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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2】 ...


  •   泽田纲吉站在上课时间的校门口,有些呆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和紧紧关闭的校园大门。一格一格的铁制黑色栏杆把他和校园里面隔绝开来,视感看上去像是监狱的牢笼一样。

      对了,这是上课时间,学校的大门在中午放学前是不会打开的,门卫也不在。根本进不去。

      平素看起来很普通的校园风景,隔了两三天再到这里看,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的,遥远,熟悉,又陌生。安静的操场,没有开花的樱树,从一扇扇窗户里还能隐约看到学生们端坐上课的侧影。

      蝉鸣声吱吱的响个不休,恬噪得铺天盖地,听起来感觉耳朵像失聪之前一样嗡嗡的令人发晕。天很热,汗水从额上流下来。

      好安静啊。看来要这样进去是不可能的。可是中午他又要赶回医院照顾妈妈,下午还有没有挂完的止痛药水和葡萄糖,如果他不在,他担心护士会忘记了拔针。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尴尬,他的视线触及到不远处的那面校墙。想不到不久之后,自己居然又要用上这一招,循规蹈矩了三年,最后居然接连违规,感觉微妙。

      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原地跳了两下就算是活动筋骨,他抬眼望向两米多高头顶那个墙沿,打量了片刻。是有点高。但是不是烦这个的时候了。

      泽田纲吉吸了口气,足尖一使力向上跃了起来,脱离地面到达至高点的一瞬,极快的一把伸出手掌扣住墙头的砖块。然后左膝盖弯曲顶住墙壁的石灰表面,借着那点摩擦力单手手腕使劲,几乎是一个瞬间,身体顺势再次提升高度,最后以半跪的姿势成功翻越了障碍,结结实实地踏在了墙头上,过程顺利,不到两秒。

      站直了身体立在他人头顶位置的感觉特殊,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教学楼,和自己的脚齐平的树梢,一种心酸的感觉不知为何突然从某个角落涌上心底。不过这种迎风洒泪的姿势并没有维持超过几秒钟,沉着的一个音线不缓不慢的响起,却让他脚底一滑差点倒栽葱回去——

      “感觉如何。”

      !何止是熟悉的声音!极有特质的嗓音这几日早在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翻滚了无数遍,还算眼疾手快的抓住脚下的砖块,没让自己真的翻身掉下去,抬起头睁大眼看着墙下不知道何时已经站立在不远处的那个人,风吹动刘海,零零碎碎的额发下,视线依然可以确定是他。纲吉深吸了口气。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纲吉沉默了。好几日不见,因为家里和医院、学校学业的挣扎和忧愁,过早的承担沉重的人际和社会生计,让他看上去憔悴得很。头发过长且凌乱,脸颊没有多少血色,本来就瘦削的身躯看上去更加单薄和摇摇欲坠,没有一点青春该有的朝气和强劲。这样的他,在面对云雀的轻声问题时,只能沉默。

      松手,从墙上纵身跳下,稳住身体,再直起身姿来,云雀恭弥正好也走到了眼前。

      发现对方并没有拿出那对让人胆寒的凶器,有些意外的纲吉抬头猝不及防又正好撞上云雀恭弥的视线。对方一贯没有神情,只是等待回答般看着他。

      “对不起,云雀学长。”微微偏头把视线瞥向一旁,口气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去波涛澎湃了,泽田纲吉只是认命一般的僵硬站着,等待违纪的惩罚或者已经显得仁慈的奚落像雨点一样砸过来。

      “翘课两天半,什么原因。”还是没有动手,口气也没有任何波动,云雀就像是没有看到他刚才的翻墙行为一样。

      没有料到他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有什么东西在心脏的位置砰然一跳,随即渐渐复苏,蔓延出来的感觉像是多了一根轻柔的羽毛,拂过胸膛。受宠若惊的人消瘦下去的双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转瞬晦涩的心意又被绝望压制,犹豫片刻,轻声开了口:“我,应该不会再来上学了。”

