呼着，狂笑着，俊朗的眉宇甚至因此变得狰狞。一对镰刀般的翅膀从他背后破体而出，他的肢体伸长，变形，皮肤表面长出绿色的鳞片，发出铁甲般的光泽，一条蛇尾自他腰后伸了出来，尾尖疯狂地捶打着地面和墙壁，砖石登时四裂开来。
　　“谢谢你了，伊恩。”终于，亚巴顿静了下来，伊恩发现他的面孔依然近似人类，只是脸颊上多了几道奇怪的纹路，“我吃掉了阿波利昂的灵魂和记忆，他已经与我合一，得到了永生。现在，轮到你了。柯罗诺斯之血是锻造贝努鸟之心的必需原料，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你敢碰她，我就杀了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亚巴顿和伊恩同时转过头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在他们的目光中，弥亚并不算高大的身影缓缓向前走来，他的脖子看起来丝毫不像是转过一百八十度，四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他浑身沾满尘土，脸上还留着血污的样子让伊恩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的神情。尽管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伊恩知道，他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你只是个凡人，我已经杀了你了！”
　　“看来阿波利昂在你的意识上留下的烙印还挺深刻。”弥亚轻松地笑了，“我猜，一个唠唠叨叨的神父总是令人难以忘怀，是吧？”
　　“呼”的一声，亚巴顿双翼一展，高大的身躯凌空而起，直向弥亚扑来。他的右拳在一瞬间变大了一倍，拳面伸出无数尖刺，似要将弥亚的头颅一举敲碎！
　　但弥亚只是轻描淡写地伸出左手，轻轻一挥，就抓住了亚巴顿的右拳，随即右手自下而上直直挥出，正中亚巴顿的下巴！
　　这一拳直接将亚巴顿打飞了出去，他在半空中稳住了身体，不可思议地望着弥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有这种力量！你到底是谁！”
　　“动动你那橡果脑子，仔细想想。”弥亚对亚巴顿头颅形状的比喻让伊恩又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连伊克赛尔都猜得出来的事情，你也想不到吗？我的妈妈是赛维尔，所以贝努鸟之心才会听她的话，可它为什么会听从我的驱使？你就不觉得奇怪？你听说过赛维尔有通过血脉继承的吗？”
　　亚巴顿惊疑地望着他，品味着他的话。每一个赛维尔距离上一个出现的年代都至少间隔数百年，是的，但这一代赛维尔二十年前就死了，而她的儿子……
　　慢着……难道——
　　“其实，你对某件事一直有个小小的误会。二十年前，冥王奥西里斯为了结束贝努鸟之心的奴役，找上了我的妈妈，两个人之间大战了一场，这件事的确没错，但有件至关重要的事，大多数人都搞错了。在那场战斗结束时，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死去。与之相反地……”弥亚耸耸肩，露出了微笑，“他们相爱了。”
　　“你……你是说……”
　　“没错，我是奥西里斯的儿子。”弥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伊恩，“也就是说，我是半个贝努鸟。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贝努鸟一样长生不老，但按照目前情况来看，我至少比别人多一条命。”
　　“不，你在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马上就会知道。”
　　弥亚深吸一口气，随后猛地张大了嘴，那股澎湃的，充满生命力的灼热之物猛地从他喉咙深处喷发出来，耀眼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整座长厅！
　　“不——”亚巴顿几乎是本能般振翅后退，在贝努鸟之息的追逐下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当火焰经过祭台时，魔力束缚已经消失了的伊恩不自禁地伸出手来，试图留住这多次让她觉得温暖的火焰。贝努鸟之息是有生命的，于是，真的有一小团火焰在伊恩的指间游动着，随后沿着手臂窜过全身，温暖她的身体。
　　“伊恩，孩子！救我！”亚巴顿发现了贝努鸟之息对伊恩的好感，恶魔之躯忽然化作阿波利昂的模样，一边朝伊恩本来，一边凄厉地呼喊着，祈求伊恩的原谅，“孩子，是我养育了你！是我帮助你生存到了今天！是我给了你信仰！救救我！救救我！”
　　伊恩一言不发地直起身来，左臂下意识地捂住裸露的胸口，静静地注视着亚巴顿。一瞬间，亚巴顿感到有了一丝希望，然而当他看清伊恩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时，立刻就停住了脚步。
　　刚才被他捏碎的贝努鸟之心，现在正完好无损地握在伊恩手中。而伊恩的左腕上，一个新的伤口正渐渐愈合。
　　贝努鸟之心是由贝努鸟的火焰和柯罗诺斯的血炼成的，他怎么忘了呢？
　　“阿波利昂——假如你是阿波利昂，我要告诉你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从小到大，你一直告诉我要有信仰。为了你的神，你让我鞭笞自己，猎杀恶魔，祈祷和忏悔，这些事情我都一一照做。可是……”她的眼角忽然流下一滴眼泪，神情却无比决绝，“可是你的神，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贝努鸟之心的表面，沉睡的不死鸟再次张开长喙，地狱的业火狂涌而出。
　　“啊——啊——”两团火焰顷刻间便将亚巴顿彻底吞噬，恶魔的肢体烧熔时一边滋滋作响，一边爆发出彩色的光芒，亚巴顿的尖叫夹杂其间。弥亚静静地注视着火球，说：“我先前说过，那是你最后的机会。现在，你玩完了。”
　　“啊——畜生——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将会比我死得更惨！这一切都不会结束的！”亚巴顿声嘶力竭地惨嚎着，那已经不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拜托，你至少可以死得有格调一点，别搞得像九十年代电影里的反派好吗？”
　　“笑吧！尽管笑吧！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马蒂亚斯来了！你不知道伊克赛尔的身世，也不知道马蒂亚斯的主人是谁！你很快就要死了，我在地狱等着你！该隐——该隐要来了——啊——”
　　不死鸟的火焰终于将亚巴顿的躯体和声音一同燃烧殆尽，伊恩下意识地收回贝努鸟之心，火焰立刻不留痕迹地消失了，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热量依旧逼人。
　　“他死了吗？”伊恩问。
　　“也许死了，也许没有，谁知道呢？”弥亚耸耸肩，“据我所知，亚巴顿是个可以创造无数分身的恶魔。不过，就算他没死，只要知道贝努鸟还活着，他就不敢再来人间了。”
　　伊恩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刚才说，该隐要来了……那该隐，是我知道的该隐么？传说该隐是世上第一个吸血鬼，也是现在的吸血鬼世界的统治者，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如果伊克赛尔跟他有关系……”
　　弥亚又笑了起来：“亲爱的，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我是说，经历了这么些事情，咱们难道不应该先为这场胜利高兴一下吗？再说啦，比起鬼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吸血鬼，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思考吗？”
　　伊恩愣住了：“更重要的事情？”
　　弥亚走上祭台，目光没敢落在伊恩身上，右手指了指贝努鸟之心：“你看，我是贝努鸟之心的主人，而你是柯罗诺斯的后代，根据你们家世代相传的规矩……”
　　伊恩的脸忽然红了，因为她猜到了弥亚接下来的话：
　　“……咱们可是命中注定的夫妻。所以，让我们先从谈恋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