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d》抹布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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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刚刚是童威哥哥来电话么”

　　“是,他们说明天就回来.” 李俊从里屋走进客厅,坐在看电视的张顺身边的沙发上.

　　“本来说是一周,结果都快两个月了.” 张顺不满地摇摇头: “我已经能想象童猛哥哥看见我以后大吃一惊然后扑过来大喊的样子了.” 说完就惟妙惟肖地学了起来: “天哪,顺子!你怎么长这么高了别告诉我这是喉结啊都这么明显了哥走的时候你才十二如今怎么就说十四就十四了呢这不科学啊!”

　　李俊不由得一笑: “小猛即便心里清楚平稳期过后的第一阶段总会紊乱, 发育速度比以前快是正常现象,也确实会是这个反应.你还真够了解他的.”

　　“他这副一惊一乍的样子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张顺大度地摆摆手: “本来也怪他们自己耽误了这么久.”

　　“玩疯了呗.不过也好,要是总让他们憋着对身心健康都不大好.” 李俊不以为意: “等他们这次回来,咱们也该准备准备搬家的事宜了.”

　　“搬家” 张顺奇道: “为什么”

　　“也不是马上搬,大概过几个月吧.” 李俊道: “到了明年你身体发育迎来最关键的第二次平稳期,就该到人群当中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江州这地方人太多太杂,说不定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也好.” 张顺无所谓地点点头: “那我们搬到哪里去”

　　李俊道: “暹罗.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以后都会定居在那里了.”

　　“为什么那么远” 张顺觉得奇怪: “而且大哥在这边的工作怎么办”

　　“这个工作无关紧要,辞了就好了.暹罗那边我朋友给我留过一套房子,各项设施很全,也挺适合你生长的.” 李俊笑笑: “你不是喜欢大海么那房子恰好就在海边,有的你玩了.”

　　“真的” 张顺开心道: “大哥最好了,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呢!”

　　“不急,” 李俊伸手指按了按额角: “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住在那里,等手续全部办完还要等一阵子,麻烦得很.”

　　“好吧,等等也行.” 张顺掰起手指像模像样地算起来,然后夸张地哀叹道: “我现在十四岁,等到下一个平稳期是十八岁……唉,无所谓,四年而已, 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算是很短暂的啦!”

　　“我发现阿威不在这几天,你这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李俊看着他道: “在我面前也这么淘气,看来我要重新好好考虑一下小猛先前对你的那些指控了.”

　　“我是不把大哥当外人,才没有故意收敛的.” 张顺不服气道: “童威哥哥太没有幽默感了,在他面前我根本放不开.”

　　“既然知道他没有幽默感,那他留给你的作业都好好完成了么”

　　“当然完成了.” 张顺自信地说: “不信大哥你考考我”

　　“你的事情由你自己负责,我不会管的.” 李俊道: “不过对于你的自信,我是一直都有信心的.”

　　张顺便不再出声,接着把目光移回电视屏幕上,一只巨大的海龟正在他们面前畅快地遨游,充分享受着自然赐予它的那片美好家园,享受着温度合适的海水和丰沛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李俊又开口问道: “顺子,你以后想当一个海洋生物学家么”

　　“大哥为什么这么问”

　　“这很奇怪么” 李俊反问道: “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和你哥哥当初一模一样,何况论天赋和研究条件你更胜过他,这样发展下来不是很自然的么”

　　“我的确是想过这个问题.” 张顺认真回答道: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只是个人兴趣爱好而已.既然我和普通人不一样,我就想好好挑战一下自己,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真正喜欢的事” 李俊笑道: “那是我小瞧你了.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和我聊聊呢”

　　“这算是对我进行研究计划的一部分么” 张顺看着他诡笑道: “除了我的生理发育和变化,心理素质和各种想法也都要一一记录在案对不对”

　　李俊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和我在一起时你还是更习惯以样本的角度来看待一切.麻烦稍微等等我这就去换工作服.”

　　“错啦不是这样!” 张顺连忙拉住他,一脸紧张生怕李俊真的就此走开: “我的意思是说,为了证明大哥你这个Seed 计划的成功,我决定进行一项反研究.”

