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三部》月**曙

10、第 10 章

　　十

　　悦兰芳吃过午饭便去找莫召奴，倒不是要去劝他，只为去探探口风。进屋的时候莫召奴正在练字，听见声音眼睛抬也没抬。悦兰芳进来走到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一碟蜜枣，也不客气，拿起来挑了个晶莹个大的吃了。他一边吃一边站莫召奴身边看着他的笔锋，一直等到莫召奴把字写完。
　　“总算肯正眼瞧吾了。”
　　“吾何时没有正眼瞧过你。”
　　悦兰芳挑了个好的放到莫召奴嘴边：“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跟吾计较。”被悦兰芳这样哄，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莫召奴也挺无奈地吃了，这事就算完了。
　　“你这么大度，可未必人人都像你。”悦兰芳说着，见莫召奴没什么反应，又戳了他一下：“崎路人可是眼睛里容不下砂子的。”
　　“他容不下自有人去劝，叶小钗性格平和敦厚，有他在旁边，崎路人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悦兰芳也笑了：“那可不是，也只有叶小钗能住得下琉璃仙境。何况还有素还真在，吾当然不必担心什么。”
　　“……”
　　“可别说你猜不到，”悦兰芳说得慢条斯理：“素还真总顾虑着所有人的情绪，今天晚上定然是去崎路人那里安抚他呢。”

　　“别动……说了别动……老动……”崎路人一边抱怨着，又将画纸左看右看，还是叹了口气：“不行，比素还真差得远了。这人比人可真要气死人。”
　　话音未落，就听到素还真的声音传来：“背后说吾什么坏话。”
　　“夸你呢。”崎路人放下纸，便看叶小钗松了口气一般马上站了起来，崎路人说要给他作画，他一个姿势摆了一个时辰，腰酸背痛。
　　素还真进了屋，一见瞧见摆在桌上的笔墨纸砚，向崎路人一伸手把画要了过来：“笔锋凌厉俊逸，画得好。”
　　得了素还真夸奖，崎路人心情也好，却说：“哪里，我心不静，画不出叶小钗的平和，要说神韵，还是你以前画的那幅好，潇洒俊逸中又不乏圆润自然，连叶小钗的剑意都在里面了。”
　　素还真听得不由看了一眼叶小钗，却见他神色还有几分尴尬，便笑着对崎路人道：“吾都不记得了。”
　　崎路人叹了口气：“以前就挂在五莲台的书房，现在不知还在不在。不过也无妨，你人在，哪天再画一幅就是了。”说着又转向叶小钗：“还不快谢谢素大忙人。”
　　素还真忙拉住他：“叶小钗是老实人，你别闹他了，瞧人脸都红了。”
　　“知道心疼啦？”
　　素还真不理他，却对叶小钗说：“你瞧瞧这人，真是得理不饶人，素某都要怕了他了。”叶小钗也跟着笑起来。
　　看叶小钗发笑，素还真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就是不愿叶小钗在他面前有一丝不自在。素还真伸手拉住崎路人，又一手拉着叶小钗，坐了下来：“闲来没事，跟你们聊聊天。”
　　“可我看你事挺多呢。”
　　素还真不管崎路人话里带刺，转向叶小钗：“麻烦去告诉屈世途一声，让他备些宵夜来，我们晚上边吃边聊，他那边新得了荔枝，甜得很。”叶小钗点着头就要去，被崎路人一句话拖住了。
　　“不忙，难得你有闲心，干脆就让屈世途、续缘、莫召奴跟定风愁他们也一块来，”他转向素还真：“人多热闹些。”
　　叶小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素还真听他这么说也很意外，不过几个人聚得的确少，便道：“也好，你这屋子小了，就到湖边上去吧，今晚大家热闹热闹。”叶小钗这才离开。
　　看叶小钗离开，崎路人抽回了手：“把叶小钗支开，想问什么就问吧。”
　　素还真没打算瞒他，便直接问：“昨天夜里叶小钗怎么会去那的？”
　　“我若说只是凑巧你信吗？”见素还真摇头，崎路人笑道：“我也不信。不过叶小钗的确不知情，我只是让他跟着你。”
　　“这种理由很难让人信服。”
　　崎路人垂下眼，摸了摸桌角，一挑眉：“定风愁饮酒偏好江南绵软香醇的口味，他昨天要的烈酒不合他胃口。”凡事都有原因，一个人做了违背自己习惯的事，更表明他有特别的目的，只从这件小事就猜出悦兰芳另有打算，崎路人心思之细亦可见一斑。
　　素还真伸出食指勾起他下巴，崎路人却移开眼神，不肯与他直视。素还真道：“你怕我知道了生叶小钗的气，还不告诉他实情，可有想得到叶小钗浪费了你的苦心。”
　　崎路人冷哼了一声：“那人这方面格外笨拙，早就能料到了。”
　　“为叶小钗这样筹谋，反而不替自己想一想？”
　　崎路人哈哈笑了一声：“叶小钗这方面不行，我可擅长得很呢。”他瞅着素还真笑，一双眼水波荡漾，荡得素还真心里活络起来。素还真索性搂过他的腰：“你怎么个擅长法？”
　　“想知道？”
　　素还真乖乖点头，崎路人在他头上一推，走开了：“做梦去吧。再不走叶小钗得回来催了。”
　　素还真揉揉被他按到的部分，心里居然有点失落。不过此时也的确不方便，他笑了笑：“那改天。”得了崎路人一个白眼。素还真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站起身，拖过崎路人的手：“我们也去湖边上吧。”这一回，崎路人没再推开。

