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d》抹布拉少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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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顺出生以及那之后大约一年左右的日子,总是在童猛的回忆中显得格外清晰.尽管最初的两个月他一直与各种奶粉尿片为伍忙得天昏地暗几乎与世间一切雌性断绝,却从来没有后悔过最初出于好奇大包大揽下来照顾张顺日常生活的任务.后来他想也许是因为张顺在那段时期才和他最为亲近的缘故,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亲自体验看着一个婴儿每一时分都在迅速成长起来这种绝妙的感觉.那个婴孩是在他怀中成长起来的,会在将奶嘴含在口中时睁着墨玉一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也会在他试图逗弄他时十分配合地咯咯直笑.张顺当真应了他名字里的那个 ‘顺’ 字,打一出生就格外安静听话,很少哭闹,让他们省了不少的心.后来张顺很快正式脱离了人事不知的懵懂期,牙也长出来了(非常雪白整齐),走路都不在话下(每一步都很稳),学说话尤其非常快(一声一声哥哥叫得可甜).那时童猛可以暂时歇下喘口气,但他明白自己心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当然那段日子里李俊和童威也没闲着.张顺的出生正赶上大学放暑假,所以他们两个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扑在实验室中,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张顺身上所发生的点滴变化,每隔几小时就要重新测量并记录一下各项数据并存档,各种耗费精力脑力绝对不在童猛之下.

　　每两个月就相当于正常人类一年的成长速度,等到暑假过后,正是张顺大约一岁左右的成长关键期,一个成长速度诡异的孩子必然会招来不必要的关注,李俊为了掩人耳目便把住处和实验室都搬到江州郊外.

　　表面上顺利的成长过程实则暗潮涌动.一切正如李俊先前所预料的,张顺的健康状况一直十分良好,很少生病,但一生病就会拖很久而且极难治愈,每次病好后又由于身体对各种病菌的彻底排异而导致不会对类似疾病产生任何抗体.因此每一次张顺生病,三个人都如临大敌彻夜难眠.好在李俊认识一个脾气古怪但技术极高明的医生,才每次都帮助他们让张顺安然度过难关.

　　正如来到人世所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哥哥” 而不是爸爸妈妈一样,张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类,无法和别的孩子一起正常上学,但他从来没有对此抱怨过, 反而很理解他们的难处,自己都很少提出出门玩耍的要求, 对于每天例行的身体检查和心理状况咨询也都异常配合.

　　但这一切并不能说明张顺就是一个人畜无害乖乖小白兔了,只有童猛自己了解,这孩子似乎天生就具备面对不同人以不同面目来应对的本事(这点和他基因上的亲哥张横几乎完全相反). 别看张顺打小是被他大无畏地牺牲了自己无数个和妹子约会的机会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可是张顺偏偏最不怕的就是他,各种调皮捣蛋当着他的面是如鱼得水,每每气得他几乎上不来气倒仰过去又无可奈何.偏这小子又知道见好就收,看到差不多了就赶紧卖个萌撒个娇瞪大眼睛无辜看看他, 分寸拿捏的那叫一个准,童猛也只能乖乖缴械投降了.

　　在这点上童猛对自家哥哥是一百个羡慕嫉妒恨.童威负责的是张顺的各学科教学,每到学习时间就能看见他摆着一张死人脸坐在张顺的书桌旁监督他认真地写完当天布置的作业.不得不说在这点上,张顺完完全全体现了李俊这次试验的成功性.童猛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聪明和天才的孩子,几乎教什么会什么,举一能反出九, 都快赶上电脑了,这要是拉到学校绝对是让全校同学一起恨之入骨的那类货色.然而即便如此,童威也很少夸奖和表扬他, 而只会要求得更加严格. 而张顺偏偏对他言听计从各种乖巧
　　童猛有时想到张顺的毅力真的是不同寻常,难道他每次对自己的折磨是源自于在童威高压紧张所导致的异常释放么

　　相比于他们两个,李俊并不经常出现在张顺的视线中,每天在学校的工作之余经常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一待就是一天.从童猛的观察来看,他觉得张顺对于李俊既不是和自己这样的肆无忌惮,也不是像和童威那样的谨慎乖巧.他和他们两人一样冲李俊叫大哥,也知道李俊就是自己整个人的直接创造者,但两个人之间极少有直接交流,大多只在饭桌上随口问问成绩或在隔几日就要进行的全面体检询问几声.

　　然而童猛看得出来,张顺对于李俊一直是极为在意的,只要有他在场张顺都会显出比自己当前年龄成熟出好几份的沉默,然而那黑漆漆的灵动双眼却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十分玄妙的,即使有意避开不提,在张顺心中,李俊作为对他生命的缔造者,恐怕分量还是有不同的吧.

