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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螳螂捕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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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龙山庄的门口,早有人等着。
情形根本不若天涯想象的那般乐观。海棠穿着身深粉色盛开着艳丽牡丹花纹的长裙,从远处奔过来的动作似振翅的蝴蝶,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人,身上衣服的布料在阳关下看起来流光溢彩,金线勾勒的暗纹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他走过来朝着天涯一拱手:“段大侠”。
这应该就是万三千了,天涯将头后仰着眯了下眼,是在山西遇到的那个奇怪书生。之前被收敛的气势散发出来,失去了当时的诡异,反而愈发俊朗,举手投足间皆是沉稳洒脱。他不着痕迹拦了下海棠的脚步,倒真是止住了他之前脾气冲动的小师妹。
“万兄”。天涯伸手把雪姬扶下马车,双手抱拳回了见面礼。
月生一直沉默地拄着剑柄斜靠在威武庄严的石狮子身上,这时候才突地跃上马车,天涯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惊,回过头的眼神正好与月生接上,一触即逝,但里面有些东西似乎大家都早已明白,只是不曾真正追究。
月生抱着一刀进来的时候,天下第一神医“赛华佗”早已拎着药箱等着。
看到几人回来,早有侍女奉着茶端上来,是平时朱无视最喜欢的“雨后青峰”,护龙山庄里一般都是这种茶,不管喜不喜欢,几人也都习惯性地喝了好些年。屋子里静谧无声,只除了“赛华佗”药箱里各式工具重复地拿起放下,一刀一路上几乎没怎么整理,狼狈的样子苍白的脸色,再加上数天没有听到朱无视的境况,压得海棠的眼角都有些发红。
赛华佗叹口气摇摇头,收拾好药箱走了出去,不久后端着碗黑乎乎的药走进来,;老远就能闻到他手里浓郁的苦涩味道。
天下第一神医的怪癖,在座的几位都有所了解,几个人都松了口气,还需要喝药,也就是还有得治。
月生接过药碗扶着一刀靠起来灌了下去。赛华佗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面无表情的说:“他这不是走火入魔,是内功修炼不当导致的经脉淤塞,且时间已久,这段时间又被频繁地引发气血翻腾。就算强行把阻塞的地方打通,也会伤到四肢内腑,而且很可能下半辈子不良于行”。
海棠眼里的泪水终于决了堤,轻微的抽噎声缓慢响起,万三千递给她一方浅蓝色的丝帕,轻拍她的肩膀。
“没有办法了吗”?天涯努力了几次,才从喉咙里把这句话挤出来,似是有刺划拉着喉管一般,从脖子到肺部,都有刺疼的感觉。
“这药三天一次,正午时分服用,可以勉强抑制住他的病情”他把一张药方放到桌子上,拿碧青色的杯盖压住,然后起身理了下自己衣袍的下摆:“唯一的办法就是,废了这身武功”。
时间一瞬间凝滞,几十年的辛苦不过换来这一身功夫,说废就废,哪里是那么容易。
一刀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月生守在一旁,月色明朗,透过窗棂射/进来,在地上形成聚集起来的光圈。四周静谧,偶尔几声不知什么动物或者飞鸟的叫声,在夜风的稀释作用下显得温和而静谧。他挣扎着试图做起来,却感到浑身酸疼,一只手在背后微微用力撑住他。
月生一只手臂圈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端过来一杯茶水,喂到一刀嘴边,示意他把嘴张开。然后又让他躺下。
那些小心翼翼的动作里无言的甚至有些令人不自在的温柔,能让一刀明确感到被珍视着的心情,对活了两辈子的他来说,都是一种新奇。
海棠,成是非与天涯夜探东厂去了,朱无视被抓进去近三十个时辰,消息全无,尽管这之前他曾说过不必担心。
老宰相带着群臣跪在殿前的石砖路上整整两天,后来晕了过去被侍卫送回府邸,全国各地的奏折雪花一般飞向皇宫,小皇帝称病不出,东厂最近也收敛不少,民间百姓的各种说法盛嚣尘上,甚至已有局部范围发生暴动。
素心服用了第三颗人鱼小明珠,却还是沉睡着,最近一直是云罗在照顾。