　　到了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屈世途把炭火炉子都搬来了，说让叶小钗叉几条鱼上来烤着吃。素续缘在帮忙摆桌子，莫召奴到湖边洗水果了，悦兰芳提了桶水来，里面放着决块，打算冰酒吃，连佛剑分说都抱着两个西瓜，一掌下去，切口比拿刀切的还整齐。
　　素还真转过头对崎路人说：“我们来晚有来晚的好处，等着吃现成的好了。”
　　屈世途对着他大喊：“懒鬼动动吧，去厨房拿调味料来。”
　　“看，吾一来屈大军师就要给吾安排工作呢，早晓得再在屋里蹭会了。”
　　崎路人笑着推他：“你果然没有清闲的福份。”说着也去帮素续缘的忙。
　　一群人说说笑笑很快弄好了，唯独素还真半天没回来，崎路人便说这人肯定是怕做事，蹲厨房吃着呢。这边还笑着，就见素还真拎着衣袍角过来了，他不知道该拿些什么，索性把所有东西一裹就放衣服里包过来了，看得屈世途额角青筋直跳：“你是不用洗衣服，觉得这一身白衣很容易洗是吗？”
　　素还真无辜地眨眨眼：“好友辛苦了。”
　　气都没处撒。
　　悦兰芳提议说要行酒令，屈世途说自己文墨不通不肯来，悦兰芳却说，除了佛剑是出家人不宜饮酒，叶小钗是个哑巴都得玩。屈世途没办法推脱只好跟着玩几把。素还真虽然酒量差，对这些要动脑筋的玩意却级精通，到了后来叶小钗崎路人素续缘喝多都退了，他也没喝几杯，屈世途是玩了几次就借口给大家烤鱼就溜了逃过一劫，莫召奴生着张貌若女子的脸，酒量却极好，就跟着悦兰芳一起玩了下去。悦兰芳也是固中好手，欺负莫召奴这个外域人丝毫不手软。莫召奴饶是酒量再好，一杯两杯三杯地灌下去，后来也有些站不稳了，只是不肯服输，拖着悦兰芳还要来。
　　素还真看他们玩得兴高彩烈，自己拎了个板凳坐到屈世途身边同他聊天。素还真本想帮屈世途烤鱼，奈何一动手，屈世途就要把他手打开，叫他一边去，素还真委屈死了：“素某只是看好友辛苦想帮忙而已，好友真是无情。”
　　屈世途冲着悦兰芳那边一扬下巴，眼睛却还是盯着手里的鱼：“这种表情做给他们看去，老人家我不吃这一套。”
　　素还真往他指的方向一看，正看到佛剑分说扶着素续缘的肩喂他喝茶，不由皱了皱眉：“佛剑大师怎会在这？”
　　“今天送东西来，跟续缘聊天聊得有点晚了，就留下来吃晚饭，吃完了正要走你又说要弄什么宵夜，索性就留下来了。”屈世途道。
　　“送东西？”
　　“你道这新鲜荔枝谁千里迢迢从岭南送来的？”
　　素还真恍然。
　　“都是你这个做爹的不带好样。”屈世途忍不住又抱怨道。
　　素还真觉得十分无辜，委屈地说：“素某可没对出家人下手。”
　　屈世途哼了一声：“你敢吗？佛剑分说在续缘面前可没把自己当出家人。”他摸摸自己引以为豪的美髯须：“好事近了。”
　　素还真又看了一会，倒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又觉得屈世途在胡说。他再一转头，却发现莫召奴跟悦兰芳不见了。素还真问屈世途，屈世途也说没看到，说许是莫召奴喝多了，悦兰芳先扶他回去睡了。正说着，悦兰芳又回来，在素还真脚边草地上坐下，伸手向屈世途要了条鱼，靠着素还真的腿啃。素还真向他问到莫召奴，悦兰芳舔了舔嘴唇：“他啊，不肯服输，喝多睡去了，别等他。”
　　素还真把他嘴角沾到的油抹掉：“倒看不出你比他还能喝。”
　　悦兰芳大笑：“哪啊，我偷偷倒掉好多。不过也喝了不少，头还有点晕呢。”他看着素还真笑，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指尖：“晚上到我房间来给我醒酒。”
　　屈世途扭过头去，真心不能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