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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落子(1) ...

  •   杨旻一声轻唤,沉浸在伤叹中的阴弘雅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旻姊姊,你醒了?佛祖保佑,你可算是醒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十三皇子正要去学馆,睫毛湿湿的,许是刚来看过你……我叫太医来看看,再通知陛下……”说着,便要传唤宫婢。
      “小雅,不忙,现在私下无人,我们两说会话,再通知也不晚!”杨旻微微一笑,轻轻拉了她的衣袖,“我们有日子没说贴己话了。”
      “不要紧吗?叫太医来看看再说!” 阴弘雅不解,按说昏厥九日,便是不死,也应虚弱已极;却见杨旻脸色微润,血色渐丰,确是无碍,竟依了杨旻,“也好,算起来,贞观年,我们一共也没说过几次贴己话,上一次还是去年皇后崩逝前三天!”
      “好快啊,都一年多了。有时,竟觉得你我之间生疏了不少。”杨旻轻声的嗟叹道。
      “总是不能与武德年比……伤口还疼吗?你这后背,真是伤痕累累!”阴弘雅亦小声的附和。
      “呵呵,都是陈年旧事,你还提它做什么!”杨旻,并不介意,稍稍扭动着,想要起身。
      “你慢点,我给你拿个隐囊。”阴弘雅忙四下打探,从塌边拽了一个隐囊,垫在杨旻身后。
      “嗯,躺了这么久,骨头架都快散了,要动一动的!”杨旻笑着,收纳德妃的‘伺候’。
      “好不容易平静几年,这冷不丁的又出事,我真是看着,都心惊肉跳的,你怎么一点也不消停!”阴弘雅,一边动手,一边动口,数落杨旻。
      “树欲静而风不止,何况,从来都是看起来安静。”杨旻,不显起伏,从容问道,“我睡了多久?”
      “九天了,跟死过去似的!陛下最近火爆的吓人,谁也不敢惹!每天来看你一会就走了,倒是还跟以前一样。”阴弘雅,特别挑了李世民连日来的表现,来逗杨旻。
      “害你受惊了,还念着看我。”杨旻置若罔闻,只是由衷的去拉阴弘雅的手。
      “泽姐姐和絮容也都来看过你,不过没我惦记罢了!”阴弘雅也握着杨旻的手,笑言。
      “嗯,小雅,每次都麻烦你……不说这些了,这几天都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混混沌沌的,总不踏实。”闲话说的差不多了,杨旻有事关心。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出事次日,鸿胪寺司仪署那边就拟好了惜儿的下葬事宜,就地安葬立庙祭祀,在东都菏泽寺和西京大庄严寺并起法事,为吴王故妃及世子超度。陛下,要吴王办妥了她的身后事,即刻北上洛阳。姊姊心中要有数,我嗅着,气氛古怪——旻姊姊,赵好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宫里说什么的都有,连‘她是个骊山里修行千年的妖精’都编排出来了。”阴弘雅尽数告之,连同自己的疑问。
      “这事,你就别问了。”杨旻稍稍迟疑,平淡道。
      “还有一件事,昨天,蜀王被叫去大理寺问话了!”阴弘雅莞尔,并不强人所难——既然杨旻不欲她搅局,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噢,原因呢?”
      “起因源于陛下身边一个起居郎褚遂良进言,说是‘内庭失职、陛下失察、上下通气,潜谋上窥’,口气很大,就差没说朋党了!不过问话时间不长,问了也就问了,别的倒是没什么异样;陛下看了大理寺的判词,不扬不抑,平和的很!我还嘀咕着,赵好是我和泽姊姊过了眼的,说不准还要我和泽姊姊去大理寺一趟。”阴弘雅,在心里也琢磨了很久,“昨晚陛下去我那,心情不坏,什么也没说,我也就没好问!旻姊姊,你看的清吗?”
