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淡月清风

4、初入滁州城

　　对林家村的村民们来说，就是县城里县太爷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州牧老爷，那便是做梦也都梦不到的天神似的存在了。
　　所以，阿英三人一听林婶子说出这话，俱都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婶子颇有几分得意洋洋地瞧几眼阿云，又转对阿英姐妹柔声道：“既回来了，还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吃食都预备好了。”说着便来拉阿英的手。
　　阿英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缩，口里答应一声：“是。”一手死死拽住阿云，一手护着秀秀，看了看林婶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朝院子里慢慢蹭去。
　　刚进院，便见数个人影伫立在院中，其时月色并不甚亮，屋里的烛火一明一灭，瞧上去这几个人影飘来飘去，倒似是`````
　　“鬼```鬼上身？”秀秀哆哆嗦嗦地往阿英身后又缩了缩。
　　“啊！”阿云尖叫一声，死死抓住阿英的手，便往门口跑；这叫声仿佛有传染力，阿英也尖叫起来，拉着秀秀跟着阿云转身便逃。
　　跑了数步，早见林婶子满脸怒色地站在门口；阿英见了婶子这副模样，倒是平静了几分，指指院子，道：“婶子，那边闹``闹```”
　　林婶子脸色越发难看了；好不容易压住怒火，却忙走向院子里的“鬼影儿”，换上有些生硬的笑容：“诸位老爷，实在对不住```”回头喝道：“还不进来！”
　　阿英三人一愣，被喝醒了般，镇定下来，再仔细看时，却原来那些“鬼影儿”是几个个子甚高的男子，一个个立着像桩子一般一动不动。
　　既然是人不是鬼，三人也就不大怕了；一边走过去，秀秀一边在阿英身后嘀咕：“姐，这就是州牧老爷派来的人吗？”
　　走到小屋门口，灯火明亮了一些，阿英才看清，这数个男子，皆穿着样式怪异的藏蓝色衣衫，衣料看不清，但定是绸缎锦绣一类，她这么忖度着。
　　屋中很难得地点了六根蜡烛，显得格外明亮；屋里的供桌木椅正是过节才用的那一套；叔叔难得地毫无醉态，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立着，连头也不敢抬。
　　正座上坐着个大约三十岁的青衫男子，样貌并没什么跟普通人不同的地方，正端着茶杯思忖；见她们进来，目光微微转动，似乎在阿云身上停了一下，便很快收了回去，专注地吹着茶叶，慢慢品了一口。
　　林婶子刚要说话，抖抖嘴唇，终于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学着林阿狗站得端端正正的。
　　屋里一片静寂，阿英阿云都被这种气氛镇住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秀秀却从阿英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想开口，却觉得姐姐拉着自己的手冰凉冰凉的，也有些紧张，难得地老老实实，一言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那青衫男子才抬起头，用一种拖长了的奇怪腔调说道：“这就是林大牛膝下的几位千金？”
　　林婶子看了一眼林阿狗，小心翼翼地说：“是，不````这个```这位是```隔壁王婶子的闺```膝下的千金。”说着一指阿云。
　　那青衫男子瞧了阿云一眼，又品了口茶，才道：“既然是林大牛的高邻，也一并请来吧。”
　　林婶子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答应一声，忙忙地去了。
　　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众人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瞧着那青衫男子不紧不慢地喝茶。
　　秀秀给憋得实在受不住，捅捅姐姐，便要开口；阿英犹自未觉，阿云已一把捂住了秀秀的嘴。
　　时间仿佛是给绳吊住了似的，一分一秒都走得艰难。
　　终于，林婶子会同隔壁满脸惶然的王婶子和王叔进得屋来；阿云的手这才放开，秀秀解放似的大喘口气。
　　那青衫男子依旧气定神闲地喝茶，很久，才瞧了瞧屋里这一群大小木偶，道：“州牧老爷的意思，想来诸位已经是知道了。”
　　众人都不甚明白，却忙忙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青衫男子道：“这二位小姐的亡父，”一指阿英和秀秀，“曾是州牧老爷的故交。州牧老爷日常说起来，也总是惦念，如是不见上一面，以老爷的仁慈，只怕于心难安的了。所以，我有个计较，说出来大家参祥一二。”
　　众人又忙齐齐地点头。
　　那青衫男子道：“以我的小见识呢，不若接这两位小姐到滁州城住上几日；一来让州牧老爷放心；二来，也可慰林大牛在天之灵。只是这必要你们点头才是。你们怎么看呢？”说着，瞧了瞧林阿狗和林婶子夫妇。
　　这本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林婶子早喜得无可不可，只剩下点头了。
　　林阿狗却毕竟是有些疑虑，哥哥过去是曾和这州牧老爷混在一处，所以他也隐隐听闻过，这州牧老爷并不算好人。把两个侄女就这么送了去````他正想着，对方的眼神却正正与自己的对上，他莫名的一个寒颤，只得点头。
　　那青衫男子便站起来，瞧了瞧阿云的父母，轻描淡写地道：“这两位小姐从没有出过门，只怕我们照应不及。这个小姑娘既是跟她们投合，也便一道罢了。你们看如何？”
　　阿云父母原正在发呆，对邻居的好运也不无妒嫉，听到自家居然还有这般能与州牧老爷拉上关系的机会——虽然不过是附带的，那也是天降的好运；所以大喜过望，只有不住点头的份了。
　　阿云大吃一惊；能去府城见见世面当然好，但是，这几天那位张家公子`````
　　阿英却知道她的心情，鼓起勇气道：“这位```老爷````云姐姐````”
　　一言未了，却早见那青衫男子出了门，只撂下一句话道：“那么，准拟明早启程了。”
　　只听脚步声响，那若干“鬼影儿”也跟着他出去了。

