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岚迟钧迟）医心》簿仙

5、chapter 5

　　“当然是我，怎么？睡傻了？”黑发齐耳的少年拍了拍千钧的额头，浅色的发尾有些打卷。
　　千钧的心神很久没有过这样的震颤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底一片空白，木然地坐起身看了看。
　　这是自己曾经的宿舍。
　　每一个摆设都熟悉地令人心惊，千钧沉默着，思维终于渐渐活络起来，这才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是梦，还是那漫长而恐怖的生死别离是梦？
　　无疑，千钧自然是希望之后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而自己仍然与同伴们一起，娘也不会死去。
　　童殊拧起了眉头，他的心思可没有辗迟那么大条。童殊是个很戒备别人的人，能和现在的同伴们混得这么熟已经是个奇迹了，对于同伴们的变化自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依照皇的性子，不是应该面无表情地敲开自己的手，然后一句啰嗦么？
　　“喂喂，皇，你怎么了？”
　　千钧眨了眨眼睛，眸中多了丝清明，大概这才是梦吧，一个美妙至极的梦境。毕竟，这不正是自己的愿望么？
　　回归从前。
　　他略微挑起嘴角，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个梦。”他皱眉看了看童殊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拿开。”
　　童殊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避免了千钧拽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扔出去的惨剧发生，笑道：“噩梦？这可真是天下奇闻，皇也会做噩梦了？”内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芥蒂，童殊一边打趣，一边盘算着所能想出的可能性。
　　零的附身？不至于吧......嗯，反正一会儿就能见到有狐老师，到时候她自然能分辨出来，自己不用担心那么多。
　　或者是皇本身发生了什么事情？呃这个......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子修吧，虽然今天可能见不到他，不过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了，真是太好了。点头。
　　千钧瞥了他一眼，猜都能猜得到这个家伙在想些什么莫名奇妙的东西。不过到最后绝对会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别人办就是了，童殊未免太懒了些，这可是他致命的弱点。能绕开的事情就尽全力绕开，如果碰上了死缠烂打的敌人，他可就麻烦了。
　　“什么事？”千钧寒声道，童殊的笑容不免一僵，随后道：“你忘了？今天不是我们的第一次任务么？”
　　他望天，好吧，这下子第一个可能性还真是很大了。
　　不过，有狐老师还在呢，不是么？

　　仍旧是那个训练场地，千钧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很久没来过了，虽说恢复记忆后有去玄天殿看过，只不过那时候能感受到的，只是无限的怅然。
　　因为不管是童殊还是有狐老师，都已经死了。
　　哦，对了，还有阿灵。
　　千钧扶额。
　　双环髻的小丫头以同辈中数一数二的速度扑到童殊背后让他一个趔趄，白皙的胳膊勒在童殊脖子上，粉色的小褂衬得脸蛋更加白嫩。
　　小丫头笑嘻嘻道：“来晚了咯~书童~啊，啊，皇也在？”转头冲着千钧笑了下，灿烂得花都开了。
　　丫头，再这么笑会把人晃瞎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尽管心里全都是吐槽，千钧也起码做到了面无表情这四字真言，成功使阿灵再没了调戏的兴趣，转而继续对童殊发起攻击：“书童书童，日上三竿了都！怎么这么能睡了？哦——我明白了，你......害喜了？”
　　千钧低气压中。
　　“臭丫头，放开我......”童殊死命忍着把欠扁的阿灵打出去的欲望，再怎么欠扁她也是个女孩子不是么？不过日上三竿？明明睡到日上三竿的是皇好不好！我刚才去叫他的时候你还没来呢！我从早上等到现在我容易吗我？队友迟到老师迟到，从来就没有一个守时的家伙存在！
　　“才不要~~~~~~~”波浪线好荡漾好荡漾。
　　这下子两个家伙可是僵持上了，千钧也乐得清闲，阿灵找不到自己头上是最好了。
　　不过第一次任务......好像有点记忆......
　　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啊......