　　两年后.

　　“童威哥哥,你看!”

　　童威眯起眼睛,迎着日光向江里望去,只见张顺开心地从水中灵巧地跃上岸来,手里举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向他欢快地跑来.

　　“怎么了”

　　“这个瓶子是我刚刚捡的,里面好像有东西.”

　　“别随便打开,先给我看看.”

　　张顺依言把手中的东西上交,童威发现那是一个半旧的透明玻璃瓶,瓶口处被一个软木塞塞住,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上面隐约有一些涂画的痕迹.

　　许愿瓶这么古老的事情,现在也会有人做吗

　　带着几分疑惑地拔下塞子,童威不费力地便把里面的纸取出.刚要打开,却不防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童威 好久不见了!”

　　童威回头,见身后站着一个一身休闲装打扮的人,仔细辨认了一下,也有些出乎意料: “倪云”

　　此人曾经是费保的四个助手之一,当时李俊和费保研究Seed方案时,童威曾与他以及另外三人打过几次交道,算起来也是朋友. 费保出事后他的四个助手各得到一笔资金后就各奔东西,两年多来彼此也断了联系,想不到会在这里碰面.

　　“没想到你还认识我啊!” 倪云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目光很快被张顺吸引过去: “哟这孩子是……”

　　童威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东西随手塞给张顺,拍拍他的后背: “这是朋友家的孩子, 放假托我们看几天.顺子,打招呼!”

　　张顺接过瓶子和纸,冲倪云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倪云笑着摸摸张顺的头: “这孩子真乖, 多大了在哪上学”

　　张顺目前的目测年龄在十二岁左右,恰好是到了第一个发育缓冲时期,受自带基因调整程序控制,这一时期成长速度会暂时放慢.因为正赶上暑假,童猛提出可以带张顺出来多玩玩亲近一下人群,李俊也不反对,所以便由童猛负责带他出来.

　　在童威对于张横不多的印象中记得他是个游泳健将,没想到这个弟弟更是青出于蓝,前两天去游泳馆时张顺刚一下水就没了影,吓得童猛当场就跳下去找了十几圈没发现结果上岸二话不说就搬东西砸水泵,差点被警察带走,张顺才在几分钟后悠哉游哉浮上来坏笑.那天童猛回家就装起了病说啥也不肯再带张顺出去玩,所以这个任务才在今天落在了他身上.

　　面对倪云的问题张顺十分胸有成竹: “我今年十二岁,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从Y国回来过暑假的.”

　　倪云点点头便不再问下去了.因为知道他也多少了解一些Seed项目的大概内容,童威不想让他过多注意到张顺,就让他自己先去一边玩了.

　　“我听说你在那之后自己单干了,似乎过得也不错.” 童威冲倪云道: “今天算是偶遇吗”

　　倪云哈哈笑道: “当然不是.既然你看出来我也不装相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是特意来找你的. 而且不仅你,还有你弟弟.”

　　童威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什么事”

　　倪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个画面给童威看.

　　“这里是太湖” 童威皱眉问他.

　　“我策划了一次为期一周的旅行,地点就是太湖,既算是老朋友叙旧,也可以看成是……” 倪云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 “费老师当年自杀的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但究竟实验室那天是不是意外,谁也不清楚.前几日我偶然得到了线索,知道当初在试剂上做手脚的,恐怕就是我们屋里几个人的其中一个.我想趁这次机会把大家都聚起来调查清楚.”

　　童威抬眼看着他: “你确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 倪云口气十分坚定: “你愿意来帮我么”

　　“为什么找我你不怕我也有牵连”

　　“你和小猛一直都没离开李老师身边,从那件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倪云道: “那天事发李老师也在场,怕是当时也多少受到了感染.你们难道想放弃这个有可能追查到真凶的机会么”

　　一句话正说到了点子上,但童威始终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这事太突然,你手头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而只是猜想,恐怕我……”

　　“那就只当作一次普通的旅行如何反正现在是假期,耽误不了你什么事.” 倪云拿出纸来写上一个号码递过去: “最好是你和小猛一起来. 放心,这件事归根结底算是我们自己的家事,不会牵连你们,只求做个见证.”

　　说完,倪云起身飘然而去.童威拿着那张号码,思量许久,终于慢慢揣回了口袋.

　　“顺子,回家!” 童威站起身来冲不远处在水边看坐在那里的老大爷下象棋的张顺招呼着,没注意到刚刚拿在他手中的玻璃瓶子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