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将女》老唐数字君

29、第28章

　　苏衡瑶并不习惯当刺客，做刺客的首要条件就是沉得下心。可是此时大雨磅礴，她换上先前被李宣打倒的景国士兵身上的衣服，端着一盆热水来到中军大帐外面，听到帐中极力压低的声音时，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那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压抑的呻/吟，带着情/欲。
　　雨声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苏衡瑶望天，默默叹气，就不该选这种时候来的，不过两个男人之间居然还有这种关系，真是出乎她的意料。难怪这小王子对那小侍卫这么在乎。也不知道景王知道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张床上做这种事，会是什么感受！
　　“水端来了吗？”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苏衡瑶觉得耳朵都要承受不了时候，帐中终于传来声音。
　　苏衡瑶赶紧压低嗓门，回答，“回殿下，端来了。”
　　“还不赶紧端进来。”里面一声怒叱。
　　苏衡瑶低头，掀帐，弯腰走了进去。

　　帐中整齐，只是榻前一个清秀的少年坐在一边不经意的整理着衣衫，动作优雅。而另一个却坐在案前，头发披散，慵懒而矜贵。
　　苏衡瑶几乎觉得自己走错了，仿佛刚才那些暧昧的声音只是她的幻听。
　　将热水放在角落的架上，她目不斜视地弯腰退出来。
　　“慢着。”一声冷冷的声音此时响了起来，正是那个坐在案桌前一本正经的小王子林釉。
　　“殿下有何吩咐。”苏衡瑶压低声音，问道。
　　“你抬起头来。”林釉冷声。
　　苏衡瑶心中微微一笑，抬头，望向他。
　　林釉从案桌后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她身边，“我以前没见过你。”
　　盯着她的双眼顿时锐利如刀。
　　苏衡瑶点头，“昨儿夜里小人伺候殿下梳洗时，殿下就曾问过小人了。”
　　“昨天夜里是你伺候孤的？”林釉反问，他昨夜确实喝了很多。

　　“还不快滚下去。”一声冷呵，塌前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
　　苏衡瑶赶紧弯腰退了出来，心知那少年必定会跟来。
　　果然待她将将出了军帐，方才那出声呵斥的清秀少年已经快步窜了出来，只是几个起落，已经出刀攻击苏衡瑶后背。
　　苏衡瑶只觉刀风阴冷，快速侧身而过跃至一边。
　　“你是谁？为何来此行刺殿下？”那少年高声。
　　他才出声，一帮亲兵护卫都迅速朝两人方向聚拢而来。
　　然而苏衡瑶却不答，笑盈盈地看向那少年，“我从宁州来，方到梧州外的一个农庄，你家殿下就埋下了千人招待我，你猜我是谁？”
　　那少年面色一边，回声对那帮护卫喝道，“保护好殿下。”
　　层层涌来的景军快速将中军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话音才落，他就举刀攻向苏衡瑶。

　　苏衡瑶一笑，侧身躲过那少年的攻击。一来一往之间，两人已经对有数十招，那帮护卫每每上前帮忙，却都被两人掌风伤着踢了出来。
　　半柱香一过，那少年见没能拿下苏衡瑶，手中的刀渐渐生出几分急躁，慢慢地破绽越来越多，而苏衡瑶看起来却不太着急。
　　而待周围的景军越来越多时，一声巨响，暴雨倾注的夜空突然被照得大亮，只见不远处，不断有人影移动迅速向中军大帐涌来。
　　“是西洲人。”不知从景军的士兵中谁突然爆出一声喊。
　　“保护好殿下。”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慌乱。
　　而此时苏衡瑶趁那少年稍稍分神之际，突然高声笑道，“你方才和你家殿下运动如此激烈，此时又如此用力，看来体力很好啊。”
　　说罢，哈哈一笑，便跃入雨中，向不远处的人影处移动。
　　“你…….”夜色中，那少年脸色突然变得比血还红，随即大怒，几步就跟着窜了出去。