　　“说起来......”童殊停止了张牙舞爪，略带疑惑道：“丫头，既然你都来了，那么有狐老师去哪儿了？”
　　阿灵是有狐收养的孩子，今年十三岁。有狐倒是很宠她，同食同寝，几乎都是同时出现同时消失的。
　　粉色衣衫的小丫头笑眯眯地紧了紧手臂，把童殊勒得脖子生疼。而后皱了皱鼻子，道：“有狐姐姐宿醉了啦。真是的，昨天吐了一地，还是我收拾的。今天早上起来还要做早餐和醒酒汤，我都快忙死了啦。”
　　童殊的脸色刷的一白，颤声说道：“有狐老师昨天喝了......多少？”
　　“她带回来三坛子，都是竹叶青呢......”
　　童殊一刹那抽搐了眼角，再好的修养也要被打破了，更何况这家伙流浪惯了，哪有修养这种不能吃的东西。柔顺的黑发垂在耳畔，有些许要炸开的趋势，他咆哮：“有狐老师酒量那么差，一坛就够她睡到现在了吧！三坛！三坛！难道我们要等三天吗？！！！那个该死的不负责任的家伙啊啊啊啊！！！”
　　沉入深思的千钧被童殊的咆哮惊醒，眉目间带上了一丝惊吓，连童殊都会吼人了......不过，关于第一次任务的记忆果然还是很不清楚呢，完全想不起来......
　　这个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并不像一个梦境......
　　阿灵也怒了，对于有狐的事情她一向很上心，“听我说完！我怎么可能在执行任务的前一晚让有狐姐姐喝那么多？”她抬起一只手横在额前挡住阳光，另一只手臂勒得更紧了，尽管她笑得阳光灿烂，仍是掩不住森森的寒意，明摆着就是故意的，“看样子就快到了吧，有点耐心，书~童~”

　　说是一会儿，玄天殿三人组也着实等了挺久。日头终是爬上了头顶，夏日的太阳总是毒辣得令人心烦。
　　“臭丫头，我说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童殊一贯怕热，再加上阿灵在身上挂着不肯下来，额发有些濡湿。他望着抢占了树荫沉思状的千钧，实在是想让阿灵从他身上下来，不然他连走起来都别扭。
　　阿灵自然是了解他的体质的，但还是白了他一眼，“这么不相信我？那你干脆回去睡觉好了,还在这儿等着做什么？”
　　童殊一向没什么傲骨之类的东西，毕竟活下来才是最实在的。虽然这次没危急到生命，但是这么晒下去,说不定等会儿实在受不了会更丢人地答应那丫头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也只得稍微放软了语气：“阿灵啊，大热天的，离得这么近不热么？”
　　“虽然还不算蒸炉，但也是个暖炉了。”阿灵笑嘻嘻地从背后靠近他的耳畔，“怎么？热了？求我啊~”
　　青筋。
　　千钧只觉头痛，已是想不起来什么，便也放弃了。再抬起头来却刚好听到这句，恍然是回到了那么那么美好的时候。
　　阿灵和童殊......其实都很在意的吧。
　　千钧知道自己的举止颇多反常，这两个队友都是鬼灵精一般，不可能毫无芥蒂。
　　是的，此时阿灵和童殊一边吵闹一边分神注意千钧，不禁对这个一觉起来有了些改变的队友有了那么些担心。
　　真奇怪。
　　阿灵和童殊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底的疑惑与戒备，嘴里仍是没停下吵嘴。
　　——喂喂书童，皇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话说你快点下去！
　　——不要。......有狐姐姐怎么还不来？
　　——所以说这种事情不要问我，快下去！
　　——你烦不烦啊，颠来倒去就那一句。我是说有狐姐姐应该能看出来吧，到底是零还是皇有心事。
　　——你给我下去！我们俩又帮不上什么，让子修和有狐老师看看不就知道了？与其纠结那么多还不如赶快给我下去！
　　——都说了不要。现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给我扑？等有狐姐姐来了再说吧！
　　千钧看着那边吵闹的源头，无奈地放松了眉头。反正一段时间内他们是不可能完全信任这个“皇”了，他也不去插嘴，随便向四周扫了一眼，眸中映上了一层的火红。
　　那个比火更刺目的红衣女子倚在童殊和阿灵身后的大树旁，嘴角挂着难得的温柔笑容。那么扎眼的颜色，有种让人想流泪的感觉。
　　都在啊，大家都在啊。
　　这时的他们都活着，活得好好的，笑笑闹闹，即使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故事，裹着坚硬的外壳。没有之后的那些事，再没有......
