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影流转》离影

3、第三章

　　读初中了，据说初中的心理是最矛盾最复杂的，面临着一系列的心理危机。吴叔叔很紧张，没日没夜地研究初中生心理。好像还蛮有造诣。
　　一天我去找吴晖，他老爸正在给他讲初中生的心理特点，说是帮他更好地了解自己。吴晖似懂非懂，眼里全是茫然。
　　［哎，算了。看来初中生早恋是大势所驱。］吴叔叔沉思了一下，［事物都有两面性，早恋也未必都不好。］不愧是学马哲的，看问题全面而辨证啊，我感叹。
　　［不过……］吴叔叔看着我，［你要不找小草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那时我正在喝水，听他这样一说，差点被呛了。
　　［老爸，没搞错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吴晖作出很不齿的样子，［谁学你和妈妈。］
　　［就是，我也不学。］我帮腔。
　　吴叔叔呵呵地笑起来。
　　我知道我们的爸爸妈妈上大学时是好朋友，后来莫名其妙地成了恋人，看来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惹的祸。

　　初中，大家都男女同学的关系很敏感，一不小心就会闹出绯闻。不久，就传出了杜勃仪和方归雁的绯闻。说得刹有其事，外人一听就信以为真了。我想，他们肯定是因为在同一个班级，接触比较多，又习惯了小时候的亲昵，才引起了别人的误会。不过吴晖那家伙不以为然，他很紧张地冲到我教室，把我拉了出去。
　　［不得了了，有人要吃窝边草了！］看他那样子，像是小时候吃奶时奶瓶被猫叼了一样。紧张焦虑得不行啊。
　　［怎么了？］
　　［勃仪和归雁在谈恋爱。］
　　［扯淡！］我一脸的鄙视。
　　［找他们去。］吴晖强拉起我就跑。

　　归雁的解释证明那些传言纯属无稽之谈。
　　［我就说不是真的吧？］我冲着吴晖说，带着明显的挑衅。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我们要来个约定。］
　　［什么约定啊？］勃仪永远有好奇心。
　　［歃血为盟，坚决不吃窝边草！！］吴晖很坚定也很悲壮。
　　［需要吗？］勃仪问。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没个性。］吴晖有点不耐烦。
　　［血？不是吧？会疼的！］归雁在包里摸索着什么东西，［用番茄酱吧。颜色一样的。］她一脸的天真。只是从此后，不是逼不得已，我再也不吃番茄酱。
　　我们瞠目结舌。
　　哎，又被打败了。

　　回去后，同桌很神秘得凑过来。
　　［他表白了吗？］
　　［啊？！］上天作证，我那时绝对是一片空白。
　　［就是吴晖啊？他也不错的，虽然没有勃仪帅，不过打球打得很好，而且大胆……］
　　［停，你说什么？］
　　［小样，大家都知道了。老班在等你。快去吧。］她神秘地眨眨眼。
　　我只好起身去办公室。
　　［你撑着点，我会支持你的。］同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副要我去为爱情赴汤蹈火的样子。

　　班主任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先是很含蓄地提出主题，然后中外古今的伟人事迹讲了一箩筐，末了，语重心长地说，［相信你不会辜负老师的希望。］我欲哭无泪，大概是太感动了。
　　出来时，遇到了吴晖。
　　［干吗去？］我问。
　　［老班有请。］吴晖嬉皮笑脸。［归雁和勃仪在后面。］
　　［也是老班有请？］
　　［对头！聪明。］吴晖把“对头”两个字拉得老长老长。

　　四大天王又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会议得出的结论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四大天王的活动转移到地下。即日后在学校减少接触，周末回家再聚。
　　［不行，我不要。那没人陪我玩，也没人教我做数学题，］归雁不高兴，［随便别人怎么说呗。］
　　［主要是不想被老班叫去谈话，浪费时间啊。］勃仪说。
　　［就知道你做不到。］吴晖拍拍归雁的头，［所以，我们来歃血……］
　　［你小子真血腥。］我打住他，［这次用辣椒酱吧。］
　　［绝！！！］
　　我得到了称赞。呵呵，真得意。