      “……有人在动!”杨旻忖思着,含糊道。
      “是,关键是——谁要动?魏王?我觉着不像。东宫,也不像。”阴弘雅,早看出来了。
      “应该都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小子,还没这个心术……只有褚遂良,也是不够的!褚遂良现在是门下省的人,魏征说了什么?”杨旻否定又发问,脑子里过滤着所有能想到的可能。
      “这次,这个田舍翁却是奇了,一声不吭!”阴弘雅怪道。
      “噗嗤……咯咯咯……啊!”杨旻突然失笑,竟止不住而前仰,扯疼了后背的伤口而叫出声来。
      “旻姊姊,你笑什么?伤口疼了吧?!”阴弘雅连忙上前扶住杨旻,杨旻缓了缓,歉意的一笑,阴弘雅白了她一眼,“要我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下手为强!‘内外交通、上下通气’,算什么?外有三省六部九寺诸卫,内有两省五局六尚,哪里没有连在一起的‘虫’?莫说吴王塞一个赵好进来如何,单说这六尚里,较了真好好筛一筛,尚、司、典、掌、女史五等,不论出身贵贱,得有多少宗室勋贵的眼线?!莫说东宫和魏王,就是我自己的儿子,都不敢说多干净!皇家用事,陛下睁一眼闭一眼又不是今天的事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不顺心,废了赵好不就得了!有时看他事事求个玲珑八面,真是能怄死!”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考量……小雅,如果要你下手,你打算怎么办?”杨旻收了笑脸,清淡的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把事情往大了搅!”阴弘雅却不犹豫。
      “咯咯咯……真是你的急脾气!”杨旻朗声大笑道。
      “这有什么!不是有人要闹吗?就索性闹个彻底,顺带把外朝的乱麻也理一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鹿死谁手那还不一定呢!”血缘脱不了干系,阴弘雅的直脾气尽显阴家门风。
      “事情大了,也就不好收场了——棋倒是一招棋,往后你要怎么下呢?!”杨旻循循又问。
      “那能怎么办?现在你不闹,别人闹,还要往大了闹——薨的可是你的新妇与孙子,这个节骨眼上,死者还没入土,活人就开始借机发难!你以往置内宫庶务于无为而治,难道这个时候还要接着风轻云淡?!”杨旻可不是善主,阴弘雅心里清楚。
      “小雅,谢谢你。”杨旻,真诚的答非所问。
      “又神叨叨,跟说道悟禅似的……谢我什么呀!”这弘农杨氏的家风,就是深沉严重,还不论男女,阴弘雅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说的不错,眼下,不是一笑了之的时候——‘内廷失职、陛下失察、上下通气,潜谋上窥’,这哪里说的是我的儿子,分明是在说我!”杨旻不慌不忙,一针见血。
      “你……不是吴王?”阴弘雅,不明白了。
      “或许,还可以扩大一些,说‘我们’!如果后宫能够把持的好,怎么会让吴王钻空取巧?怎么会让陛下失察犯险?怎么会上窥而下达?现如今陛下春秋鼎盛,东宫泰山稳坐,一个吴王,非嫡非长,能掀起什么浪来?最多摸一摸皇帝的心境,献一献君王的逢迎,讨一讨父亲的欢心,尽一尽儿子的孝道,真有几分不可饶恕的罪过?!陛下一直不事声张,但凡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陛下慈心护儿之意,就冲这点,谁还能不给三分颜面?!谁又会这么紧逼呢?”杨旻分析的丝丝入扣,叫人不由的信服。阴弘雅瞧着,有几分门道:“旻姊姊,看起来,似有玄虚,才会这般胸有成竹!”
      “玄虚,有一点,除了我,内廷之中,确实没人知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原本倒是无关紧要——去年皇后崩逝之后,曾经有人私下建议陛下为年幼嫡出子女考虑,特别是晋王与晋阳公主,身体孱弱,需要格外悉心,可从长孙氏中,再择选一名女子,册为新的中宫,隐讳的提到了长孙安世的幼女长孙妤娥。进言之人,正是褚遂良!”杨旻一颗七窍玲珑心,许真是佛祖赐下的明镜,照的世事前因后果,缕缕清晰;阴弘雅也顿悟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明白了。想必是陛下告诉姊姊的,用意何在?”
      “你呀……这话我也问了,他说,怕我这‘酸缸’,一气之下,遁入空门,撇他于红尘,苦海难自度!”杨旻嗔怪道。
      “咯咯咯,陛下这张嘴也够贫的……不说笑了,陛下到底怎么说?”阴弘雅引以为乐。
      “当即就否了!这不,自己过问晋王、晋阳公主的起居。”
      “连人选都出来,恐怕不是褚遂良所能左右的吧?长孙安世,是王世充的内史令,平东都的时候死于狱中,长孙语娥是他的遗腹女,可谓自幼少孤,选她……长孙无忌算的好精明啊!这次事端,是为卷土重来,旻姊姊怎么打算?”阴弘雅,开始盘算着杨旻要出手了。
      “小雅,要怎么对策,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思量,此次你我互不相扰,各显神通,陪着闹一闹如何?!”果然,杨旻大方的相邀。
      “那泽姊姊和宸宸呢?”
      “不管她们!韦泽处事,谨慎温良,魄力不足;燕宸为人,肃明遁礼,灵活欠缺;况且,此事与她二人干系也没有那么明显,何必搅其入局?人越多,局面越难控!你我有言在前,此生互不相负,按说我不该把你也牵扯进来;可是内外皆知,你我交好多年,我不知别人是否会一石二鸟,与其揣摩,何不抢先?是真情还是假意,你怎样定义都无妨,根本的是,我们现在要赢!朝中诸人目前都是观望,看着风往哪里吹,就跟着往哪边倒!”杨旻也不隐瞒,她欲与阴弘雅联手的考虑。
      “罢罢罢,武德四年,我就该狠狠心咬咬牙一走了之,硬是被你的‘甜言蜜语’哄到今天一发不可收拾!”阴弘雅歪着头斜视杨旻,嘴角暗含笑意,一物降一物,反正她说不赢杨旻。
      “咯咯咯……现在后悔晚了,其实当时你也晚了;不然,莫说‘甜言蜜语’来哄的,就是‘威逼用刑’,也吓不倒我们阴弘雅!”杨旻不失时机的奉以揶揄。
      “真是造孽,一群冤家,还又是洛阳这么个是非之地!不与你闲扯了,我在你房中这么久不出去,再不知会一声,褚遂良该又逮机会了说我们‘朋党’了!我叫人通知太医,还有陛下!”阴弘雅已然心中定下了计策,嬉笑着站了起来,招呼着殿外。杨旻半卧在榻上,笑的那样灿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落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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