　　这一宿，林家和王家上下通不曾睡好：王婶子欢天喜地地打理着行李，林婶子则在后院儿使劲儿挖坑埋着那青衫男子带来的巨额赏金；王叔高兴地在院子里转磨盘似的踱步，林阿狗则难得地嘱咐着阿英和秀秀些有的没的——其实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阿英好歹还算是听着，秀秀则早已倒在姐姐怀里睡了去；阿云则担心张述怀找不到自己挂心，忙着写信，难免掉几滴少女相思之泪。

　　看看天已放亮，那青衫男子倒是守信，很快就带了那几个“鬼影儿”来了，这次却是动静儿不小：不但人人骑马，还带了辆马车来；林家村上下早都听说了，此际人人都躲在自家的草门儿后面窥看，小孩儿们则有的爬在房上，有的便站在不远处看热闹。
　　阿云和阿英姐妹就在众目睽睽下走了出来。
　　王婶子不放心，仍追上来嘱咐：“阿云，到那边，要会看眉高眼低的，不要乱说话```”
　　阿云点点头，柔声道：“娘，我都知道了。那封信```”
　　王婶子抹着眼泪，道：“娘都记得，安心去吧。”
　　王叔斥道：“大喜的事情，哭什么？这不是让孩子不放心吗？”王婶子这才收泪。
　　这边儿林阿狗早又醉了去；林婶子站在门口，却是默默无言。
　　忽然对面墙上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气儿道：“秀秀，臭猴儿，回来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秀秀一看，却是小伙伴阿牛，因响亮地回道：“死阿牛，你等着，回来摔死你！”
　　阿英瞧着，不禁抿嘴儿一笑。
　　林婶子却忽然开口了：“看着秀秀，不要让她惹祸。赶紧回来，家里活儿还多着。”
　　阿英愕然，转头看时，林婶子早进去关了门。

　　车辚辚，马萧萧，一丛人马就这样在全村人的注目下，离开了林家村。

作者有话说

　　答应了某个催命鬼````于是不能晃点T T，写上一半``权作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