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契（十二国同人）》夜神羽

20、第二十章、择州试新

　　昏黄的灯光晃晃悠悠，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烛心剪短了些许，火光顿时亮了起来。手的主人重新坐下，皱眉看着眼前的小册子。
　　自打从太保荀逸手里接过这份册子之后，祁凡几乎是抛开了一切工作，把时间都用在了研读这份册子上。里面的想法前所未有，但祁凡不得不承认，很多想法如果真的能够成功实施，将会为巧国带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只是，祁凡也很清楚，这其中有多大的阻力。
　　虽说冢宰并不是鱼肉百姓的人，但在高位坐久了，自然就不晓得什么民间疾苦了。更何况，冢宰说到底也是一个守旧的人，这份册子上的想法若是真的上奏的话，冢宰肯定会大力阻止，只是……
　　祁凡熬得双眼通红，不管之前跟冢宰有何交情，他都无法昧着良心扣下这份东西，自己不是什么富户出身，平平常常的乡户人家，父母省吃俭用供自己读书，不为别的，只是让孩子不要像他们那样，只能靠着田地过活。当时进书院的时候，母亲再三关照过自己，不管以后能当多大的官，都不能忘了根本。

　　“大人，您这是？”小司徒承宏与祁凡比邻而居，第二天起来看到自家上司宛若小白兔般的眼睛着实好奇，祁凡为人承宏很清楚，只是这么多年苦过来了，怎么倒是陛下登基了，大人更为忧虑呢？便是陛下为人不踏实，看着没那么靠谱，撑个百十来年总是不成问题的啊！
　　“正好要找你。”祁凡抬头看到承宏，干脆的一招手，转身又回了自家宅子。反正每十天才一次大朝会，平时没什么大事，陛下一般也不招百官议事，还是先私底下商议一番的好。

　　承宏颤巍巍地拿着手里的册子，“大人，这，这，这真是咱们那位陛下写的？”不怪他无法相信，实在是那位陛下自打上任后就没干过什么实事。除了要他批的奏折，要他签署才能下发的命令，基本他就是被冢宰牵着鼻子走得。时不时还要把奏折扔下，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寻欢作乐，叫他如何想象，这么一个人能给出这样一份详尽的计划。
　　“的确是陛下所写。”祁凡点了点头，“君亦，天帝没有放弃巧国，我们的陛下必不是常人。”
　　承宏摇着头，依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得花多少工夫啊？”真难想象，那个连坐着批折子那点耐心都全无的陛下，居然会避着冢宰的眼线，做下这么一份计划。
　　“不管如何，我们且先商议一番。虽说这份计划是陛下写得，但却不能由陛下提出。冢宰必是不会同意的。”
　　“哼，那老头一向守旧，凡事都要循旧例，这些什么筑岸堤，迁居民，还有什么开垦新田……他要是会同意才奇怪呢。”承宏“嗤”了一声，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贼笑地问道，“你说，咱们太宰大人发动宫人，布下天罗地网的跟踪陛下，怎么陛下还能在他眼皮子地下，把这份计划偷渡出来？”
　　“所以说，咱们陛下，非常人也！”两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承宏再次沉下心来仔细研究，“不容易啊，筑岸堤还好说，这个在山上开荒真是闻所未闻，还有，各州各县建立海客收容点，专门找人教导他们常世生活，这个更加不要想……唉，陛下一上来就给人出难题。”
　　“的确是难题，不过，我们也不见得就需要大包大揽把所有的想法都实现，慢慢来。虽说蚀的确造成了很多灾难，但若是真的对那些海客不管不问，问题只会更多。”祁凡想到自己小时候碰到的一个海客杀人事件，那时，父亲告诉自己，那人听不懂常世的语言，又不会做工，后来也是穷的不行了才去抢人钱财的。若是早先就有专门的机构管理这些人，哪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至于开荒的问题，当时我也问过太保，老大人说，这些还得到当地看了地形情况后再定，不过，我们可以先提出来。”
　　“能有用吗？”
　　“有用没用你没数吗？陛下就是知道阻力甚大，才会暗地里交给我们。既然陛下如此信任你我，我们自当办好此事，替陛下分忧。”

　　大朝会前一日，祁凡特意借荀逸之手给少昊传了消息，得知小司徒已写了奏折，少昊点了点头。
　　翌日，少昊早早起身，依旧打了套拳，叫醒稷契，吃完早饭，这才穿戴整齐地朝外殿走去。
　　稷契被少昊牵着，乖巧地走在他身侧，考虑到孩子的脚步小，少昊还是放缓了脚步，踏入外殿，百官早已等候在殿内，少昊牵着稷契登上丹陛，然后在宝座上坐下，稷契则垂手站在他身侧。
　　“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后，冢宰大致跟少昊汇报了下近几天的情况，也不等少昊有何指示，就收声在一旁闭目养神了。反正这位王也没什么想法，大约又是早早退朝，好出去找乐子。
　　“陛下，微臣有一事。”承宏见殿内无人出声，大着胆子说道，“本应当将折子呈上等陛下阅览后再作打算，只是微臣性急，就趁着大朝会直接上奏陛下，请陛下恕罪。”
　　“承卿何罪之有，孤听太保说，承卿为人最是端方，必定是为了百姓而焦急。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讨论看看。”少昊微微一笑，抬手应允，侧目看了看端坐于大殿中间的冢宰，他老人家果然还在养神。
　　“谢陛下。”承宏起身作揖，“陛下，自打您登上玉座以来，国内妖魔减少，微臣想着，百姓也该恢复田间作业，此前因妖魔毁坏的田地无数，微臣想着，不如派人下去仔细勘察，也好开垦些新的田地出来，之前各州各县百姓死伤无数，如今这户籍也得重新归整，微臣想着，不妨趁此机会，将近海的居民迁出……”承宏托着自己写的折子，一条一条的在朝堂上读了起来。
　　一开始在座百官尚没什么反应，但随着承宏的声音，大殿里不免开始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鉴于王还端坐在宝座上，大部分人倒不怎么敢太过放肆，但相互靠的近的，还是低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看着地官那派是要大动作啊？”
　　“你没看到前几天大司徒熬红了双眼呢，他是从底下爬上来，是个不忘本的人。”
　　“冢宰大人会同意？这一下子，得折腾好些时候呢。”
　　“……”