      出人意料的,没有出声责问或者挖苦原因,也没有任何的处罚措施,风纪委员长既没有冷笑,也没有立刻一拐子甩过来。

      云雀恭弥的静默似乎是在鼓励纲吉继续说下去,这种无言正是最大的允许和恩赐,让草食动物鼓起勇气,述说出自己当初含着泪水的无奈决定:“我…… 再上学也没有用了。反正考不上多好的高中,即使……即使考上了,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办法上下去。这辈子,像我这样的废柴,能够替人打工、勉强度日、还可以拿出钱来给亲人看病……我就很满足了……”语调越来越低,最后趋于无声。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决定都做好了,现在这样也只能如此去做,当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居然还是会这么痛楚?为什么呢?

      明明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了,自己这两天也告诉自己无数次了,难道不是早就接受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感觉丢人的眼泪好像又要漫出来?哭有什么用吗,泽田纲吉。

      噗的一声苦笑出来,纲吉低着头,嘴角忍不住凄凉的勾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无边的苦水弥漫翻涌,从里到外,散发着发霉的气息。

      再见了,我的校园生活。再见了,我未来的梦想。再见了,散发着香气的墨印课本。也再见了,手捏着笔,被人们赐予期待的那些日子。也许未来本来应该遇见的人们,在书本和夏夜栀子花里坐着聊天的人们,再见了……

      低垂着头的男孩,终于还是没有机会在飞沙走石中成长为穿越一切的暴风。终于还是没有机会真翅高飞,幼嫩的翅膀过早的在现实的滚滚落石下砸成一滩血肉。骨断筋折。

      真是不甘心啊,在云雀学长的面前,在这阵风面前,违背自己当初的志向……

      “什么原因。”云雀恭弥漆黑的眸子因为主人的突然俯身而近在眼前,黑玉一样的眼瞳因为眼睫的微垂而狭长,某种肃然的力量让纲吉不能避开这样的眼神。

      “我的家庭,不能再支撑我读下去了。而且,也许再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纲吉无声的咧开嘴角笑了笑,想要咽下苦涩的味觉:“谢谢你,云雀学长,帮我出的意见。我本来是打算照着去执行的。A/B,以事实为基础,去追逐梦想。可是我现在才真的明白,我们这种人,天生就是活在平凡底层的命。A和B都没有资格的。尽管如此,你还是我最……”

      “放弃了?”终于,冷然的打断了他的话,云雀恭弥,温柔平静的昙花一现最终还是骤然消逝了,冰冷的口气果决的截止了泽田纲吉的苦楚诉说——“这就是自由和梦想?”

      “简直可笑。”

      话语如冰,纵然夏日也让纲吉瞬间明白了什么是三冬恶寒。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不屑,像是一堵厚墙,再一次从二人之间破土而出,轰隆上升,逐渐阻绝起理解和联系。直到二人的视线再也无法交流汇聚在一起。

      “云雀学长。”也许应该感到胆怯和理亏地后退,可是某个特别的字符在脑海里呈现的同时,狠狠刺痛了泽田纲吉的那根神经。刀剐一般的痛楚和愤懑转瞬化为果决的力量,让他直直的看向面前随时要转身离去的人:“和梦想对照相反的是事实。你懂不懂。”

      “是,我想变得和你一样,自由,有能力,不被俗世束缚,可以保护和坚持自己想要的…… 可以跨越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都甩不开的东西。可是,我终于还是明白了,我和学长你不一样。你有钱,我没有。”

      你有钱,我没有!

      不再有任何粉饰意象,最直白,最赤裸裸的对比呈现在对立凝视的两个身影上。年轻的身姿,燃烧着灼然不同的气息。

      从那天雨夜,从钢琴事件,从很早很早之前,从相遇那一刻起,就已经存在的巨大隔阂和对比,这个问题,终于被一句话猛然抛坠出来,砸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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