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徒，终生为师》醉卧桃林

55、第五十五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被伊昔闯入后不久就开始震动摇晃，塔外结界也逐渐显形碎裂的“封天塔”，溟一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正在一分一分土崩瓦解的“封天塔”，眼神阴鸷得可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处心积虑也要将她留在身边，我还以为，竟还以为！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一向冷静自持、薄情寡义的金阙帝君当然是以天下苍生为重的，又怎么会轻易对区区一个小丫头动情，更可笑的是我居然还相信了！”

　　说完他顿了一顿，看向金阙的神情满是戏谑的意味：“罢了罢了，若论心机城府我终究还是低了你一头，这一手偷梁换柱当真是将虚实之道用到了极致！但是……”

　　“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赢你，一定！”

　　溟一在那头说得坚定，可对面的金阙帝君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谁也没有看到，他隐于袖底的双手用力到所有指节通通泛白，修得整齐圆润的指甲一片一片深深刺入掌心，却始终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良久良久，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才极低极低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怎么舍得？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知道她乃救世之神才对她多加维护和纵容，可后来就变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十几万年来，他的心思几乎全都用在了如何能够挽留她上头，除了这个，他甚至已经快连什么是天下苍生都要忘记了，又怎么会有这样长远的算计？

　　可这样的话，谁会相信？你看，就连伊昔她都是不信的。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金阙帝君是无所不能的神，他从来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所以那些巧合一定不会是巧合，没有人会相信高高在上的金阙帝君竟会像一个凡人男子那样，为了一个女人去生气吃醋，做下那许多的荒唐事，他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

　　比如天下苍生，比如六界安宁……

　　其实莫说旁人，一开始就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那样的占有欲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总想着要让伊昔看到那些凡人所谓的爱情的短暂，却不明白，其实从头到尾他只是想告诉她：你看，我和他们不一样。

　　只是这样而已，他想让她知道，并不是只有凡人男子才会给她幸福，他也可以，而且他可以陪她很久很久。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却从来不肯回过头来看一看呢？

　　他恨……

　　他恨溟一只因自己当年年少气盛时的一句话，就肆意的将整个天地牵扯进来；他恨伊昔爱了一个又一个的凡人，却从来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他恨她临死都不给自己道出心中感情的机会就轻易赴死。

　　然而他最恨的，其实还是他自己。

　　他恨自己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了手，恨自己不仅没有在放手之后立即追上去，反而亲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就因为他是金阙帝君。

　　嘿，帝君？

　　见鬼的帝君！

　　“帝君……”

　　这时，已经用“追魂灯”暂时稳住花绫魂魄的阿夜赶了过来，脸上的神情虽然也凝重，但比起金阙帝君来却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一来阿夜知道伊昔是魂魄永生的古神女，再加上了解她先前那些魂魄聚聚合合的纠结过往，所以如今即使眼见着她消散，也总会有些习以为常的味道。

　　“帝君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借助‘追魂灯’的力量，伊昔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千年万年虽也漫长，但对于我等来说至少还算能够忍受。”

　　他本意大概是想安慰金阙，可对方好像不大领情，一双清远的眸子毫无生气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阿夜被那一眼看得有点懵，还没等他出声询问，眼前突然一花，刚才还在面前的人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速度快得他都来不及反应。

　　其实怨不得金阙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伊昔乃是救世之神，本就只为天地异动而生，所谓的魂魄永生，不过是指六界间的小打小闹罢了，面对威力足以灭天的上古神器，元神为祭的代价是寂灭，而不是魂散。

　　这一点，身为古神又是天族帝君的他，当然远比一个区区五万岁的妖君要清醒得多。

　　可当时的阿夜并不清楚这许多，彼时他看着头顶逐渐清朗起来的天幕，那一丝丝自暗黑的阴霾间透漏而出的天光，甚至还让他生出了些释然的感慨来。

　　他觉得自己的确是时候该放下了，今日看见苍狄为了师父能够做到这一步，他好歹也算是放心了，往后不管这两人之间究竟如何发展，那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他这个做徒弟的不能也不该再管这么多。

　　他想，以前他用了五万年来等他师父，那么这次再用五万年或者更久的时间来等伊昔，这样应该还不算晚吧？

　　哪怕他现在对伊昔的感情，还是没有当初他对待花绫时那样态度明确，可他始终有一种感觉，觉得若是错过了这个姑娘，他一辈子都要后悔的。

　　可惜，直到后来回了妖界他才知道，原来这辈子错过已成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