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时》流年浮华

58、只记花开不记年

　　苏匀披头散发的走到门口，四爷早已走远，只留下一溜深深浅浅的马蹄印儿印在厚厚的积雪上。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苏匀赤着脚丫走下台阶，咬着牙踩到雪上，四爷心中有多冷，会比这冬腊月一整夜的积雪还冷吗？

　　苏匀傻傻的站在雪中，今儿个可是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开始团聚忙绿的小年。

　　苏培盛赶着马车把苏匀送回圆明园，苏匀已然浑身起了热，只是这时候苏匀身边的小丫鬟如华和温莹还没有觉察出苏匀的异样，只是瞧着苏匀的脸颊红彤彤的，被大雪映衬的格外好看。如华和温莹搀扶着苏匀躺倒床上，温莹这才想起苏培盛说四爷从蒙古给苏匀带来的生辰礼物，与如华递了个眼色，匆匆走出屋。如华笑着宽慰“爷从蒙古给主子带回来的生辰礼物，主子快猜猜是什么宝贝？”

　　“主子快看看，好大的礼盒呢。”温莹抱着一个一米左右长短的素色礼盒，快步走了进来“主子快些打开看看---”这边温莹将礼盒放到圆桌上，那边如华就扶着苏匀起身。待苏匀走近，温莹满是期待的将礼盒的绸带抽掉，打开盒盖，一色干干净净的纯白落入苏匀眼中，如华将这一色纯白从礼盒中取出，抖露开，“苏公公说这白狐披风最是挡风保暖，这白狐可是爷亲自猎到的，专程找那蒙古师傅做的----”

　　苏匀摸着白狐披风，凄惨的笑笑“送这礼物的人都不知去向，还要这礼物做什么？”温莹尖声“主子---”

　　不知怎的，四爷胸口猛地一颤，奔虹赤突然向一侧歪斜，四爷身子前倾，险些坠马。四爷坐在马上定了定神从马上跳下，远远地看着一袭白衣向这边逼近，“四哥，苏匀她不太好---我已然派人去请太医，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怎么又是你---”四爷恍恍惚惚的想起，几年前在十三爷府上，自己和苏匀闹过一次不愉快，当时十二爷在场，而今自己和苏匀又闹过不愉快，十二爷还在场，这难道就是巧合吗？还是别有用心？

　　十二爷登时气急“若不是我额娘多管闲事，说是苏匀险些把德妃娘娘生吞活剥了，要我知会四哥一声，我才懒得冒着漫天大雪跑去圆明园---”

　　“你去了圆明园？你---见了她？”四爷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样陌生，叫十二爷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我不去圆明园，不见她，又怎会知道她不好？”十二爷将马鞭强行塞到四爷手中“不管你和她，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矛盾，眼下她病得厉害，于情于理你这个做丈夫的都不能袖手旁观---既然得到了她，就一定要珍惜，莫待无花空折枝四哥不是没学过吧---”

　　四爷知道苏匀还在排斥自己，只是想着或许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给对方留一些时间和空间去想想清楚，可是十二爷的出现完全搅乱了四爷的步骤，四爷一度认为十二爷并不是偶然，倒像是蓄谋已久，可是方才听十二爷说苏匀险些把德妃生吞活剥了，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再后来十二爷说“于情于理你这个做丈夫的都不能袖手旁观---”，是啊，丈夫，四爷怎么能把这个忘了呢？

　　四爷绕过奔虹赤，跃上十二爷的白马，消失在雪海。

　　“太医，她怎么样？”四爷踏进长春仙馆，身上早已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积雪还没来得及拂去，只见苏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陆太医转身给四爷行礼，四爷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语调也随之加重了几分“她---怎么样？”

　　陆太医有些为难“主子行经期突发高烧，奴才不敢贸然下药---”四爷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前，先行将自己的双手搓热，才贴到苏匀额头上，果然是滚烫。四爷担心若是高烧不退，怕引起其他病变，若是此时下药，必然会对月信有碍，投鼠忌器左右为难。“依陆太医看，该如何是好？”

　　“若只是高烧还好说，但是主子神志不清，越烧越热，奴才怕----”四爷紧着眉，“先列些清热退烧的药来---”陆太医想着定要将后果利弊先分析透彻才好，断断续续道“奴才惶恐，眼下下药，主子月信必受扰乱，停留不滞或是闭经都极为可能---”

　　四爷懂些医理，知道高烧不退往狠里去都能取人性命，无论如何四爷都不能拿苏匀的性命儿戏，稳着音吩咐“眼下先退了烧再说，日后就劳烦陆太医为她多做些调理---”