　　千钧一时挪不开了眼，那红色的人影分离又重叠，最后那个记不清名字的红衣少年终于沉在记忆深处，浮现而上唯一的红色只有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如墨的长马尾映着红衣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红衣女人忽然转过眼来，夜般浓重的眼睛碰上千钧的视线，对着他笑了笑，身形一闪到了两个少年少女的背后，挑眉看着。
　　阿灵和童殊本能地背后发凉，双双回头一看，正对上红衣女人似笑非笑的双眼。
　　阿灵先是小小地被吓到，又眨了眨眼，果断地决定弃笔从戎，飞也似地扑到有狐背后，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童殊则是讪讪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和老师的干妹妹吵嘴被发现总是会有那么点心虚，抬手打了个招呼，“有狐老师。”
　　“嗯。”红衣女人笑着答应了一声，拍了拍阿灵的手算是问好，回头看向千钧，“皇，不说句话？”
　　“……”千钧尴尬，收回视线，道，“有狐老师。”
　　有狐眉头微蹙，那种视线算是什么？
　　刚刚千钧的视线，她从她的老师那里看到过，是那种带着怀念带着愧疚带着哀伤的视线，让人心底莫名地悲凉。
　　这孩子是怎么了？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关于这点，她自己也没资格说任何人。有狐的眼前不禁浮现那个成为自己老师的男子，离去得那样早。
　　懵懂少女的心弦触动，有时只需要一个宽阔而沧桑的背影。从此便再也逃脱不出，万劫不复。
　　桃花劫桃花结，一结过去时光，二结平生执念，此生再不枉。
　　有狐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真是抱歉啦，等很久了么？”
　　“没有的没有的，阿灵也是刚刚到，有狐姐姐来得一点都不晚。”
　　“那就好，那么，给你们一个惊喜哦。”
　　有狐神秘地笑着，食指竖在唇边，“我向苜蓿统领讨了很久呢，这一次的任务呢，和炽天殿一起做哦。”
　　“式微老师他们？”童殊道，“这次的任务很难吗？”一边说着，他向有狐投了个眼神，示意某个队友有问题。
　　有狐叹息似的摇头，也同时回答了童殊，关于皇的反常并非零的作祟。她说：“一个太极侠岚和一个两仪侠岚，失败了。”

　　式微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默默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有狐昨天喝了多少啊。
　　“式微老师——”耳边传来拖长了音的呼唤。式微转过头，看向坐在大树枝干上晃悠着腿的十三岁少女，海蓝色的短打衣衫，看着的时候仿佛夏天的炎热都褪了下去。
　　“怎么了？”式微浅淡地笑着，破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发间，蓝衫少女突然觉得很好看。
　　怪不得不归老师会喜欢他，少女掐着小巧的下巴想着。垂到背后的双马尾随着微风扬起浅色的发丝，给人以明媚的错觉。
　　“童童？”眼见蓝衫少女叫了他却自顾自地发起了呆，式微忍不住打断了她经常性发散的思维。
　　“嗯？”童童脑海中浮现的不归×式微•含情对视•粉红色•泡泡“啪”地破掉，低着头看了长了一张伪十五岁正太脸的男人半天才找回重点，“式微老师，我申请去玄天殿训练场看看，哥哥那边太慢了。”说着，她灵气秀丽的脸容上泛起暧昧的笑容，还未等式微回答，便道：“子修，跟我一道去怎么样？”
　　树下淡定地发呆的少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微微抿着唇“……不了。”
　　童殊不会希望看到我的。
　　他低垂着眉目，淡淡地自嘲。
　　童童撑着下颌，右脚百无聊赖地向前一下下踢着，“不就是告白失败吗？他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的，相信我啦，因为性格互补的原因，作为那个名叫童殊的家伙的妹妹情商可是很高的。”童童一挑眉，幸灾乐祸地道，“哥哥可是个感情白痴，尤其是爱情这方面。你任重而道远呢。”
　　式微无奈地听着，果然又是这样子，没自己插嘴的余地了，关于学生感情方面的事情。
