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Where Butterflies Never Die》爱虫

3、Heute 03. 棒球笨蛋

　　尽管睡前还纠结于这样那样的问题，千夏其实很快就陷入了无梦的沉睡，直到下午才睡饱了醒过来。
　　烧已经退了，可她还是有些茫然，就坐在床上发呆，直到听见阿纲回家的声音，才飞快穿好衣服。

　　“哥哥！那个转学生没去找你麻烦吧？”蹬蹬蹬跑下楼，千夏终于想起被她遗忘了一整天的事，深恨自己烧得不是时候。
　　“没，……没事。”阿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挠挠头。
　　千夏鼓起脸。
　　“哥哥骗人！”
　　“咦咦咦？？”
　　笨蛋，这副样子可不是一句“没事”就能蒙混过关的，没看见连奈奈都在那里等你解释吗？
　　“肯定是那个叫狱寺的家伙干的，昨天哥哥就不应该救他！”瞧瞧这头上身上的灰，狱寺隼人他逃不了干系——兄控跳脚中。
　　“这个……真的不是狱寺做的啊！！！”阿纲赶紧拉住想要出门找某人算账的妹妹，尽量简明扼要地描述今天发生的事，Reborn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火上浇油。
　　越听，千夏的脸绷得越紧，阿纲就越是汗毛直立。
　　眼看着千夏的怒槽快要满了，她却突然泄了气。
　　“反正哥哥没事就好了……”垂下脑袋，“而且，我也没能帮忙。”
　　“因为小夏生病不在学校嘛！”阿纲看着情绪低落的妹妹，总算记得要转移话题，“对了，小夏你今天请假，我帮你把理科测验卷带回来了。”
　　说起测验卷，泽田纲吉忍不住想起狱寺和千夏那闪闪发亮的100分，以及自己那同样显眼的26分，悲从中来。
　　值得尊敬的家庭教师表示蠢纲还需要向千夏和狱寺学习。
　　榜样小姐表示26分已经甩开纲吉同学历年平均分一大截了，可喜可贺，无需沮丧。
　　悲伤先生表示他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吃晚饭前，阿纲被奈奈赶去洗澡，母亲大人则在厨房里做菜。

　　“喂，Reborn，黑手党……很危险吧？”千夏看着晚间新闻，轻声问道。
　　“和人说话时要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礼貌，小夏。”
　　少女转过头来，Reborn的双眼漆黑不见光亮。
　　“他会死吗？”

　　问得好，在三位候选人非正常死亡、历代首领平均在位时间不超过十五年的彭格列家族，泽田纲吉，作为十代首领唯一候选人，会死吗？
　　“我认为，对蠢纲来说，连并盛都是危险的。”婴儿软糯的嗓音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完全没有受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干扰。
　　“啊拉，阿纲还没有下来吗？”奈奈把菜端过来，“小夏，去催一催你哥哥。”
　　“好——”千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走出门去。

　　Reborn衷心希望泽田千夏不要再和他纠结“泽田纲吉会不会死”这种哲学问题，不管是想通了还是忘记了。

　　—————————————山本同学您终于出场了———————————————————

　　“你遇到什么好事啦，阿纲？”Reborn坐在地上擦着枪，一边发问。兄控则躲在门外竖起耳朵。
　　“你看出来啦？”阿纲的小兴奋欲诉还休，“今天班上的风云人物找我谈心事……哎呀，真是伤脑筋。”
　　“是那个山本吧。”Reborn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你怎么会知道？！”某人大惊。
　　“他当然知道，一整天都跟着你吧！”千夏暗自咬牙，“为什么我和哥哥不在一个班？可恶……”
　　“让他当你的部下吧。”家庭教师毫无羞耻心地拉人入伙。
　　“你又想让我的同学加入黑手党啦？！”阿纲强烈反对。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房门外的千夏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绝对不行！”

　　“诶？——小夏，你……”纲吉少年惊叫起来。
　　千夏少女光速收敛一身杀气，低头做羞涩状：“那个、我做了蛋糕……给哥哥拿上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说完捧出一杯满是少女情怀的草莓奶油蛋糕，顺便丢给家庭教师一个“不许抢”的凶恶眼神。
　　Reborn按了按帽子，表示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味道真好！小夏的厨艺又进步了呢！”被转移话题的少年毫无自觉地消灭爱之甜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不要开玩笑了，Reborn！”阿纲有些愤怒地对小婴儿说，“我只是想身为朋友帮助他而已！”
　　Reborn则掏出喷火器把阿纲烫得直跳脚，还是千夏眼疾手快把兄长拖出了杀伤范围。