　　许是陆太医的退烧药起了作用，也许是苏匀潜意识里还忘不了四爷，连服三碗药后，晚间苏匀全身余热退去，卯足了劲儿睁开眼，就只看到四爷焦虑的眼眸，苏匀立马闭上眼，不想看见就只好装睡，毕竟现在苏匀是连与四爷争吵制气的力气都没有---

　　四爷苦笑着，拿过苏匀的柔荑放到唇边吻了吻，“醒来就好，我去四宜书屋等着你，什么时候想看见我了我再过来陪着你---”

　　四爷为苏匀拭去眼角的泪水，起身走出长春仙馆。在四爷转身的那一刹那，苏匀瞬间挣开眼睛，想要叫住四爷，只是微微动动双唇，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四爷落寞的走出。苏匀忘不了四爷说“而今真个悔多情”，既然四爷后悔对自己多情，何苦还要挽留他---

　　四爷走后，温莹和如华叽叽喳喳的跪倒苏匀床边，你一句我一句，左右不过是说谢天谢地主子终于醒了，四爷一动不动的守着主子之类的话，苏匀无力去听，更无心去听。

　　年三十这天，苏匀毅然决然的将苏培盛送来的汤药补药一股脑儿全部倒掉，苏培盛并没有说什么，送药前四爷早就说过，若是她不愿喝就统统倒掉。

　　苏培盛看见苏匀脸上有了血色，心里也着实高兴“主子，爷说今儿个晚上进宫守岁，过了子时定能赶回园子来，还特地吩咐奴才放烟花给主子解闷儿---”

　　年夜饭，苏匀只夹了两只虾饺，一桌子佳肴珍馐苏匀全部赏了苏培盛，如华温莹他们。苏匀笑着叫他们好好吃，酒足饭饱后到福海给她放烟花瞧瞧。温莹不放心苏匀独自一人非要跟着伺候，苏匀将她按坐到软凳儿上，命令他们谁都不许跟着，如华取来四爷送的白狐披风把苏匀里里外外围个严实。

　　苏匀漫步在福海，一阵凉风吹来，苏匀抖抖肩，将凉透的双手蜷缩回锦袍袖中，看着福海全部冻成冰块，覆盖白雪的地方一尘不染，苏匀想着若是天上飘雪该有多美。等着等着天上没有飘雪，却飘来色彩斑斓的烟花，苏匀舒心一笑，这苏培盛大概连年夜饭都没吃饱就急着跑来放烟花了。

　　苏匀循着烟花的方向走着，走着走着看到一个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的背影，那人好似感受到苏匀走进，蓦然回首，苏匀泪落连珠子。

　　四爷，苏匀没有想到是四爷，堂堂大清朝的和硕雍亲王，大年三十儿不在宫中陪着嫡福晋守岁，冒着寒风霜冻大老远跑来圆明园却是躲得远远儿的一声不吭的为自己放起了烟花。苏匀的心不是石头筑的，不是泥巴塑的，怎么能不为四爷如此举动动容？苏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四爷嘴边挤出一丝笑容，“是不是还是不愿意见到我？”

　　苏匀心里发疯一样想上前抱住四爷，告诉他她有多么想他，不知为何终究还是心口不一言不由衷“是，我不愿意见到您---”背过身加紧离去的脚步。

　　四爷扔了烟花，不管不顾的冲过去钳制住苏匀，苏匀简直快要把四爷逼疯了，四爷忘乎所以的吻着她，直到苏匀感觉天旋地转，娇喘连连，四爷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复又将她抱在怀中，断断续续的说着“有什么委屈怨言全都说出来好不好？----我不该和你置气，胤裪说得对，我既是你丈夫你的天，就必须用我的心去包容你，包容你的委屈你的小性你的一切---别怄着了好不好，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得够够儿的，你发发慈悲，怜悯怜悯，或是施舍施舍都成----”

　　四爷居然肯放下身段来恳求苏匀的原谅，这是苏匀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苏匀呜呜咽咽地抽搐着，踮起脚尖，在四爷冰冰凉凉的唇上印下一吻，将脸没入四爷胸膛，四爷回味着方才的吻，心里七上八下，是不是这就代表苏匀原谅自己，不再与自己制气了呢？

　　这突如其来的吻，是苏匀第一次主动亲吻四爷，也是两人剑拨弩张后破冰融冰弥足珍贵的一吻。云帐罗帏间，几多恩爱缱绻，几多水乳交融，都在两人忘情的将自己交付对方中淋漓尽现。

　　云雨散去，四爷深深诧异，俄而又是忧心忡忡，苏匀浑身上下都渗出凉意，这般凉意，不是四爷温热的体温所能温暖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小素年：亲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