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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帝王面权术 ...

  •   饱受犬戎人三年暴虐摧残,夜夜不敢安睡生怕被半夜破门灭口的百姓们,终于可以笑着安心睡上那么一觉了。

      因为他们流亡在外的唯一皇室血脉正统,他们大莫受万民敬仰的太子殿下,终于历经三年苦难艰辛,在今日,一路复国回来了。

      多数老百姓们那是笑着都可以从梦里笑醒的,美梦呗。

      三年了日日苦不堪言,说是如同活在地狱中一点不夸张。

      如今可好啦,原以为要受摧残一辈子的老百姓们,竟然等到了太子复国而来的战马,一个个情绪骤然暴涨。

      自古以来,群众的力量汇聚起来都是非常强大的,以至于太子殿下叶从的军队,没费什么劲,就在帝京民众的协助下,冲开了城门。

      锋利的刀尖直指皇城,彻底踏碎犬戎蛮人那永享宝座的美梦。

      成王败寇,自古一瞬间矣。

      太子殿下一路策马行驰,挥剑相向,鲜血染红他玄墨色的披风战甲,雕塑般完美清绝的面孔上犹带点点血迹,墨黑的瞳仁冰寒彻骨,似沉淀万千深凉。

      他于马上侧身斩开一剑,切断一个自左侧袭来的敌人头颅,手法凌厉干脆,出招狠辣,劲风十足,不留半点拖泥带水的痕迹,可见其功力之深。

      一路自泉州起义,历经三年绸缪坎坷,直至今日杀至王城帝京。
      一如三年前被他的父亲以诡计屈辱的逐离这里,让他赴别地赴死,依稀还能听得兄弟姐妹的嗤笑言语,现在,这些人估计早就化灰。

      叶从提着剑,一步步踏上金銮宝殿的层层石阶,这里,他的国,他的家,曾经记载了他无数的辉煌成就屈辱辛酸的地方,而今,他终将在这里俯瞰于九五之尊皇位的最高处,万人之上。

      缓缓走进朝殿正门,站在台阶的最高点,叶从面无表情的回身向下看去,脸上血迹犹在,却衬托的他整个人清艳中夹带肃杀。

      啧,真是个祸害啊祸害,三千在底下啧啧感叹道。

      叶从的部下将领们,纷纷俯首阶下,等待他的发号施令,惟他之命是从。

      他此刻就是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勿须黄袍加身,也没必要宝座在下,只消简简单单往那儿一站,就是个活生生的招牌,天生王者气度,他不是皇帝谁是皇帝?

      叶从高高站立台阶,俯视群雄,薄唇轻启,面无表情的扫视过那些被绑住的俘虏,冰冷的吐出四个字:“此役,无虏。”

      话音刚落,底下士兵立即点头得令,当下挥刀便斩,唰唰整齐的几声,那些个刚刚还求饶换一条命的俘虏,瞬时间没了声音,彻彻底底成了死人一个。

      叶从无动于衷的看下这一切,终于抬眸,面对林立满满的众将士,他缓缓说道:“本王今日终复国洗弑亲血仇,诸位均功不可没,特此分别拜爵封赏,本王三年丧期未过,暂不称帝登基,以太子之身监国,年尾丧期一过,再行登基一事。”

      台阶下头众将士齐齐屈膝一跪,齐声朗朗道:“吾等遵命——”

      叶从扫视阶下密密麻麻的人头,目光逐渐放远,果然在百米开外的拐角小地方,看见两个唯一没有下跪的人。
      那青衣的老叟,威望无限仙风道骨的开国太师扶凉,正一脸眉毛不是眉毛胡子不是胡子瞪着那满面事不关己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

      少年宜男宜女的脸庞被狐裘遮去了小半,一双墨黑至极的眼睛骨碌碌转着,漫不经心懒洋洋的姿态一直没改,也不去看太师被自己气成什么样了,手捂着嘴巴直哈欠。

      她似乎就是这样,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也打不起精神,任何人也不能撼动她半分。
      当然,叶从除外。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少年自远处抬抬眼皮看过来,正对上叶从若有所思的视线,打哈欠张到一半的嘴被叶从这么一看,立时僵在那里半刻,随后若无其事的闭上嘴,扬扬手对叶从好温柔的一笑。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就这么对上,一个冰寒犹在、一个墨黑如渊,于百万大军中丝丝交汇,无限意味不明尽在各自心中。
      扶凉太师在一旁扶额扭头,红杏出墙啊红杏出墙……

      高阶之上,万人敬仰,自此万千尊荣帝王身,君可满意否?