　　趁着阿纲龇牙咧嘴地拿毛巾敷在背上时，千夏与Reborn在门口对峙着。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Reborn。”少女无比认真地说，“山本同学只是普通人。”
　　Reborn跳上柜子：“你不觉得山本武的天赋让人赞叹吗？他是天生的杀手哦！”
　　“天赋什么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或许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棒球运动员。”千夏一字一句咬字清楚，“你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把别人拖进来，我很讨厌你的做法，老师。”
　　“另外，山本同学只是哥哥的朋友而已。”她把药水喷在毛巾上，走进房间，“哥哥，我来给你毛巾了❤”

　　•

　　第二天，森田冲进A班的教室，喊道：“不好啦！山本他想要从屋顶上往下跳！”把隔壁的B班都惊动了。大家纷纷跑去天台，议论不休。
　　人群中的千夏少女听到山本后援团叙述的来龙去脉，深感不可思议——谁来告诉她这个因为练习棒球手臂骨折就想不开上天台跳楼的家伙是谁啊？！那身打动无数芳心的“阳光爽朗”的皮已经先他一步掉到下面去了吗？
　　尽管和这位大名鼎鼎的棒球队王牌并不熟悉，但泽田千夏燃起了莫名的怒火。虽然她也曾目睹过那些轻贱生命的行为，不过唯有今日，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
　　如果今天山本武真的敢跳下去，那么，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哪怕他摔成肉酱也不原谅。

　　千夏沉默地走在人群中，沿着楼梯盘旋而上，然后就到了天台。平日里天台是大家很少去的地方。虽说在其他学校这是告白的常用场所，不过大家的绮念都在“云雀委员长会在天台俯瞰校园”这样的流言中消散。
　　千夏到得比较早，天台上人还不多，微冷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蔚蓝的天空像是要拥抱大地。
　　山本站在铁丝网外，在同学们的劝说中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显得有些阴郁。

　　对于泽田千夏来说山本武几乎就是一个陌生人。
　　即便如此，这个陌生人也是不同的。
　　想象着这个少年掉下去，也许头部着地鲜血四溅，可能会有痛苦的表情又或许是茫然，她忽然感到非常难过。
　　——13岁的兄长将要以这种方式失去生命中第一个朋友。
　　然后她就为此而愤怒。

　　正在大家忙着劝说轻生少年的时候，纲吉同学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看就像是被Reborn一脚踹出来的。”刚刚还沉浸在兄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的某人顿时燃起了对家庭教师的积怨。
　　“假如哥哥能阻止山本就好了。”如果阻止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就算没有朋友也不要紧，哥哥还有她，她会一直陪在最喜欢的哥哥身边的。

　　原本倚着铁丝网的山本转过身来，看到了一脸狼狈与惶恐的阿纲。
　　“你不必来劝我了，”山本武无所谓地说，“你应该很能体会我的心情才对。”
　　那个昔日在棒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打着石膏，对着铁丝网和网内的人群，几乎就像是脱下了伪装，现出晦涩冰冷的一面来。
　　“你也是被人嘲笑是废柴纲，那么你也应该清楚不管做什么事都不顺，还不如死掉算了才对吧？”
　　就这么冷静冷酷地宣判自己的死刑——泽田千夏忽然有一点理解为什么Reborn说山本是“天生的杀手”了。不过在那之前——
　　“说什么‘还不如死掉算了才对吧’！”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来大声反驳，“我哥哥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杀的！”
　　刚想顺着山本的话点头的阿纲猛然一惊，就听到山本漠然道：“真好啊，阿纲，有这样支持着你的妹妹。”
　　阿纲听语气不妙，赶紧说：“不是啦……山本你跟我不一样。”
　　“最近表现出色的是阿纲你啊。当然跟我不一样，你是优等生啊！”
　　“呃？！”所有人都震惊了，没人想到有朝一日“优等生”这个词会适用于阿纲，山本果然是受刺激太大了吧。
　　纲吉少年连忙澄清：“你……你误会了！因为我很蠢啊！”
　　山本武有些诧异地抬头。
　　“我不想山本你那么拼命练习，只会说什么‘要努力’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我什么也没做。”阿纲慌慌张张地解释道，脸上全是冷汗，“昨天我说的都是骗你的……对不起！”

