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守塔人》银花花

7、013-014.

　　013.水之尽头

　　安吉尼·塞万提斯人生中第二次掉了眼泪，第一次是上一代守塔人拎着她骗她说如果再不好好训练就把她放到贱井塔男子宿舍里——所谓臭气熏天的一些地方。
　　那时候安吉尼·塞万提斯还不怎么懂得耍心眼，理所当然地信以为真了。毫不保留的信任交付给某人的后果就是某人毫无顾忌地将祖业传给了她，这让她一度耿耿于怀。可她往后就更加努力训练，在暗无天日的小破塔里成为被囚犯们承认的守塔人，继承塞万提斯的姓氏。
　　然而当她以为她再也走不到尽头——或者已经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发现原来尽头的地方根本就是个瀑布。勇敢地顺流而下，哪怕摔个头破血流也还是找到了出路。
　　如果说安吉尼·塞万提斯第一次哭是因为没有自由，那么第二次哭就是因为重获自由。

　　但窝金可不知道这些。
　　虎背熊腰的男人龇牙咧嘴一副“我蛋疼得快要死啦”“嘤嘤嘤嘤团长快来救救窝金吧”的表情，面对着泪崩中的守塔人小姐不知所措。
　　他甚至生出了某种可耻的想法：亲爱的上帝萨马呀，如果你听到了俺的呼唤，就请把库洛洛万能小天使派给我吧！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窝金不相信上帝，上帝也不爱搭理窝金的。库洛洛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小天使。
　　所以当安吉尼·塞万提斯不哭了的时候，凶狠的姑娘狠狠地瞪了这个男人一眼，冷声道：“滚。”
　　这可真不是一句客气的话呀。
　　然而窝金“……”了相当长的时间，少见的没有生气，而是：“太好了不哭了那我们一起滚吧！”
　　“………………”←这是哭够了的守塔人小姐。
　　水到尽头是飞瀑，但飞瀑一向没有水的温柔。
　　安吉尼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以后有的是甩掉这个男人的机会，于是索性就提议说那好我们出去吧。她活动了一下肩膀，任由男人拉着自己一路向外边的世界跑去。由快速移动而带起的风呼呼地吹着，像是能割破脸一般让安吉尼·塞万提斯觉得心慌。
　　贱井塔啊，守塔人啊，囚犯啊，各种各样的单词在大脑里闪过，然而安吉尼出了窝金健壮的身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塞万提斯的血液开始沸腾，不属于她的记忆又不停地晃动，然而塞万提斯这次仍旧没有因此而迷茫。
　　“你能别拉着我……”让我自己跑吗？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并不怎么擅长应对女人的男人就一连说了三个好。
　　窝金嘿嘿一笑，脚步丝毫没有减缓，健壮的手臂向自己的方向猛一用力，就将红头发的守塔人小姐拽了过来。措不及防的安吉尼踉跄了几步，反应过来之前就感觉一只手从她的腹部穿过。男人的手臂轻轻一台，另一只手稍稍一托，安吉尼·塞万提斯就像一个米袋子一般被窝金扛在了肩上。
　　但显然，某个单细胞生物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他骄傲地继续前行。
　　“放我下来，混·蛋。”安吉尼·塞万提斯咬牙切齿。
　　但可能是移动导致的风速太大了，所以抗议无效。
　　孤独耸立的贱井塔越来越小，曾经的擎天之柱随着移动逐渐被一片绿海淹没。

　　出失美乐湿地其实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情。这里虽然面积广阔，但是并非广阔无边，按着窝金的脚程，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他跑到附近的特肯市。
　　特肯市是一座不算特别大的海滨城市，人口中等偏上，虽然也有港口以供海运贸易，但是由于其临海的洋流影响，航线并不繁忙。但作为一个大陆尽头的一个港口，这里永远不乏形形色色的过客，身材高大的窝金和火红头发的安吉尼·塞万提斯混在人群之中竟也不怎么显眼。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就此分手吧。”高傲的守塔人小姐昂了昂头，她神情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冷漠。安吉尼·塞万提斯本就身材高挑，何况守塔人小姐本就一直生活在食物链顶端，现在有意的冷漠，更是让她整个人都看上去凌厉了许多。
　　窝金不由得想起了旅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她们基本上都是旅团的初代成员。派克诺妲和玛琪，一个身材高挑一个一贯冷漠，合起来看倒是和守塔人小姐有几分相似。安吉尼·塞万提斯看起来非常不好相处，而窝金却觉得这个人其实蛮好相处。如果不是因为身负任务，窝金觉得和她翻云覆雨一次似乎也是不错。
　　但果然还是应该以任务为先。
　　窝金又一次拉住了守塔人小姐：“跟我去一个地方。”
　　“嗯？”安吉尼·塞万提斯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们团长找你有点事儿。”窝金解释道。
　　“那是谁？”安吉尼冷笑一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她和窝金间的距离，但还是没有能够挣脱阻碍自己的手臂，“你们团长，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窝金点点头，“但是我把你带出来了，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我需要感谢你？”安吉尼故意装出一副困惑的表情，她望了望四周，随便指着一个路过的路人说，“难不成他们也要感谢你不杀他吗？”
　　“老子杀人自然很多。”窝金得意地笑笑，“但是我也不是杀人狂时时刻刻随随便便就杀人。”
　　“哦你不是呀！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呢。”
　　“当然不。”
　　巨大的蜘蛛纹身躺在男人的背上吸收着太阳的热量，男人说的格外认真，丝毫没有恼怒。他并不以为安吉尼·塞万提斯不知道幻影旅团的存在，也不认为她会不知道，这其实跟他没有多大关系。
　　安吉尼·塞万提斯说到底，还是跟窝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就像那些形形色色的路人。
　　但一个路人既可能只是路人，也可以通过某些机遇而相识，成为非路人的存在。当这种机遇在某些人的安排下而被硬生生地制造出来的时候，安吉尼·塞万提斯心中她和窝金的“尽头”终将变成瀑布。
　　“我们赌约在先。”
　　“所以？”
　　“前几天，一个红头发的男人袭击了我们团长。”这件事是一个叫做库洛洛·鲁西鲁的男人告诉窝金的，让他实在不行就把这件事爆出来。
　　强化系不见得心眼儿多多，但胜在一点，死轴到底。
　　安吉尼·塞万提斯在沉默了半响之后终于答应：“那好，我跟你去。”