      那少年自远方遥遥看来,眼中墨色越来越浓郁,她突然轻轻一笑,叶从挑眉,看见她将双手虚虚握起来,举高到胸前,拱手一礼,嘴中无声吐出几个字。

      百米距离,叶从却看的很清楚,他渐渐转身,朝内殿走去,步伐凌厉,不带一点犹豫和踟蹰,踏上脚下茫茫万丈皇权之路。

      “——吾皇万岁,恭喜恭喜。”

      复国一月有余,百官到位。

      叶从杀伐果断绝不手软,短短一月,把那些旧朝犬戎留下的烂尾给一概切了个干净,丝毫没有留情,官职全员通通翻牌洗换一遍,个中排布非常微妙,双双制衡,任谁不得凭借元勋之功,翻出天去。

      自古以来皇帝们最讲究的就是个“平衡”二字,朝野平衡,权局平衡。

      党派之争虽说都会被帝王所厌恶,却也必不可少,若是那人心都往某一臣子一边倒,就不是皇帝们所乐见,宁愿两虎相斗,互相打压制约,也不愿看见哪一方声势坐大,翻覆了自己的龙椅。

      叶从就很有见地的早早预见了这一点。

      在叶从以太子之身监国的第一日起,他便颁了第一道旨意,那旨意不是国家规划,也非有关政局调动。

      而是奉麾下谋士三千为相。

      三千得旨却没众人想的那么得意。

      按礼数恭敬接了旨,她当然没有下跪。

      只要是这大莫一国的人,没人不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独独给了这位少年丞相一人的特权,见谁都不用下跪行礼。

      亲自送来圣旨的是宫内的太监总管李公公,后面跟了一众宫中奴仆,声势浩荡。

      李公公虽年纪轻轻,却是平日里专伺候太子殿下生活起居的贴身奴才,宫中权威人物,人人尊之重之,连官员们都要礼让三分,现下竟然来亲自上门,就只是为这谋士宣读旨意。

      在宣读完旨意递给三千圣旨的时候,李公公特意抬眼偷偷瞄了眼,好奇这传说中谋略才智都堪称一流的人物,如今大莫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大人,究竟是长了副什么模样。

      一眼看过,李公公立刻垂了眼睛,老老实实行了一礼,这才恭敬的退出太子殿下才赐给这丞相大人的府衙。

      门内,三千转身回屋,将精致图腾的圣旨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大椅子上,整个人窝了进去,没什么形象的靠着,二郎腿翘了起来,手指轻轻叩门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脸上始终表情淡淡,姿态却若有所思。

      门外,李公公抬手擦去脖子上的冷汗涔涔,额角还有一滴汗,忘了擦,缓缓沿着脸落下,正滴在他还是微微发抖的手指上。

      伺候了太子殿下那么多天,他既然能从一干奴才中脱身而出,一举爬上让众人羡慕的总管之位,自然有其不可多得的优势,而他也很清楚,自己一大天分,就是善识人。

      李公公放下袖子,遮住抖个不停的手。

      刚刚接旨的那一瞬间,他抬头时分,刚好看见了那少年丞相的眼,那少年可能也没察觉,所以才会漏了缝子给他钻了去。

      那墨黑墨黑的眼珠子中,瞬间闪过一道明光,虽然只有一瞬,却还是被李公公给瞧了去。
      那分明是凌厉的杀气。

      丞相的杀气是针对谁的?
      李公公身子一抖,立马不敢深想,赶紧挥去脑袋里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才是他一个奴才应该做的。

      这宫里官场里的主儿,有几个是简单的?

      屋内焚香袅袅,淡淡的味道,识货者初初闻见便可分辨出,这是极其名贵不可多得的香料,有安神养生之效。

      屋子里没有放人进来伺候,下人们极有眼力见的依次退下,把这位置留给房子里的两位主人。

      扶凉端坐在椅子里。

      他手里此刻正拿捏着圣旨,自从进屋到现在,一直没放下过,已经将这黄稠绢布打底的薄薄一张纸,摊开看了又看,那眼神像是非要把这圣旨戳通了不可。

      突然“啪”的一声响,那圣旨被人狠狠往桌上一放。

      扶凉皱了皱眉:“他想让你我摆在风尖浪口砥柱支流,又拿你做横隔我的挡箭牌,你真就同意他这么做了?”

      “叶从动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奇怪的?虽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下手,但倒也还算合理,我不至完全没有准备。”三千漫不经心的答道,顺带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扶凉眉峰一抽,若有所思:“不是一天两天……”
      他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他早知道你是女人了?”