　　“看来承卿着实花了不少功夫呢。”少昊安稳地听完承宏的奏秉，赞许地朝对方笑笑，“大家对承卿的主意有何意见，不妨大声说出来。今日大朝会，正是个好时机。”一边说着，一边有看了眼喻博，老家伙依旧稳如泰山，仅这一点，还是值得我把你当做对手的。
　　“陛下，微臣觉得小司徒所想不妥。”少昊朝着声音发出的放心看过去，恰是坐在大宗伯樊玮身后的内史孙融，“小司徒既知道百姓生活困苦，就应当知道，因为百姓生活艰难，国家已许久没有正常税收，哪有何来银钱筑岸堤；至于开垦荒地，更是完全不必要的做法，此前被毁的田地稍稍拾掇还是可以使用的，我想，百姓也不会放弃自家原有的田地。”
　　“孙大人，重整废弃田地等同开荒。近海的田地本就荒芜，死伤百姓更是多，不光是蚀的侵袭，还有海潮倒灌，原就不是适合种植的田地，倒不如将沿海百姓归拢，缩居内陆，方好让百姓安居。”遂人兆策当时看到这份计划时就很是赞同，此刻当然容不得孙融这么一个外行瞎指点，“更何况，之前陛下登基，已是极尽俭省，如此库中仍余有一定税银，自然应当先为百姓谋福。”
　　“陛下，小司徒确实为百姓着想，只是，这在山地垦荒，确实前古未有之事。天下皆知，这山地多石，怎么生长作物。更何况，近海居民虽然无法正常耕种，却可进行适当渔猎生活……”
　　“石大人想必从未到过海边吧，虚海之上危机四伏，莫说渔猎，便是寻常的运输船只，若无上好的装备，也不敢轻易下海。”大司空朗睿曾跟随过船队出海，自然对海边的情况更为了解，平时就看不惯这些嘴上说的好听实则什么都不懂的文官，此刻自然不会客气，这种光明正大鄙视对方的机会可不多。
　　“……”
　　“……”

　　“诶……众位莫吵。大家都是一片好心为了巧国，莫要因此伤了和气。”少昊抬手阻止了底下百官的争吵，转脸看向喻博，“喻大人，您老此前已执掌巧国数十年之久，想必对巧国最是熟悉，不如说说您的看法？”
　　“陛下，要老臣说，千古习俗不可有违，如许年传下来的，总是有他一定的道理，这沿海筑堤，山地垦荒，皆是前所未有之事，怕是不甚妥当。小司徒一心为国，虽说好事，但未免欠妥了一点。年轻人，办事还是要谨慎啊！”
　　少昊再次看向地官一众官员。
　　“冢宰大人，君亦所为虽说欠妥，但千百年来的规矩却不见得就适合如今的巧国，要不然，这千百年的规矩怎么就没防的了海蚀之难呢？每次蚀所引起的海潮泛滥，近海百姓总是死伤无数，冢宰大人是有慈心的好大人，想必不会对这些百姓不管不顾吧？”
　　“也是，祁卿之言也很有道理。喻大人，您看？”
　　喻博撩眼看了看身边的祁凡，这个大司马，没事找事。“祁大人，爱惜下属这很好。但也不能拿了百姓当噱头，这些事例前所未有，你又怎知对百姓如何？”
　　“冢宰大人，既是前所未有，您又怎知对百姓无效？”
　　“你……”
　　“哎呀，哎呀，两位合作许久，切莫因此而上了默契，都是一心为民，不妨孤做下这和事佬，冢宰大人担心此法于百姓无效，祁卿倒是信誓旦旦，不妨就以一州为例，若是可行，便全国照此例推广。若是无效，祁卿，那便就此作罢。”
　　“陛下，以百姓性命作赌，未免太儿戏了些。”喻博微微应道，声音虽缓慢低沉，却听得出里面的强硬之态。
　　“陛下，臣愿立下保证，若果真对百姓无效，反而害了百姓的话，微臣愿下山为民赎罪。”正当几人觉得有些为难的时候，承宏却高声应诺。
　　“冢宰大人，且看小司徒一番心意，不如就择一州试行吧。”
　　“这……”喻博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司徒如此拼命，也好，正好再除去一个对老夫无益之人，“那边择一州试行吧！”
　　“承卿，孤许你任择一州试行此法，若无效，可是要革除官职，贬为庶民的，你可莫辜负了老大人给你的这个机会。”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