　　暴雨将地上冲出了一道道沟壑，而方才大亮的夜色突然归于黑暗。
　　火把在雨中越发显得凄凉。
　　一个时辰后。
　　中军帐前，林釉脸色阴暗，一张好看的脸上青筋微露。
　　苏衡瑶潜入军中混淆视听，让人以为她是来刺杀林釉，却不知人家的目标却是另外一个，而他们却像傻子一样被人耍了一通，跟着亮光追到人影移动的地方一看，才发现不过是十几个穿着衣服的稻草人，被风一刮，就像人在走动一般。
　　这个奸诈的女人，就算是他，也以为她是来刺杀自己的，却没料到她居然是将宋臻引了去。
　　若是宋臻出事，他不敢想。只得狠狠盯着跪成一片的护卫，狠声，“你们去将宋臻给我找到，否则……”
　　“殿下。”林釉话声才落，周胜匆忙走来，一脸凝重。
　　林釉望他，目若利刀，“何事？”
　　周胜只觉背后生出几丝冷汗，“这是方才对方留下的。”
　　递上一张信笺，林釉望去，只见上面轻描淡写，“若想你的人活着不受辱，三日后交换所有俘虏。”
　　林釉顿时觉着心中气闷难耐。

　　“殿下？”周胜唤道，他当然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林釉看向他，“军中有多少俘虏？”
　　“西洲军两千多人，还有部分女人孩子。”周胜回答，他心里有着几分不自在，尤其是说到那一堆女人孩子时。
　　“我们有多少人在王林那老匹夫手中？”
　　“一千多人。”
　　自围攻梧州以来，双方大军仅仅在开始时切切实实得打了几天，后来都是些小规模战争，双方互有胜负，当然也互有方法折磨被俘的人，现在活着的自然都是些活着的人。
　　林釉问，“苏衡瑶为何要换这一堆人？去查，这些人中有没有很重要的人。”
　　两军对战中，被俘虏的人中若不是有高级别的，一般战争中将领是不太会管这些人的死活的。
　　周胜点头，随即又道，“殿下，苏衡瑶向来狡诈，交换俘虏一事，我担心有诈。”
　　林釉望向他，“那么你有什么方法能救出宋臻？”

　　目中一片阴霾。
　　周胜沉默，宋臻是丽妃的弟弟，眼前的这位殿下对这个侍卫很不一般，看来这个宋臻是不能死的。可是要让他去做孤单英雄，去追苏衡瑶，从那个女人的手中救个对他来说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他却是万万不能的，之前那一千多埋伏要杀掉苏衡瑶的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周胜不是傻子，他需要这场战争的胜利，可前提是他得活着。
　　通常比较惜命的人活得比较长。
　　“此时才刚过一个时辰，想来他们也走得不远，我再加派人手去追。”周胜回道。
　　林釉挥手，周胜躬身退下。

　　大雨磅礴。
　　少年宋臻很是狼狈，他明明一直跟着苏衡瑶到了这片树林，苏衡瑶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己却一脚踏入了对方的圈套，跌落在一个大坑中，正要跳上去，眼前却一片黑暗，顷刻间，居然被几个男人合伙绑了起来。
　　“少将军，我们不会抓了个娘们了吧？”男人的嗓音大如钟，突然在雨夜中响起，带着几分惊讶和着急。
　　宋臻心中气得够呛。
　　“胡说什么，你没看到他穿的是男人衣服吗？”只听另外一个沉稳的声音道。
　　“哼，咱们少将军不也常穿男人衣服。唉，我说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少将军，他就是那个小皇子？”先前那个男人粗声问道。
　　“你看他穿的衣服明明是侍卫服，自然不是了那个狠毒的小王子了。大老粗。”另一个声音取笑道。
　　“好了，别吵了。”只听一个女声道，“把他脸上的布扯下来。大下雨的，看不见路，待会够你两烦的。”
　　宋臻只觉眼前稍稍有了点光亮，便看到身边围了四个男人，其中一个长得甚是魁梧，但看他的眼里很是逼视。另外三人看起来也很年轻。
　　而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他方才追丢了的苏衡瑶了。

　　“卑鄙。”宋臻骂了一声。
　　苏衡瑶笑，“承让承让。劳烦宋兄随我几位兄弟去城中做两天客。”
　　宋臻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小子，对我家少将军客气点。”只见那个魁梧的男人粗神粗气地道。
　　宋臻冷笑，“你家少将军是谁？我不认识。”
　　“老齐，你扛着他，你们几位护着。”苏衡瑶不理他们，吩咐道。
　　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老齐，眉毛微微一皱，手一抄，不耐烦地将宋臻扛了起来，往林外而去。
　　他身边的两位见状，赶紧跟随而去。

