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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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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向金阙帝君,对方却抿唇不答。
溟一看起来倒是一副十分悠哉的模样,见伊昔不懂居然还笑着解释:“意思就是,‘封天塔’属性本为阳,而用以祭塔的生魂本体又皆为男子,如此一来,若是想趁‘封天塔’未完全开启之时阻止,唯有找一个至阴至纯、且拥有无上仙力的元神生祭,使得阴阳互生互溶方能抑其威力。”
他身子一歪,意态闲适地靠在了身边的塔刹之上,仍旧是勾笑的唇角,可吐出的话语却让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法力无边的仙者虽然好找,但这纯阴之体么……啧啧,六界间的万物生灵皆有阴阳两面,如此方能达到所谓的平衡,即使是神仙也脱不出这个既定的规则。”
“可这世间唯有两人是例外,他们是这天上地下有且仅有的能够游离于六界法则之外,以完全纯阳或纯阴之体独立存活的所在。这二位,一个是你身边的金阙帝君,他是绝对的纯阳之体;而与之相对的,自然就是这位……”
他朝着漂浮于塔顶半空的花绫伸出手,隔空抚了抚她的脸颊。
“这位身世成谜的‘簪花天女’花绫仙子了,若我没有料错的话,实际上她才是与你同一时期化生而出的那位古神女吧?”他目光戏谑地瞥了伊昔一眼,“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不过是借了她的名头而已,至于原因……大概是为了能将那小姑娘继续留在身边?”
“真是可笑啊,堂堂金阙帝君、天族尊神,十几万年来却为了这么一个不在六界五行之中的小丫头费劲了心机!”
听到这里,伊昔突然怔了一下,这位溟一长老……莫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疑惑地转过头去看着金阙,不想他却只死死地抿着唇,一字不答。
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开口:“我说溟一长老,你是不是……”
“伊昔!!!”
伊昔被金阙帝君陡然的厉喝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瞬间阻拦在自己身前的淡金色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不但不让她解释,还要默认这些本末倒置的事呢?
溟一不认识她这不奇怪,毕竟他从未见过她,而她带着白玉化生之事除了金阙和阿竹外也再没有第四人知道了,如果就本身的修为和功绩来看,当然是花绫比她更像与金阙帝君同生同化的那位神女,溟一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不算稀奇。
可问题是,像他这样机警、谨慎且一辈子都活在算计中的人,当真会如此轻易的只凭主观意识就做出判断吗?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哪怕只有一点疑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去确认清楚的才对吧?
花绫她明明就不是……
思绪转到此处,伊昔的手猛然一颤,就连怀中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意识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阿夜都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强撑着掀起眼皮关切地看了她一眼。
伊昔低下头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唇,明明,明明是想救她的不是吗?可到头来,将她害到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如果不是那瓣不属于她的魂魄,溟一就不会误会,花绫也不会死了,其实最该死的人是她啊……
她不自觉抬头,看了看眼前敛襟负袖的高大身影,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难怪他刚才要疾声阻止自己向溟一表明身份,的确是不能说的,说了就麻烦了。
可惜在场的除了阿夜以外,再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前方两人的对话也还在继续。
溟一看着他这副着急护短的样子,毫不掩饰地嗤笑起来:“可是现在天女花绫已经死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金阙……帝君?”
金阙默然了许久后,终于轻轻叹了一句:“就为了当初我年少气盛的一句话?”
这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得很欢快的溟一长老居然沉默了很久,才梦呓似地回了一句:“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赢过你的。”
“输赢当真如此重要?”
“呵,并不是输赢有多重要,而是赢过你,有多重要!”
“原来你这么恨我。”金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溟一笑了:“谈不上恨,只是不甘心罢了,这么多年来凭什么事事总要被你压上一头?你我之间也就罢了,你化生本就比我要早,修为也远比我这个自古战场怨秽、杀伐之气中化生而出的魔要精纯得多,出生不能选择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怨的,更何况这些年作为一个魔,我活得远比你这个处处要守着规矩的帝君要快活!”
“可他们天族算什么?最早的时候,大家都是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何来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仙又如何,魔又如何,当初各自开辟疆域之时,哪个不是从万千尸骨上踏过去的,谁又比谁仁慈了?如今天下太平了却来说什么天理道义,嘿……”
“伪善!”溟一嗤笑。
金阙的态度依旧清冷:“即使看不惯天族也用不着拿天下苍生来陪葬。”
“统一六界是当年魔君苍漠的遗愿,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尽力替他完成。”
谁知话到此处,半空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声音:“既是先魔君遗愿,长老却为何不与本君商量便擅做主张?”
闻声,伊昔也是讶然抬头,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周围仍旧被黑暗包裹的地方来回逡巡,神色看起来有些焦急。
那个人,那个她曾经真心喜欢过,却终究还是没来得及表明心迹的人……
“这就是苍陌魔君身归虚无前将修补了一半的‘封天塔’交给我,而不是君上你的原因。”溟一的惊讶只是一瞬,随后依旧是笑意满满地道,“君上虽然身为魔界储君,然一直是心性晚熟,这点作为你父亲的先魔君自然最是清楚,溟一受先魔君临终所托,辅佐少君、守护臣民、开疆辟土,自是半分不敢怠慢。”
“哼,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可你要弄清楚,即使你曾经再受我父君器重,如今的魔界之主却是我苍狄,你不遵君命私自开启族中神器,溟一长老,你可知罪?”
