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书》乐明析

4、何为风月

　　江湖近几年甚是平和，五年前一场正邪较量，江湖名门正派联合大战魔教吹花教，致使魔教实力大消，近几年也无甚活动。于是一向刀光剑影风雨莫测的江湖难得如此太平，也是如此，清闲。
　　江湖中各路年轻侠客该功成名就的在那场正邪较量场中已经闯出名头，如绛衣楼楼主贺墨白、孤鸿侠客齐越、绝情公子阮梦箫，当然也有一事无成整日吟风赏月之流的，比如结梦城少城主颜竟，云景山庄大小二公子云卷、云疏。不过如今，江湖太平了，他们却都成了一群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之辈。
　　今日云景山庄举办三年一度的雪鸢花会，除去绛衣楼楼主贺墨白，便是连一向喜静冷清的绝情公子也到了，洛城第一美人云散的面子可见一斑。
　　云书百无聊赖靠在桌子上，周围人来人往，拼酒斗趣，吹箫弄笛，他一概无视。就是颜竟过来同他说话，也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
　　独自望着眼前平摊的书纸，提着笔默默感慨，时下江湖局势稳定，前所未有的太平，这可苦了他堂堂第两百一十七代百晓生传人。该有的英雄人物传记自五年前那场正邪大战后师父都已经收录在册，这几年江湖风平浪静，除去一个郎情妾意的采花大盗，再无一个新兴出挑的后辈出炉。
　　既没有灭门惨案，也没有魔教反攻，什么杀父之仇，大侠之子流落江湖惨遭陷害的故事一桩也没有发生。于是那一枝本用来气指山河搜录江湖纪事的堑壕笔竟生生成了风月刀。因江湖实在太过平和，各楼各派各门各庄之间相互和气，致使他这个百晓生出道两年，收录的也不过是几桩风月事，这若是传出去，令他堂堂金笔云书如何见人。
　　暗自愧疚。想到既然无大事发生，索性记记风月也罢，毕竟江湖恩仇发生之际，哪桩哪件不是在风月中初露端倪的。虽然这话是他那个现今不知云游何处的师父的安慰。
　　云书嚼了嚼笔杆，收起《风云录》。
　　“云二公子果真用功，如此热闹之地，也能嚼笔苦读？”齐越行步踏来，一身白衣，手中剑不离身，神情看不出好还是不好，语气却是不友善的。云书望了望远处正与绝情公子攀谈的云散，心中霎时明了，也不与他计较，笑道，“莫非齐兄还在责怪为在下隐瞒身份之事？”
　　齐越径自落座，斜了他一眼，一脸明知故问的神情。执了桌上酒壶，斟满，一饮而尽，“今夜江湖美人云集，云二公子却能形影独自，奋发而书，相信云庄主看见必定心生慰藉。”
　　云书挪过来，眼睛一闪一闪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他蓄了一眼前方不远处，雪鸢花丛中，与绝情公子比肩而立的云散，“你肯定喜欢她吧！”
　　“......”齐越一时哑言，这书生问的实在太直接了。虽然孤鸿客倾慕云景山庄大小姐云散是世人皆知的事，然如此被摆出来一问，倒让齐越说不出话，怔了半晌，“你......”
　　云书依旧笑，又凑近些，“齐大侠既有心做我云景山庄的上门女婿，将来我们也是亲戚，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某人说的信誓旦旦，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齐越自然不相信他有这般好心，“云二公子好意齐某心领了，但儿女情长讲的是你情我愿，云散若是无意，我也不会强求。”说到最后竟透出丝丝苦涩。
　　他一直以为云散对他也是有意的，早年相识于江湖，她大度、豪爽，美丽却又不失可爱，他为她倾倒，他以为她也是这样，直到今日今夜今时，他才有所醒悟，云散对于他，不过是像兄长一般的感情。就在方才，他亲眼目睹了她看阮梦箫的眼神，欲语还休，而不是看他那样磊落明亮。那样的眼神代表什么，他自是在清楚不过。思衬间又猛然灌入几口。
　　庄内八角琉璃的彩灯发出明和光泽，夜明珠与花厅玉树间殷殷闪光，冬日的寒流在云景山庄内被酒乐暖意替代，他却忽而感受到了冷，是的，冷。一身盖世武功，他有绵延不息的内力，即便外间天寒地冻与他而言也不过是多了几片薄雪景致，然而这一刻他却真正体味到了冷。
　　细细密密的冷。
　　即使烈酒入喉烟霞烈火在胸腔中蔓延，可他还是觉得冷。忽而体会到了江湖中人常说的一句话“一入江湖，寂寞如厮。”他一直以为那是郁郁不得志的失败者的自我安慰，此刻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无关成败，无关武功狭义，只关风月，风月罢了。
　　云书看着眼前人一口一口猛灌，再看看八角琉璃的灯影里，一脸失落郁郁的云散和已经离去的绝情公子，想这真是一出风月，说不定齐越齐大侠为爱决战绝情公子，到时定能在平静已久的江湖中掀起一番波澜，那么他这个江湖百晓生也就不会整天抱着堑壕笔而无从下手，越想心中越是兴奋。于是，对正在兀自伤感失恋的额齐大侠道，“你看，虽然我妹妹比较喜欢阮梦箫，可是阮梦箫绝情冷心，定会拒绝，所谓爱情都是靠自己争取的，齐大侠如此自斟自饮自赌怎么能令我妹妹动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他朝他眨眨眼，“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教你怎么做。”
　　齐越提着酒壶的手一顿，“……条件？”
　　云书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齐大侠陪我去一趟琼州。如何？”琼州花开百丈冰，百丈冰崖菩提花，他不过是想去摘一朵，然后......云书心里一乐，看着齐越，“怎样？”
　　齐越微笑，“云二公子，你觉得呢？”却是语带威胁，他堂堂江湖正义侠客，即便是爱慕也要来的光明磊落，何须旁人相佐，何况那样得来的爱情，他齐越自是不屑。即便他愿意，可是云散呢，若非真心，若是欺骗，那还算得了感情吗？
　　云书后背一寒，直觉自己一不小心触碰了这正失恋大侠的雷区，“这个？既然齐大侠并无此意，算云某多话了。”说罢，站起来一揖，“大伯还有事在前厅等我，云疏先行告辞。”他走得一派坦然平静，内心却是波澜起伏对这齐大侠腹诽了半日，直道这齐越迂腐，抱着这狭义名声，谈个恋爱也讲究君子行径，看来他注定得不到云散，唉，悲哉，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