　　见几人离开，苏衡瑶才对李宣点了点头。
　　李宣会意，口中一声轻微的哨子声，顿时从密林深处涌出几十人。
　　“少将军。”见着苏衡瑶，他们也只微微点点头。
　　苏衡瑶看了看大家，“他们追来的人也差不多到了。我去引来。”
　　李宣道，“少将军放心。”
　　苏衡瑶想了想，又道，“务必留下两个活口，否则你们容易暴露。”
　　李宣点头，苏衡瑶也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雨中的背影修长而坚定。
　　李宣微有两份出神，苏衡瑶虽是郡主，可是在军中，她做过斥候，当过最普通的士兵，和大家一起摔摸滚打，在最惨烈的军中活了下来，永远都站在最危险的地方，最终成了如今的少将军。她在铁骑军心中并不仅仅是苏家的郡主，而是他们的兄弟。因为是兄弟，所以就生出了几分疼。
　　外界的质疑和传言，其实才是最伤人的，永远都在逼着她不断地用性命证明自己。

　　“来了。”轻微的声音在风中打断了李宣的沉思。
　　雨越下越大，火把在风中忽明忽暗。
　　一个身影在前面跑着，后面跟了百十个景军。
　　“放箭。”李宣示意。
　　箭头如雨一般的飞了出去。
　　只听啊的几声，已经有不少人到了下去。
　　李宣挥手，顿时他身边的三十个人全冲了出去，在幽暗的树林中，他们如幽灵一般。
　　苏衡瑶的身边围了十几个景国人，方才她一直避而不攻，此时见到这一队人落到自己人手中，她才回头直接迎上这一堆人的攻击。
　　出刀，腾空翻身，弯刀砍过，那十几把刀便断成了几片。
　　再待对方要捡起地上的残刀，她的弯刀已经直接取了对方的脑袋。
　　对待敌人，她从不手软。
　　当然，他们的同伴们也同样如此。
　　才片刻功夫，这一百来人，就只剩下瑟瑟发抖的队长，还有一个却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一脸蜡黄。

　　苏衡瑶看了那蜡黄的士兵一眼，转而对李宣道，“杀了他，留下那个。”
　　李宣也不多言，对身后的一个兄弟示意，顿时，那个蜡黄的士兵闷哼一声，便被一刀刺中倒下。
　　而一旁的队长一脸惊恐，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身边的尸体。
　　“抬头，如果你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可以不死。”苏衡瑶蹲下，对那个一脸惊恐的队长道。
　　那队长抬头，目中闪出几分矛盾，虽然害怕，但嘴巴却始终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你可以不开口，没有你，我一会还可以有其他的人可选。你可以选择是你活，还是别人活着。”苏衡瑶站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果然待她抬脚才走了两步，那队长才道，“将军想知道什么？”
　　苏衡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可有妻儿？”
　　那对长迟疑两秒，回道，“贺军，景国寰阳人，去年才娶亲，还未生子。”
　　“很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惜命吧。你只有这次机会。”苏衡瑶笑。
　　贺军不解。

　　周胜派出去追的兵有五百人，回来的却只有两百人不到。
　　林釉看着站在对面一个个脸色灰败的士兵，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苏衡瑶是好抓的，上次他让人埋伏拦截就做到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接下来的一天，梧州城内依然安然如故，围城的景国人也很是坦然。
　　只是当苏衡瑶让人送了一封封好的信，林釉打开时，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这让正坐在他帐中的周胜和几个将领都面色一沉。
　　第二日，天色极度晦暗。
　　两军都在整顿交换俘虏一事。
　　本来只需要将两边的俘虏相互赶到对方的地盘了事。但是这次却很不一样。谁都知道这是即将决一大战的前凑。

　　林釉看着梧州城的城防地图。
　　梧州城其实并不大，只有两处城门，而主要防守都放在了东城，西城因为是往宁州方向，且地势较高，城墙也见得比别的地段要高一些，是以攻打梧州，自古大家都取东城而舍西城，而苏家的防卫也同样如此。
　　“霍将军，你如何看？”林釉问一直较少说话的霍至礼。
　　霍至礼此次被颜林调来协助他攻打梧州，虽然每次也积极作战，但是有用的建议却很少，且此人甚是傲气，他带的兵都不和中军及右路军扎守在一处，当然这因他和周胜不和也有点关系。
　　“王林向来狡诈，加上个苏衡瑶，明日攻城恐不太容易。”霍至礼半响才慢慢开口。
　　“霍将军，若是容易此时又怎会请你呢。”周胜嗤笑。
　　霍至礼也不怒，转头看了他一眼，半响才道，“霍某此次一切听殿下吩咐。”
　　林釉心中冷笑，但面上却道，“既然如此，明日将军带你的那一万人去攻打西城，可好？”
　　霍至礼微微有些诧异。
　　“西洲人看到将军举兵攻打西城，必定会派兵过去，据我所知，梧州城内只有三万守兵不到，若是被调走一部分精力，东城防守会稍稍松懈。”周胜幽幽借口，“西城守兵较弱，将军若能一举攻下，我等在东边再加强攻势，梧州城可取。霍将军，这可是大好的立功机会。”
　　霍至礼望了众人一眼，缓缓跪下，“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如何攻取西城门，将军可自行做主。”林釉道。