　　014.是女主就得见见蜘蛛头

　　跟随着窝金的脚步，眼前的景象逐渐荒凉了起来。好像非正义的角色如果不是有钱到富可敌国，就是贫穷到只能拿废旧的仓库/空地/废墟作为碰头地点。现在晚八点档的电视剧已经变成了中年男女们的艰辛生活，偶尔有暴力倾向的内容也是要收费的。
　　安吉尼·塞万提斯心想，如果她以后没有个合适的职业，那么去当个节目策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窝金的脚程相当快，浑身肌肉的男人不仅爆发力不错，就连持久力也相当好。不过跟在他身后的姑娘也并不是吃素长大的，她紧跟其后，不过分接近也不特意疏远。
　　绕过几个街区后他们钻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残破不堪的铁丝网封闭的铁门，铁门之后似乎是这个废旧建筑一个入口。此时，那扇破旧的铁门已经被人卸掉扔在了一边，铁丝网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个洞。挂在角落的蜘蛛网上还住着蜘蛛，似乎是刚刚重新织上并没有多久。
　　窝金对安吉尼笑了笑，用拇指指了指那扇铁门：“就是这里。”他率先进入，微微弯了腰才勉强进去。安吉尼·塞万提斯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抹兴味盎然的笑。她环抱着胸，左手不紧不慢地卷着披散下来的头发，缓慢地走了进去。
　　只身一人前往臭名昭著的盗贼团伙并非一个明智的举动，这应该是一个正常人所应具备的判断能力。但可惜安吉尼·塞万提斯注定与“正常”无缘，她确信自己能力的同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无所谓”。

　　就算她死了又能怎么样？塞万提斯的血脉就会因此断绝吗？
　　脑海里不属于自己本身的那部分记忆又开始沸腾了起来，叫嚣着滚动，像是要从守塔人小姐的脑子里冲出来。然而什么都已经晚了，没有贱井塔束缚的守塔人毫无疑问是个疯子。
　　长久被束缚的人一旦脱离控制便会变得无法控制，他们会倾尽全力、不择一切手段地追逐极端而扭曲的自由。

　　于是安吉尼进入蜘蛛后只看到两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难得燃起的幻想之火被现实的一盆冷水浇灭，灭得干干净净。
　　果然反派可以当牛郎的设定都是骗人的。
　　倒三角眉毛的男人半裸着上身穿毛领大衣，与屋外的烈日炎炎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目光的确犀利，深邃得望不到底，倒是让人不觉也随之一起冷静了下来。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那个面容枯槁瘦得像稻草人一样的男人品味更是怪异，他一手伸进他的奇特衣服里抠着胳肢窝，一手的拇指静默地放在刀上。
　　还是窝金更赏心悦目一些。安吉尼·塞万提斯想。野性而单蠢的男人总是要比那些品味极差却自我陶醉的神经病来得好。
　　守塔人小姐在心里头头给她的窝金同学加了十分。
　　但此时并非腹诽的时间。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的日光中，好像逆光而站能让她显得身材更加出挑。大块头窝金回来的时候便大嗓门地招呼了过去，“团长我回来了！”
　　而后便归于奇特的平静。
　　“欢迎光临幻影旅团。”坐在大厅中央的倒三角眉毛男人这样说道，声音低沉甚至有些稚嫩，安吉尼也因此在注意这个怪品味男人竟然在自己的额头上文了个准星。
　　“我也很荣幸光临你们旅团。”安吉尼随口答道，只有被回话的男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遣词造句向来是一门学问，有人深知其中的奥妙，有人不知却可以理直气壮地无视。
　　“听说你被一个红头发男人袭击了？”安吉尼·塞万提斯决定占据主动权。
　　“是的。”准星男人答道。
　　“那你打算拐骗全世界红发的生物，秘密杀掉？”
　　“……他说如果想要找他算账，就去找姓塞万提斯的红头发人。”
　　“哦？他看上你了，还是你看上他了？”
　　“呵呵。”男人轻笑了一下，眼角不动声色地抽出了一下，脸色瞬间阴沉了许多，“他剃了我的眉毛。”

　　强盗头子被人剃了眉毛。
　　当一个男人“呵呵”的时候，那可能并不意味着他心动或者心情不错，而是——

　　“妈，了，个，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