京都的形势是箭在弦上,而弓弦已拉到极致,一触即发。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博弈已经开始,结局似乎清晰可见。一刀摸着自己胸前挂在脖子上的青色玉佩,缓缓摩挲。
他们在天亮前最黑的那一刻回来,雪姬的脚并没有伤到骨头,早早在院子里等着。几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万三千也在护龙山庄住下了,他给海棠披上了件素白的披风。她眼里的焦急瞬间转化成羞涩的甜蜜,只让一刀想到一句诗:花开时节动京城。
朱无视被洞穿琵琶骨锁在诏狱最里层,那里本是东厂让“不听话”犯人的开口的地方,常年不通风,所以凝着一股血腥气,几人没少从那里将人带出来,熟悉的很。只是原本的护国神侯现在被折磨关押在这种地方,落差之大不免让人觉得不忍。
曹正淳大概是真的肯定自己在这场无声的战役里赢家的位置,看守朱无视的地方只派了两个档头守着。对护龙山庄的密探来说,不值一提,毕竟是朱无视花了多年心血培养的,与东厂的走狗实在不能相提并论,尽管实际上,他们几个在朱无视眼里还不一定比得上东厂的走狗。
天涯询问到朱无视不作辩解的理由,果然是因为曹正淳在素心的人鱼小明珠上下了无色无味的西域奇毒。他让天涯等人务必在三日内收集东厂的犯罪证据,然后呈到皇帝面前。其余的他早有打算。
曹正淳的犯罪证据稍微花点功夫从护龙山庄的消息网里收拾一下,便能整理出一大叠。但这些还不足以把他彻底拉下来不得翻身,用些似是而非推卸责任的理由就能够轻易脱身。真正那种一旦公布于世便是蛇打七寸的致命证据,找起来并不容易。
据说,曹正淳卧室里有间密室,从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哪怕是最忠心的手下。天涯等人在几次办案里隐约接触到这个消息,还没有证实。海棠决意要跟着一起去,天涯也是一脸坚决的不同意。万三千沉默地站在一旁,他拍拍海棠的手臂说:“一起去吧,我让四大护卫跟着”。
云罗站在一边,拽着成是非的衣袖喋喋不休,大抵是硬闯狼穴要小心安全回来之类。成是非虽然嘴角下搭着示意自己的不耐烦,但眼神里传达的明明是一种温暖与满足。临行的叮咛,确是让旅人回归一种动力,双双对对,总是让人觉得圆满。
夜里的东厂防卫似是铁桶一般,至今还没有人能成功地闯进去。今天是曹正淳进宫面见小皇帝的日子,这些天来,三天一次,无比规律。没有皇帝手谕,私自处决皇家子嗣护国神侯,是一项重罪,足以让他这些年的经营化为乌有,在现在的关头,他当然不会行差踏错。
在正午时分天光最亮的时候探查东厂,取得便是东厂爪牙的疏忽之心。
月生拿着剑站到一旁,他走之前回头看了眼一刀,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声:放心。
一刀回了一个浅笑,屋外的阳光让他眯了下眼,所以不经意地忽略了天涯投过来的眼神,那里面表达的意思大概也是让他放心,好好照顾自己。雪姬安静温柔地站在一旁,云罗大大咧咧地安慰着她。她垂着头,谁也看不到眼底的神色。
子时三刻,赛华佗拎着药箱跟着月生走进来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提了口气。一刀已经能够行走。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云罗一直靠着方桌打瞌睡,雪姬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万三千手里的两个玉球撞击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滞。
四个黑衣人直挺挺地跪着,万三千静默无声,脸色沉滞。
天涯抱着海棠一进房就被赛华佗赶了出来,云罗和雪姬进去帮忙。找证据的过程很顺利,连十五年前属于锦王通敌叛国案的证据都在曹正淳的密室里被翻了出来,贪污受贿,残害忠良,克扣军饷···桩桩件件,一摞一摞藏得很是整齐。
嫁祸锦王案子的证据比较多,位于匣子的最底层,海棠执意要把它带出来,她很尊敬那个被传为战神的边将,却以那样的方式惨遭迫害,而且一拖就是十五年。
老宰相身体刚刚能动,便又跪到了殿前,领着一群书生官员哭得呼天抢地,故意拦着曹正淳的路,曹正淳一气之下干脆回了东厂,恰好碰上最后出来的海棠,天涯几个离得都比较远,来不及救援,海棠要护着手里的证据,被曹正淳当心一掌拍得向后飞了几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