　　［高中还在一个学校，好幸福啊。干杯。］聚会上，归雁很开心。她漂亮多了，单眼皮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双眼皮，皮肤虽然有点黑，但别有一番韵味。人是矮了点，但娇巧玲珑也是人见人爱的。
　　［归雁，你漂亮多了。越来越有人如其名的感觉了。要不嫁给我吧？］吴晖摆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他总是这样没正经。
　　［哈，是谁说歃血为盟，不吃窝边草的啊？］我嘲笑吴晖。
　　［规矩可以变哦。］勃仪真是不错，思维还没被那一套套的解题思路给困住。
　　［哎呀，主要是姓吴的名字不好取的啦。比如你要叫‘信义’，可结果却成了‘无信义’了。还有……反正就是不好。］归雁说了一通。
　　［我都想好了，以后我要两个小孩，就取单字，悠闲的悠和纪律的律，那合起来就是无忧无虑了。］吴晖很得意。
　　［真不错。］勃仪感叹。
　　［什么啊，叫无法无天还差不多。］我就喜欢和吴晖抬杠。
　　［柯草，你给我站住，我要把你拔了。］吴晖跑来追我。
　　［哈哈哈……］
　　我们很喜欢这样的玩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笑出声。

　　二

　　高中的老师不再像初中那样神经兮兮了，所以归雁总是每个教室的乱窜。
　　归雁来找我时，能和很多同学聊天，聊得热火朝天。有时候我真怀疑她才是２班的学生，而我是跑过来找她的。我想她去别的班级肯定也是这样的，走在路上，她几乎和所有人打招呼。有时候我可真崇拜她，那么多的名字和面孔想要记住都难，她还能一一对上号，不简单呢，此乃神人。
　　归雁最经常找的是勃仪，她总喜欢在教室门口很大声很开心地和勃仪聊天。我隔着四五个教室都能听得到。
　　［老大，真是气死我了，６班的人看到我和勃仪在那聊天不舒服，说是与其站在那调情，不如去开房间，气死我气死我了。］归雁在那抓狂。我这个老大是归雁封的，她是女权推崇者，所以吴晖和勃仪都无此殊荣
　　［听谁说的？］我很惊讶。
　　［他们班同学，我去看看，你去不？］
　　［好。］怎么说老大也是她封的，自然要爽快点。

　　走到６班门口。
　　［老大，你还是在这等我吧。］
　　我看到归雁走到讲台上，一只手插腰，一只手在６班同学的头顶上晃了一圈。
　　［你们班哪个男生要跟我开房间的给我站出来。］
　　我倒，这架势，还好没有进去，不然死惨了。
　　教室里突然没了声音。
　　很多同学的目光转向了一个男生。
　　我看到归雁走到他身边。
　　［就是你对吧？］归雁问得很自然。那个男生的头低着，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行，有钱不？有的话来找我。］说完就出来了。

　　［哈哈哈，老大，太好玩了。他的脸通红通红的。］归雁笑得前仰后伏。
　　还好勃仪不在，我捏了把冷汗。从小知道归雁很泼辣，但从来没有看到她这样。

　　三

　　勃仪经常找我聊天，我们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着，聊小时候，聊归雁和吴晖，聊学习的压力。我们的神情动作随着聊的内容丰富地变化着。
　　比起吴晖，勃仪要安静很多，他不会像吴晖一样整天搭着我的背，当然，吴晖也搭归雁的背。偶尔，我也会提醒他俩尊重下中国的传统，男女授受不轻啊。
　　［没事，我没觉得她是女的。］
　　［无所谓，我从来没把他当男的看。］
　　我的好心劝告居然就被这样挡回来了，真是可悲可叹。