　　而子修听着童童如同一个伶俐少女的话，眸中的颜色不由得沉重了些。又是一个问题少女啊，就像有狐老师家的阿灵一样。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偶遇时蓝衫少女轻易地点破了他暗藏的情愫，微笑着让他试着告白，让童殊稍微意识到这方面的事情。
　　而就在他们正转身准备离去时，童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令心结冰一般的寒意和杀气四溢的威胁。
　　——如果不能让哥哥变得幸福的话，就杀了你哦。
　　在“杀”字出口的时候，少女的声音轻轻巧巧，就像在诉说爱意。
　　子修叹息似的摇摇头，他身边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连那边树枝上的叶千云也是，别扭得令人无奈。
　　“好了好了，那种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童童背后的树干上，大约十六岁的少女叶千云转身轻巧地跳到她身边。一身纯白，不惹一丝尘埃，头发挽成堕马髻折在身后，手指向童童背后的方向指了指，“喏，他们来了。”
　　粉色衣衫的少女、蓝衫的少年、半长黑发的哥哥大人，还有火红色耀眼的女子。
　　童童转过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种景象。
　　她扬起明媚的笑容，在枝上踮起脚尖举起一只手使劲挥舞，“哥哥！”
　　大概是对迟到这件事有那么些心虚，这次一向慢悠悠的玄天殿四人组走得异常的快，几乎在下一个五秒钟，出任务的队友们就已经站在了面前。
　　“啊~果然有了书童就忘了我呢，小童。”粉色衣衫的小丫头状似抱怨，与童童相视而笑，总有那么些诡秘的气场。
　　“那是当然了，哥哥永远是最重要的。你呢，还差了点。”童童微笑。
　　两个十三岁的少女每一见面就总是有这种气氛，偏偏两人似乎还乐在其中。
　　其实她们两个关系还算不错，因为对彼此心底的阴暗面知根知底，所以即使童童对自己不是和哥哥一个殿表示不满，阿灵对童殊说自己没有童童可爱表示记仇，也没有什么摩擦发生。彼此一经相视，就能知晓对方心中的想法。
　　皇和子修表示眼不见为静，纷纷转过脸去和对方的老师打招呼。
　　“有狐老师。”
　　“对不起，式微老师，有狐老师昨晚喝多了。”
　　式微摇摇头，并不介意，反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喝了多少？”虽说是对着皇说的，眼睛却是瞄着有狐。
　　“没多少啦……”有狐不自在地撇过头，小小声道，“一坛多一点而已。队友这么多年你还没习惯吗？”
　　式微再次扶额叹息。
　　童殊这个好哥哥则是一脸我很温柔的表情深情凝望着同阿灵较劲的妹妹，面对自家妹妹时骤降的智商让他没注意到童童周围的气场。子修僵着身子站在一旁，没动。
　　叶千云看着这边混乱的景象，朝天翻了个白眼，举起一只手出声打断，“抱歉打断一下，两位老师，不觉得时间有点太晚了么？”
　　头顶的太阳已经开始向西偏了，这样下去好像要露宿了的样子。
　　在场的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然后转身，迅速队形。
　　“……不过，”有狐伸手挠了挠下巴，颇无奈地道，“不归，你确定你不出来？”
　　式微也只得转身，看向那个树后习惯性面无表情的男人。
　　不归沉默了一会儿，遥遥对式微点了点头，“凡事小心。”
　　“所以说，就这么不相信多年的队友？”有狐笑道。
　　“......没有。”
　　有狐撇撇嘴，“闷葫芦。”就是这样你才总是追不到式微，好吧，也有自己的一份原因在。
　　式微倒是没什么察觉，只是微笑道，“知道了，不归，你先回去吧。我和有狐总不至于栽在那里。”
　　不归僵硬地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有狐在啊……
　　就像是一个圆，当初鸾天殿四人的感情线环环相扣，最终谁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能越陷越深。
　　“楚谣没来很失望？”童童偏过头，微微笑道。
　　叶千云将眼底那么一点点的失望收回，“怎么可能？他要是来了，明曲和明枫不是也来了？不归老师才不会带着那么多人走来走去。”
　　童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有狐向不归道了别后，打了个响指，笑道，“耽误了这么久，再不走就要露宿了。出发！”
　　蓝衫的皇蹙眉看着，眉宇中蒙上一层困惑。
　　似乎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