　　“所以我跟山本不一样……什么感到万般后悔，还是挫折得想要去死……我根本没想过那种事。”
　　“其实我是那种死到临头才会觉得后悔，不中用的人啊……”
　　“早知道会死，当初应该豁出去试试看才对……”
　　“想说这样死掉实在很不值得……”
　　“所以我不懂你的心情……”
　　“抱歉……”

　　以前在新闻上看到中学生自杀的报道时，阿纲总是会一把抢过遥控器换台。虽然他的人生多有不顺，但并盛出名的废柴纲从没有自杀的念头，因为他害怕死亡。
　　哪怕再怎么讨厌自己的懦弱，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会孤独地死去丢下世上最后爱着他的家人们，想到会失去自己所喜爱所厌恶的一切，泽田纲吉就感到十分恐惧。
　　如今，他看着山本站在铁丝网的另一面，那样沉寂地看着自己，几乎不能克制身体的颤抖，他害怕山本的指责，害怕看到朋友死去，害怕一无所有。是的，正如他的妹妹所言，他绝不会自己选择去死的。

　　被人称为“废柴纲”的少年孤独而失落地站在山本和人群之间，人们沉默地注视着他。仿佛是这无声的压力终于压倒了他为数不多的勇气，阿纲掉头就跑。
　　“我走了！”
　　“等一下，阿纲！”下意识地，山本武伸出手，拽住了阿纲的袖子。结果就是阿纲向后倒去，两人一起翻下了天台。

　　“啊！”这是旁观群众。
　　“呜哇啊啊！”这是山本。
　　“哇啊啊啊！”这是纲吉少年。
　　“啊————————”这是后援团成员。
　　“哥哥！”这是千夏少女猛扑上去差一点就能抓住阿纲的脚踝。
　　“现在才是该豁出去的时候。”这……是楼下走廊里的Reborn，他看着窗外的学生，抬手一枪！

　　头部中弹的泽田纲吉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前所未有的深刻。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骗了山本同学，他才……”
　　“我想……救山本这个朋友。”
　　“至少，要救下他。”

　　一缕火焰在额头上熊熊燃烧。
　　“空中复活！”
　　“拼死也要救山本！”

　　扒在天台边缘朝下看去的千夏少女经历了由绝望到希望的大起大落之后，又被兄长高吼出来的话急得红了眼眶。
　　“笨蛋，这种时候至少也要救一下自己呀！笨蛋笨蛋笨蛋！”

　　泽田纲吉以何等方式成功拯救失足少年（纯字面意义）请选择性遗忘吧。
　　总之，大家还是一致认定山本同学跳楼事件只是一个玩笑，棒球王牌早已准备好了钢丝吊在身上。同时，大家对阿纲的变态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山本！你没事吧？”火焰熄灭的纲吉少年紧张地看着山本。
　　“是啊。”山本严肃地开口道，“阿纲，你真的很厉害！”
　　“呃？”阿纲受宠若惊——惊比较多。
　　“你说得没错，应该豁出去试试看才对。”

　　山本武脸上坚定的神情让泽田纲吉有些震动。

　　“我到底在干嘛？万一被当成笨蛋，那可不是好玩的。”山本又回到了平常爽朗的样子。

　　阿纲第一次无比感激Reborn的死气弹，哪怕有着这样那样的副作用，但眼前的这个人能像过去一样谈笑风生真是太好了。
　　“Reborn，谢谢你。死气弹救了山本一命。”

　　“你很开心嘛，哥哥。”从教学楼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冲下天台的泽田千夏。她缓缓地走过来，压迫感十足。
　　“小夏……”阿纲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妹妹忽然生气了，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点心虚。
　　等千夏靠近些，两人看到少女红了眼眶。阿纲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千夏仔细打量了阿纲一番，见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那个，小夏……你、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受伤啦！”
　　“你是阿纲的妹妹吧？”

　　千夏狠狠地瞪了山本武一眼。

　　她转向自己的兄长，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心中的恐慌与愤怒，倔强地抿着唇。
　　“哥哥是大笨蛋！”良久，丢下这么一句话，少女转身疾步离去，留下有点想追上去又很不明所以的纲吉少年在风中打了个哆嗦。

　　排除掉“变态出现了”之类的窃窃私语，泽田纲吉今天非常开心，因为他和山本武成了好朋友。
　　千夏却闷闷不乐。
　　而Reborn……

　　“又多了一个家族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