　　“什么反研究”

　　“心理学!我要当心理学家!” 张顺认真地说: “所以我也要找一个实验对象进行跟踪调查.大哥,这一次你愿意做我的实验样本么”

　　李俊仔细看了他半晌,缓缓道: “你是认真的”

　　“对,” 张顺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这样也算是公平啊.”

　　“既然定了目标,就坚持走下去.” 李俊淡淡一笑: “为了支持你,我同意你的新计划.”

　　“不许反悔!” 张顺伸出手指,郑重地和李俊勾了勾.

　　“但是这心理学家可不是说当就当的,看样子你已经有想法了,打算怎么研究我呢”

　　“大哥的话分明还是对我没信心,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张顺眨眨眼睛: “就拿方才的电话来说吧,从大哥的种种表现,我就能大概推测出来电话的内容”

　　“内容无非是他们玩得很好马上动身回来了,这些你也知道啊.” 李俊饶有兴致地等待着答案.

　　张顺笑道: “当然不只是这些.大哥今天到了工作时间都不进实验室或者备课而是陪我呆着,还这么有空和我说笑,肯定是心情很好的缘故.我猜这次他们两个的太湖之行肯定不仅仅是去游玩那么简单, 而且一定是帮大哥解决了一件重要的事!”

　　李俊扬了扬眉毛,没有说话.

　　“具体什么事么,你们三个从没当我的面提起过,我也不能妄加揣测.” 张顺继续道: “不过我知道这几个和童威哥哥他们约在一起的人曾经的工作,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和大哥你从前……”

　　听到这里,李俊冲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张顺便适时地停下不说.

　　“你说什么拿我当样本, 本来就是别有目的吧” 李俊看着他道: “说是要研究我的心理,其实是想弄明白我从前的事情, 对不对”

　　张顺只得点点头.

　　“原因呢”

　　“摘下大哥的墨镜.” 张顺口气异常坚决.

　　李俊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们都不用瞒我,我知道大哥的眼睛不是真的怕光, 而是心理阴影在作怪, 否则你不会一天到晚戴着它连睡觉都不摘. 而且你从没有和任何眼科医生预约诊断过, 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大哥,你是一天到晚要待在实验室的人,这么不方便的问题你却从来不努力着手解决,还要我觉得十分正常,你觉得可能吗”

　　“这不关你的事.” 李俊皱眉道: “而且你认为查出了真相又如何呢过去的事无法改变,我们谁都无法为此做些什么.你还这么小,没必要把眼光放在与你距离太过遥远的事情上面.”

　　“对我来说这不算遥远!” 张顺坚持道: “大哥,你是说好了答应做我的研究对象的,你不能这个时候突然又反悔.”

　　“我反不反悔你觉得重要么心理学家的本职工作是帮助别人解决心理问题, 而不是去打扰别人已经平静下来的生活.你要从事一项职业,可不是只针对你感兴趣的东西入手.”

　　张顺道: “大哥,你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是平静的么你是一个那么优秀的科学家,却非要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用两块镜片隔离开来.这种牺牲真的是值得的吗”

　　“是不是牺牲,值不值得,我们谁都不能说了算.” 李俊站起身来: “其实我没什么要刻意隐瞒的.当年Seed计划是我和我的朋友费保一同研究,我们的关系很好,我说的暹罗那套房子也是他送给我的.只不过后来他的另一项药物实验发生意外,让他受到了比较严重的感染,所以他后来不堪病痛跳楼自杀了,仅此而已.在那场意外中我也受到了波及,不过症状比他轻很多,所以还能靠药物维持.我之所以会不定时发病也是这个原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大哥……” 张顺仰着头轻声问他: “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对么”

　　李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己的生命却做不了主,是件很悲哀的事吧李俊这样想着,心里满是无奈和自嘲.

　　也许就是出于对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的恐惧,人类才会滋生出自己控制自己生命的欲望可是他们恰恰不明白,即使是如此,人类还是无法完全遵从自己的意愿.就比如顺子自己,难道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又是自己想要的么如果可以重新给他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会不会宁愿自己从来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一切都是被动的, 被动降生, 被动存在, 被动影响别人和被别人影响,再被动将这个过程无限循环.能够掌控一切的能力,根本从来就不曾存在.

　　“所以你方才说的不对,顺子.” 李俊低声道: “不是两块镜片.将我和这个世界阻隔开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