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d》抹布拉少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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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俊沉默半晌,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么想”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不是么” 张顺回答: “我就是为了这个而生的,我知道.”

　　“你不是为了这个而生,更永远不会被做成标本四处展览.” 李俊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承认我反对刘梦龙的计划而让你出生是因为我相信这种事情存在必定的缺陷,但不代表我不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如果我一直好好活着,大哥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没有意义了么” 张顺的声音在极力保持着平静: “大哥,我不怕死,也不怕日后身上可能会突然出现哪个异变会导致什么.我只是……”

　　“我们以前探讨过这个问题么” 李俊反问他: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心心念念等待着哪一天在你身上出现问题,就可以庆祝自己的研究取得成功了还是你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和童威童猛都只是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实验样本来对待的”

　　“……”

　　“你听好,” 李俊伸手覆在张顺心口: “你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你能感觉到它在跳动,你的生命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不论你相不相信, 对于你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大哥,” 感受着李俊手掌传来的温度,张顺点头: “我从没有怀疑过你们大家对我的态度和看法.我以后再不说这些了.”

　　“让你有这样的困惑是我的过失.” 李俊叹道: “我给得了你生命,却给不了你时间.但现在的我们讨论当初是对是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属于你自己,所以要过得开心,明白吗”

　　张顺点点头: “大哥,我明白.”

　　李俊看着他,知道现在的张顺并不一定能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自己又何尝明白呢两年多前的那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这些在如今的生活中已是显得越来越难甄别,然而已经开始的路,却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不知不觉两人在海洋馆已经待到了下午,李俊正要带意犹未尽的张顺回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大哥,” 张顺扯了扯他的衣角: “前面是图戳收集处,我已经集全了每一个场馆的印戳,可以去那里换纪念品.”

　　李俊看看手机,是童威打来的, 便点头道: “去吧,路上小心.”

　　看着张顺离开,李俊接起了电话,那端果不其然传来了童威的声音: “大哥,我们到了.”

　　“定好住的地方了么”

　　“定好了, 宾馆的名字叫北山,就在太湖边上,交通很方便,周围环境也好.” 电话那端似乎还传来收拾行李的声音,童威又接着说道: “倪云定好了房间接的我俩,剩下三个一会儿才能到.”

　　“这次你们几个聚得还蛮齐,” 李俊笑道: “也挺难得的.”

　　“大哥,其实这次……” 童威在那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俊觉得童威的语气有些奇怪.

　　“……没什么,总之有事我会再联系,大哥放心.”

　　“知道. 对了,” 李俊叮嘱道: “对于他们四个,你俩不要太掉以轻心, 包括倪云.”

　　“为什么”

　　“我只是叮嘱一句,当年的事,我对他们几个始终心存疑虑……算了,又没有证据,不要影响你们的感情.这次你们俩就以好好放松为主.”

　　童威道: “大哥,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和费老师的四个助手有关你知道些什么”

　　“只是些猜测而已.你们这次玩归玩, 别放松警惕.但如果真的有事要以自保为主, 别强出头.”

　　童威那边似乎思考了一阵,才说: “其实我也觉得这次聚会有些突兀,我和小猛会注意安全的,大哥放心.”

　　李俊点点头: “我知道你会.长途跋涉你们也应该累了,先好好休息吧.玩的时候多拍些照片回来.”

　　“好.”

　　放下电话,李俊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张顺仍然没有回来.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远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骚动.

　　李俊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本能地便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一路上还一直断断续续地听见有人嘀咕着是两个孩子在儿童游乐区的水池发生溺水,就更加让他感到心慌.

　　张顺水性很好,这他是知道的. 按理说发生溺水在他身上概率会很低,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按概率能够计算得清

　　眼看随着人群快步走到事发地点,李俊远远便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被围在人群中: 其中一个躺在地上正被工作人员施救,身边是一个中年男子在拉着他的手激动地呼喊不已; 另一个则站在一边,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正披着工作人员递过去的长厚毛巾.

　　“顺子!” 李俊焦急地喊道,几步就跑上了前去.

　　张顺闻声回头看到他,也跑了过来就紧紧扑在了他怀中.

　　看着他虽然浑身是水但貌似没有什么大碍,李俊稍稍放下心来, 把张顺从原地抱起关切地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张顺回答,地上那个孩子 “哇” 地吐出一口水来,他身边的那个一直神经紧绷的男人一下子松了口气,扑上去抓住孩子的手就喊道: “铁牛,铁牛!你感到好些了么快睁开眼睛看看爸爸!”

　　李俊注意到地上那孩子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无论个头还是块头都足足大张顺几号,只有黝黑的肤色和他父亲特别像,此时刚刚苏醒,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一旁的工作人员冲那孩子的父亲笑道: “这孩子已经没事了,就是刚刚有点呛水,可能是他以前没有过游泳经验一时间有点懵,好好休息就会没事了.说起来要不是这孩子(指了一下张顺) 奋不顾身下去救他上来,可能呛水过多就不好办了.”