　　第三天，艳阳高照。
　　梧州东城门外五里，西洲军和景国人都拉开了最大的阵仗，艳阳之下，气压却低得吓人。
　　王林一反以往的谨慎，直接率自己的大部分守城将士出城。
　　当东城门，一个个俘虏拖着镣铐走向自家的队伍时，西城门处却喊声震天。
　　处处厮杀，处处流血。
　　霍至礼的军队出自颜林麾下，常年和庆国人作战，攻城时的勇气和胆量非常规军能及，他们快速的作战和反应能力，让镇守在西城的西洲军吃了不少亏。
　　况且西洲守军大部分已经被拉到了东城门外对付景国的主力部队。

　　眼前的战场变得越加惨烈。
　　守城的西洲军一茬茬倒下，越来越少，可是他们的坚守，毫不后退的打法，让攻城的步伐稍稍缓了几分。
　　霍至礼看了看天色，烈日当空，他身后的副将轻声，“难怪胡人无论如何凶猛，西洲依然平安。”
　　景王的判断是否准确？
　　霍至礼道，“就算是大司马过来，恐怕也得头痛三分。”
　　他手下死了不少。身后的副将叹息，“这还不是苏衡瑶的铁骑军。”
　　“东边的情况如何？”霍至礼问。
　　副将正要说话，却只听空中战鼓声传来，声声震耳。
　　那些战鼓声如一把利剑，插在此时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兵心中。
　　彼此都不再有后路。

　　霍至礼抽出手中利剑，扬起，大喊一声，“给我杀进去。”
　　战马嘶鸣，你死我活，没有别的选择。
　　高高的城墙上，架起的云梯被不断砍断，又不断架起。
　　城墙上西洲人的箭已经不能阻挡霍至礼的步伐。
　　近身的肉搏是西洲人最后的选择，他们守护的是家乡，所以他们无畏。
　　当身边的士兵倒下一个又一个时，他们不过是踏着同伴的尸体，不断将手中的刀□□往敌人的身体，和敌人扭打在一起，与之同归于尽。
　　霍至礼为这样的打法心惊。
　　然而他手中的剑却依然没有停，战场上留不得任何一点迟疑，所以他的攻城步伐依然坚定而毫不后退，他镇定地指挥着，也镇定地加入这场厮杀。
　　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洞穿。
　　只是当北边滚滚沙尘随风袭来时，他突然有些不敢确定。

　　那阵沙尘太过强大，强大到整个天地都似乎弥漫在黄沙中。
　　黑色的战马，黑色的盔甲，黑色的面具，毫无表情的眼睛，卷着漫天的尘土向着这战场涌来。
　　“是西洲铁甲军？”霍至礼身后的副将惊道。
　　而此时的战场因为这突然的因素突然停顿几分。
　　霍至礼却沉下双眼，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答案，很多年前，他在云苍六郡见过这样的军队。也是同样清一色的黑色战马，清一色的黑色盔甲，他们在那年轻君王的带领下屠杀了景国十万将士。
　　“是燕云骑。”霍至礼缓缓吐出几个字，沉如千斤。
　　他身后的副将惊了。
　　传说燕云骑在鹤州帮了苏家人的大忙，天下都在猜测，顾侯卖的是什么药。而此时他们竟然又到了梧州。
　　战场因为这批突然而来的陌生骑士，变得有几分混乱。

　　血流长河，不足以描叙烈日下的厮杀。
　　本就是怀着同归于尽的西洲军，虽然只剩下千人，但因为这变故，城墙竟是没有任何丢失，而那要被撞开的城门也再次紧闭。
　　而那些黑甲的骑士，他们就像地狱来的使者，专门收割活生生的生命，毫不手软，没有丝毫仁慈。
　　“我们没有必要把命丢在那儿。你们有更重要的事。”霍至礼想起出发时大司马颜林说过的话。