塔侧西南方踏破虚空迎风而来的,正是前不久才刚见过的魔君苍狄,只见他脚下那双黑底金纹的云靴行过之处,寸寸黑暗尽皆碾碎于无形,整个人看起来远比上次在出云谷时的那副邪魅妖异模样要威严许多。
他在伊昔几人对面距离塔身不足三丈处的地方停下,一双眼角飞挑的凌厉眸子缓缓扫过眼前众人,最终落在了塔顶的溟一和正悬浮于他身边的花绫身上。
伊昔早在他出声时,就左顾右盼地想从金阙身后探出脑袋来看个究竟,可无奈不管她往哪边伸头,金阙都像后头长了眼睛似地移动身影,仍旧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而面对苍狄的质问,溟一却表现得十分漫不经心:“呵呵,君上也莫要给溟一随便扣帽子,您此次出兵的目的不过是要向天界讨人,如今那位姑娘已然在此,您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呢?”
苍狄闻言眸色一变,厉声道:“溟一长老!我敬你是我魔族尊长又一向效忠于先魔君,所以才总是对你礼遇有加、十分的忍让,但也请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哦?难道在下有说错什么吗?”溟一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似笑非笑,“君上您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未免太过感情用事,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白白浪费了一千年这就不提了,如今莫非连这位‘簪花天女’也要怜惜一番吗?”
“本君行事,何时样样都需要你来过问!”
“君上此言差矣,若君上只是一名寻常男子又或者普通魔众,溟一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这许多,可君上恰恰是魔界的君主,身为王者是绝不能太过心软的。”
溟一叹了口气:“属下知道,君上一向视这位花绫仙子为难得一遇的知己好友,然仙魔到底不两立,况且她还是天界重要的将领之一,若要完成先魔君的遗愿早晚都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还望魔君三思。”
谁知苍狄对溟一这一番语重心长根本充耳不闻,只寒声道:“把她给我。”
“她已经死了。”
“给我!”
“我说她已经死了!”溟一的态度毫不退让。
苍狄脸上怒色愈甚,寒气森森的双眸微微眯起,双手抬起一交一错,一柄通体漆黑并泛着金属特有幽冷光泽的双头钺立时出现在手中。
只见那钺上双头并不似平常所见斧钺那般,而是分别由几片密密麻麻雕刻满复杂花纹的眉月刃所形成,两端与利刃相连之处各镶了一颗硕大的碧绿宝石,舞动之间能够泛起奇异的清冷光泽。
这武器伊昔并不认得,可在场的其他几位却都清楚,这是苍狄独有的兵器“惩天钺”,哪怕在天界的“神兵谱”上也是绝对排得上号的神兵利器。
溟一见苍狄祭出兵器的那一刻,眉心已是一簇。
下一瞬,果然见到苍狄举起“惩天钺”毫不迟疑地朝着塔顶上方直劈而下,漆黑的刀刃与碧绿色的宝石交相辉映出层层叠叠令人目眩神迷的幻影。
“咣”的一声巨响,然锋利的斧钺却未能真正砍在“封天塔”的实体上,而是在离塔檐大约一丈的距离处停了下来,看那样子像是砍到了什么实处,可除了发出巨响的那一瞬,恍然有什么东西在利刃下闪了闪外,不管再怎么细看,眼前都不过是一片明澈的虚空而已。
那就是所谓‘封天塔’的结界吧?也是刚才重伤了阿夜的东西……
趁金阙的注意力被那边的动静移开,好不容易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的伊昔如是想。
不过,苍狄和阿夜的年岁修为到底不是一个级别的,此时见一击无效,竟然二话不说抡起“惩天钺”自左右两边起势,连着又是“咣咣”数下重击。
直到原本隐于无形的结界发出清脆的“格拉”一声,听到声音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定睛看去时,只见刚才被苍狄连续打击的那处虚空,此刻居然凭空出现了数道放射状的裂痕,远远看去倒像是在半空吊了张小小的蛛网。
溟一自从苍狄动手起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地立于塔顶最高处,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自家君主手起手落,等到结界出现裂痕的时候已是面沉如水。
至于对面的苍狄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封天塔”到底是上古神器,他刚才虽然借着手中兵器之威将它打出了裂痕,可自身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
好比这一双手,此时虎口早被结界反弹回来的双倍力量震得痛到麻木,若不是强烈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放手,险些连兵器都快握不住了,更不要说胸口受到激荡后大量翻腾的气血,汹涌得让他每次都有种下一刻立马就会呕出一口血来的错觉。
不过,即使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让他暂时消停了下来,可眼神依然随着起伏不定的胸膛紧盯着结界内的花绫,完全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又看了一阵,溟一终于无奈开口:“君上难道真的要亲手毁掉这件自先魔君手上传承下来的神器吗?”
闻言,苍狄低低地笑了笑,微喘着道:“这一世,我欠她良多。”
溟一此时的神色已经透着明显的不愉,甚至还带了股隐隐的杀气,而苍狄对此却似浑不在意般,只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内息一边勾了唇角与他对视,主仆二人一时间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