　　孩子父亲听如此说,赶忙上前来拉住张顺的手: “孩子……真多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家铁牛!”

　　张顺本来就白皙的肤色底下顿时泛起一阵潮红,低声道: “不用谢了真的,叔叔,这是我应该做的……”

　　男子又冲李俊道: “这次真是多谢你儿子帮忙,要是铁牛出事他妈妈绝对饶不过我......”

　　“他是我弟弟,” 李俊不动声色地纠正道: “这位先生不必太客气,我弟弟是游泳健将,见到这种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倒是现在孩子都活泼好动,做家长的还是要好好看管为上.”

　　“自然,自然.” 男子连声道: “鄙人宋江,郓城人.今天既然有如此缘分,我们待会儿一起吃顿饭吧,正好让宋某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李俊刚要开口,又听宋江道: “这位兄弟千万别推辞, 否则宋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时,李俊突然感觉到张顺在他手臂上悄悄捏了一下,略一思索便冲宋江道: “不是在下不领情,只是我和我弟弟马上有要紧事脱不开身,实在是不方便.宋兄这份心意,我李俊心领了,若是有缘再见吧!” 说完不等宋江开口,李俊便冲张顺道: “和宋叔叔说再见吧.”

　　张顺连忙挥手,露出一个最甜的笑容冲宋江道: “宋叔叔再见!”

　　接着,李俊抱着张顺不由分说快步走出了人群,宋江还要挽留,恰好赶上儿子刚刚清醒过来哇哇大哭,不得不回身安慰, 便这样放两人走了.

　　车上,张顺始终把头朝向窗外,脸上一副心虚的表情.李俊看见了也没追究,只是一边开车一边问: “想吃什么”

　　“哦” 张顺如梦初醒,接着低声道: “随……随便……”

　　“今天玩得好么”

　　“……挺好的,就是有点累了.”

　　“是啊,能看出来挺累的.” 李俊嘴角微微扬起: “照理说走了一整天,又结结实实打了一架,怎么可能不累.”

　　张顺惊讶地抬头看他: “大哥,你……”

　　“我怎么会知道”

　　正好赶上一个长时间红灯,李俊把车停下,伸手翻开张顺的领口和袖口: “这两块青的是什么,以为我看不见 纪念品兑换处和儿童游乐区可不在一个方向,你救了人又不敢和人家家长多呆一会儿……没想到我还不如阿威和小猛啊,第一次带你就生出这样的事来,打架打到水里了.”

　　“大哥,我真的没想惹事!” 张顺急忙分辩道: “我是和那人打架了,我也承认……我也承认他落水和我有关系,但我就是想教训他一下,没想真的把他怎么样……”

　　“你要是真的出于恶意,我现在和你说话也不是这个态度了.” 李俊转头看着他: “你不是那种有坏心眼的孩子,平时我们带你出来的少,可能和同龄人如何交往你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一时冲动不仅可能给别人造成伤害, 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 比如说刚才,亏得那孩子还没清醒,情况也不严重, 否则当着人家爸爸的面,各种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大哥,这事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再犯……” 张顺显得格外垂头丧气.

　　绿灯亮起,李俊重新发动车子向前开去, 半晌又继续问: “到底是什么矛盾,你和那孩子之前认识么”

　　“不认识!” 说到这里张顺突然显得很气愤: “本来就是他不好!那纪念品原本是应该每个场馆的戳都齐全了才能换, 而且我去的时候只剩最后一个了.谁知他偏过来抢,明明他的印戳没集齐,工作人员说了有空白不行,他就自己拿笔往上面画……后来他又来抢我的,可是我也打不过他,所以才把他约到水池那里的……大哥,我保证只是让他呛了两口水,接着马上就把他捞上来了,真的!”

　　李俊叹道: “他仗着自己长得壮所以欺负你,你能降伏他何尝不是因为你水性好过他人的特长是留着要做正事, 而不是以此欺负别人.这个道理你如今明白了么”

　　张顺点头: “我明白……”

　　眼看到了家门口,李俊开过去然后把车停了下来.然后俯身仔细察看着张顺身上的两处打架痕迹,轻声问道: “疼么”

　　张顺看着他,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有点……”

　　那样粗鲁野蛮的孩子,给个教训倒也可以.

　　李俊这样想着.当然这话可不能说给张顺听.

　　“那你这次到底换了什么纪念品回来”

　　张顺听他问, 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 原来是一块非常精致的标本,透明的塑料琥珀里封存着一只极小然而非常漂亮的蓝紫色小鱼,在光线的照耀下显现出不同的色泽,如梦似幻.

　　他伸手摸了摸张顺略显凌乱的头发,笑道: “这么小,还不够塞牙缝呐.回家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大哥带你吃大鱼去!”

　　“好!” 张顺看他并没有太责怪的意思,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终于重新变得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