　　战鼓突然变得惊心。
　　那是收兵撤走的命令。
　　风卷残云，霍至礼的部队边打边退，他们的撤走既不狼狈，也不仓促，虽然他们也死了很多人，可是此时他们在气势上并没有多少颓败之势。
　　而西洲军也并未追去。
　　唯有那些黑色盔甲骑兵。
　　足足有二十里地，霍至礼才将身后的燕云骑甩在后面。
　　毕竟东城门的战争也在继续。
　　“将军，我们现在该如何？”方才的副将问道，头上一层冷汗，方才燕云骑的人不多，否则，不会那么容易甩开追击。

　　太阳已经逐渐在下沉。
　　霍至礼看了看天色，才对副将道，“让大家打理好精神，我们去救殿下。”
　　副将诧异地看他。
　　霍至礼低声，“已经过了几个时辰，那边的战争怕是该到尾声了。”
　　若是景军胜了，那么他们也不必躲着燕云骑，只不过自身待遇不会太好而已，但他的上面是景国大司马颜林，林釉想来对他应不会太过分；若是西洲人胜了，他要做的就是不让林釉落入西洲人手里，那么他得到还是个救主的名声。兵败回京，颜林的面上也不会太难看。
　　只是当霍至礼的部队才刚行了两里路，只见远处尘烟迭起。
　　一只不到万人的队伍出现在面前。

　　四万大军，只有不到八千人。
　　霍至礼微微心惊，赶忙驱马上前，见到来人后，又立刻翻身下马，大声道，“臣霍至礼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这是怎样一只队伍，鲜血满脸，个个脸上显出惊恐，疲惫，还有麻木。歪歪扭扭，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他们吹出人间，毫无生气。
　　一直军队最重要的灵魂已经被人击败，溃不成军。
　　霍至礼不用问便知道了东城外的结果。
　　“臣有罪，不能攻下西城。”霍至礼再次大声请罪。
　　半响后，只见马车中掀开了一角，一张清秀却带几分惨白的脸出现，霍至礼认得这人正是三日前被苏衡瑶抓去的侍卫宋臻。
　　只听宋臻道，“霍将军快起。我们快赶回京城吧。晚了殿下怕是来不及了。”
　　霍至礼一愣，转眼要去找周胜。
　　“将军不用找了，周将军殉国了。”宋臻冷声，“苏衡瑶不是人。”
　　霍至礼缓缓抬头。

　　三日后，在回京的路上，霍至礼才从一个叫贺军的士兵口中听到关于东城门的那场厮杀。
　　西洲人确实将宋臻和一干俘虏送回了景国人自己的队伍中。
　　但那俘虏中有一半是苏衡瑶的铁骑军，刚一到景军队中，他们就直奔中军林釉麾下。而最让人不解的是，在周胜的麾下，竟然也有西洲人。
　　交锋的两边本来势均力敌，然而景军的中军却乱成了一团，西洲人扮成了景国人，景军根本无法辨认，周胜担心林釉遇险，不得不回撤部分队伍保护，然而就在这回撤间，让王林率军突破了前面的攻击。
　　于是战场变成了毫无规章的屠宰场，对所有人来说，那都是一场不堪的回忆，他们能做的就是活着往回跑。
　　而当一队黑衣盔甲的骑兵出现在战场上时，苏衡瑶的一只利箭直接将林釉射落马下，景军的溃败随之一泻千里。

　　“她的刀像是遇血就能疯狂，将军，你是没看到，她带的那些人，都像刽子手一样，我们多少人全死在他们手中。黑衣盔甲，铁骑军啊！”贺军缓缓吐气。
　　霍至礼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能和燕云骑的气势一比的，恐怕只能是她那只铁骑军了，虽然才几百人，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她杀了殿下，总有一日，我定要她付出代价。”宋臻的声音在他身后冷冷响起。
　　霍至礼回头去看，这个年轻侍卫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多愤怒，然而眼中的恨意却如汁液，一不小心就要流出来。
　　“我们日夜兼程，殿下当不会有事。”霍至礼开口。
　　其实他不太关心这个小王子的死活，他关心的是回到景国后，该如何面对对他的质疑，尤其是周胜死了，而他居然活着。
　　这恐怕不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尤其是他们本来以为梧州必定会轻易取下，然而如今却是兵败了。

　　天启七年春，西洲击败景军，苏衡瑶射杀景国小王子林釉，林釉兵败回京。景侯大怒，声称将帅二十万人马攻打西洲，然因三皇子林嘉死谏才作罢。
　　同年春，林嘉娶了南越裴氏靖芳公主，南越和景国达成结盟。顾侯派燕云骑亲往宁州下聘，以燕云骑五万兵马为聘，迎娶西洲苏衡瑶，震惊四野。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场战争的胜利，小苏后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