　　勃仪很书卷气，但笑起来很温暖。我喜欢和他在操场上很安静地聊天。路灯的光暗暗的，他的脸很安详很好看。晚风偶尔带来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很清爽的感觉。
　　我很期待勃仪来找我，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爱上他了。想起吴晖的窝边草理论，又暗字好笑。
　　归雁在操场上找到了我们，她一脸的气急败坏。冲着勃仪大呼小叫。
　　［你们班男生是不是毛病啊，尤其是那个叶风扬，居然和我表白了。］
　　［哪个叶风扬？］我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就是上次让我和归雁去开房间的那个。］勃仪笑笑，他的牙齿很白。
　　［哎呀，就是被我羞得脸红成猴子屁股的那个。］归雁很期待地看着我，［想起来了没？］
　　［不是因为你去闹了一次，所以看上你了吧？］我终于想起来了。
　　［就是，他说我太有个性了，他喜欢得不得了呢。真变态，我看他是疯了。］
　　［哈，你从小学三年级就收情书。不在乎多一个追求者吧？］勃仪似笑非笑。
　　［你不一样吗？］归雁看着勃仪，［不过说真的，你这张脸皮还真不错。］
　　［别那么色眯眯地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勃仪很灿烂地笑着。
　　我真羡慕归雁，任何人和她在一起，都会表现出纯真稚气的一面。我在想勃仪是不是喜欢她，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不同的一面。
　　［哎呀，他和别人不一样，拒绝了多少次都不死心。］归雁很无奈。
　　［百折不挠，和我做数学题一样。］勃仪若有所思。
　　［书呆子！］归雁打了下他的头，［你真是不折不扣的木头。］
　　［男怕投怀送抱，女怕软磨硬泡，这是策略问题。］我郑重宣告。
　　［天！！］归雁倒在了勃仪怀里。
　　我看到勃仪的耳根微微发红。
　　［老大，你不知道，那个叶风扬还老是写诗什么的。就是整天在校刊上发表诗歌的那个望原。］归雁愁眉苦脸。
　　［那不错，是才子啊。］勃仪插嘴。
　　［才子个头啊。我可不想被砍死。］
　　［这话怎么说？］我长着一颗正常人的脑袋，不能理解她的推论。
　　［顾城的老婆就是被他活活砍死的，多恐怖。］归雁几乎是哭天抢地，［我不想红颜薄命哪。救救我吧。］
　　［归雁，那个叶风扬来了。］我们顺着勃仪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叶风扬兴冲冲地赶来。
　　［好邪门啊。怎么说到就到。快走快走。］归雁准备开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方归雁，你是不是在找这本书啊？我帮你找到了。］他开心地将书呈上，是席慕蓉的《透明的哀伤》。
　　［天啊，你说他到底想怎么样啊？］归雁转身使劲地摇着我的肩膀，［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啊？他都连续三天给我送这送那了。天哪，怎么会这样啊？］
　　我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勃仪，他似笑非笑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叶风扬则呆若木鸡。
　　无奈，我只好拉着归雁走了。三十六计，怕也只有这招管用了。

　　四

　　［哎，就我没人要了。］我向吴晖诉苦，［谁让我是杂草呢？］
　　［切，没听说过吗。花可见其色，即容颜，是外在的；草则见其态，即神韵，是内存的。］没想到吴晖也有这样一本正经文文绉绉的时候。
　　［文学修养不错，可是有没更实在的安慰。］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有，和我一起吧，我收留你。］
　　［真伟大，为了我，窝边草都吃了。］我甚为感动。
　　［没办法，牺牲下。］吴晖那种悲壮的神情我至今印象深刻。

　　高三的时候，验正了那句老话——“男怕投怀送抱，女怕软磨硬泡”。
　　归雁接受了叶风扬，勃仪也和文科班的一美女走到了一起。
　　他俩各自风流快活去了。
　　我和吴晖孤家寡人。
　　情人节，吴晖送了一把月季花给我。
　　［玫瑰不能乱送，送她的姐妹给你也不错的吧？］吴晖显出少见的正经表情，五官完全归位，那样子确实很帅，充满阳刚之气，［蔷薇三姐妹，我只不能送你玫瑰。］
　　［无所谓了，是花就好。］我咕哝着。
　　［别死人了一样吗，不就是少个男人吗？］吴晖给我抛了两个媚眼，［我怎么样？］
　　［啊？］吴晖摔倒了。
　　我给了他一个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令狐冲的独创绝技。

　　那天天气很好，我和吴晖站在桥头，看着过往的情侣，一一给他们打分。
　　我喜欢看那情侣的眼神和表情，猜测他们是情投意合还是貌合神离。多数人很平凡很普通，甚至有些丑，但是情人看他／她的眼光很柔和。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吧，虽然只是这个世界上很平凡的一个人，但却是某个人的全世界。

　　夜深了，桥头变得很安静。吴晖背过身去看水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归雁和勃仪各自的感情都长不了。］
　　我没有说话，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心灵多少是相通的。吴晖感觉到的东西，我也能感觉到。只是我不愿意说出来，有些话说出来就变成了诅咒。
　　［回家吧。］吴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又换成了惯有的调皮表情，［来个约定吧，如果五年后还是没人要你，我就娶你。和你这么熟，看着你日后只和猫做伴，我会良心不安的。］
　　［恩……］
　　我的心思飘得很远，想着归雁。
　　还有，勃仪。他现在正和别的女孩幽会呢。我感到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