      扶凉用手捋捋胡须,皱着眉头思索,半晌又摇头自言自语道:“没理由啊,自我认识你以来,还从未见过你着女装的模样,时间一长,除了你那副长相可男可女之外,你浑身上下有哪点是个女人该有的?连我都老把你当男人看待,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朝某人本该不平可却真的很平的地方瞅了瞅,不怀好意的笑笑。

      “第一次见面看出的吧,大概。”三千挡开扶凉惹人厌的眼神。

      “这不可能。”扶凉很肯定的说道,“当初连我和…和他都未必能一眼看出,叶从怎可能做到?”

      扶凉刻意避讳,有些人,对他们来说都是禁忌,现在还不到摊开来说的时候。

      “你太小看叶从了。”三千淡淡道:“或者说你可能的确从未想过低估这个叶从,却也还是太低估了他。”

      她抬手指了指那明黄圣旨,别有深意的一笑。

      “你看看这道旨意,简单来说,是让我做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和你齐驱并进的丞相大人,万千尊荣于一身,连这日常住所的宅子,都是他太子殿下大人未来的皇上来人家亲自赐给我的。表面荣光万千,可事实上却是架空分摊你我手里的实权。”

      “此一权位,一人担当足以,可他却均衡的分给你我两人,看似是相信你我二人的意思,可实际呢?你我若不联手,这权力就等于是撕成一半的银票,好看,却半点用处没有,花都没处花去。若一旦联手,更是万万不可能的,这状似属于你我的权柄当中,不知经过多少道叶从的内手,后头还有那么多官员盯着这位置,随意一个弹劾,你我都玩完。”

      三千揉揉额角,真是火上烤啊火上烤……

      扶凉拿起一盏茶杯,拎起紫砂茶壶,将里头盛满水,放在手里慢慢转着,突然呵呵笑起来,摇头叹道:“满招损。”

      “没错。”三千也随着他笑起来。“就是这个道理。你我都坐大太久,他容忍三年已是不易。”

      “如此一来,这大莫交予叶从之手我倒是很放心,光这狠辣手段,就已是足够当个盛世之君。”
      扶凉微微笑着,举杯慢慢喝下里头的茶水,淡淡道:“既如此,你我也应慢慢放权,还得放的要不着痕迹。叶从不就是一早料到你我必定会这么做么,没想到这回还真得心甘情愿去中他的招。得!只要是个越来越盛的帝星气象,就什么都行。”

      扶凉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谦受益。”

      三千却没他以为的那么舒心,而是缓缓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燃起袅袅熏香的香炉,那里淡烟虚无的升起又消失不见,物化成雅致的气味,飘满整个房间。

      扶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进屋之后他便闻着了这个味道,总觉得有点熟悉,但光顾着突然而至的圣旨,没来得及深想,此时他顺及三千目光一看,心思一动,走过去俯下身仔细嗅了嗅。

      “水煮红杉?”扶凉脑中惊雷一闪,当下脱口而出,随即大惊。“叶从送你这个干什么?”

      “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三千微笑。

      她当然知道扶凉失态的原因,水煮红杉,香薰上品,暗含旖旎相思之意,自古上记载,代表钦慕相恋说法,多是男女情谊互投的时候,男子赠与女子,表达爱意。
      叶从在赐给她下榻的府上安了这么一个香炉,用心何在?

      扶凉心里咯噔一下,挑眉难以置信的道:“我道他怎么架空你权力架空的如此迅速,原来是动了这个心思。”

      接着他又突然不惊讶了,慢悠悠走回椅子上坐下,笑得很快意啊很快意,啧啧两声,摇摇脑袋感叹道:“叶从可真叫我给低估了,他竟想把你弄到后宫里头待着,不希望你手持重权,又想你一己才华为他所用,只消让你恋慕他,便什么都可以解决,哈哈,当真好计谋,好思量!”

      扶凉幸灾乐祸说的起劲,心道三千啊三千,你竟也有今天。

      三千无语的看着扶凉一脸颇为欠揍的表情,眼神暗含警告,偏生扶凉还不知收敛,一径笑得开心。
      三千暗骂:简直为老不尊!

      她缓缓闭上眼,没什么所谓的挥挥手,意思就是你可以滚了。一边感慨:“太诱人,不是我的错。”

      扶凉一杯温茶刚入嘴,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摇摇头,擦了嘴起身就走,抚须笑着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脸上有些好奇的神色:“叶从到底是从哪一点看出你有爱慕他的意思?”

      “也是啊…这我还真没想过!”三千皱了皱眉,慢慢靠回榻上,开始思索。

      ——显然这两人关注事情重点都很有问题。

      扶凉见她这副样子,无语的转身走开。没能听见身后那人的自言自语。

      三千笑意迥然,闲闲散散向后靠去,仪态慵懒,未几,她突然笑起:“想什么想?将错就错亦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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