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 ...
-
时间入夜,青年整了整行装,拿起轻巧的佩剑,想了又想,没去动收在床下之物,便悄没声息地离开客栈,向城郊走去。
在西湖藏剑山庄中,若有一人的存在感无人能及,不仅本门的大小弟子,连江湖上的各色人士都以找寻此人为任,面见此人为幸的,那一定是叶凡了。不少弟子入门之初,总要被派去见见叶凡的,但是真正能见到本尊的毕竟不多。这几年叶凡又干脆离庄。而门中上下竟也已经习惯他不在的日子,只是有弟子出门,少不得要顺便留心他的行踪的。
然而青年和他们又有不同。他本姓叶,名叫做叶梦航。是藏剑叶家旁支的子弟。被收在四庄主叶蒙的门下。叶家门人行走江湖,留下的多半是剑法高超任侠仗义的名声,但让当家的二庄主叶晖不能释怀的也是平日人家不说,心里也清楚的——叶家门人性子大多冲动易感,与人相交之时不免于人于己都多了些麻烦。而叶梦航却是个从小稳重之人,叶晖一见之下便十分喜爱,时常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平时令他或传信拜访,无有不妥。而他师父又是个不拘小节之人,算下来叶梦航跟着叶晖的时候倒比跟自己师父的时候还多。
而这一次叶凡出走,别人不知,他们藏剑自己却是知道必然又是因为那个唐姓女子而起。多年来追着这两人的人马就没断过,但山庄也并没有太过干涉。叶蒙一向不爱在人前说别人的不是,叶梦航临走,他也只得犹豫地说出那唐姓女子也只是一心想追随至爱,并不为错,只是被人阻挠多年,心生怨气,可能是偷偷带走了唐门一样东西,惹出一场乱子来。而霸刀门人看叶凡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叶晖有心将弟弟接回家来庇护,然而他也知道叶凡的性子必然不肯。思前想后,仍坐不住,他通过手下的情报网得知了叶凡多半在长安附近,是以叫叶梦航隐藏身份,悄悄前来。却不料被偶遇的张勘一口叫破。好在没在当时便多生事端。
这边叶梦航已经到了长蛇谷附近,便慢下脚步。他这几日实际已经将长安附近的隐蔽之处都探寻了一番,并无所获。只剩下前面较偏远的骆宾王墓还未曾去过,因为也知道是长歌门的所在,便不愿接近。然而他刚到了这谷地,就觉得附近不只有一个人。他握紧了剑,脚步轻而又轻,向着声音所在的地方奔去,终于见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腰间刀的形状他却是认得的。正是霸刀门人。
他这一瞬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也不愿暗中偷袭,便轻喝了一声,拔剑出手,疾刺向那人耳后。那霸刀门人也是一声呼哨,周围又钻出几个门人,这却正合了叶梦航的意。他剑走轻灵,避重就轻,几个霸刀门人的横砍纵劈,不是叫他腾挪躲过,便是用剑牵引化解。本来藏剑门人与人相斗,都是轻重两柄剑轮流呼应,叫敌人不得喘息之机,然而此时叶梦航只是一柄长剑,一手秀水剑法使开,剑光大盛,将对方几人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以一敌三,仍是占着上风。又过了两招,叶梦航左手忽地搭上剑柄,举轻若重,身形转动,双手持剑向下一敲,竟是用长剑使出了重剑的手法,这一下砸得极准,三人中有两人给他一下砸得后退两步,另一个已然倒下。叶梦航立即抢上,剑尖先挑两人手腕,随后剑柄敲中穴道,这几下迅疾无比,已然三个人都放倒了。
他耳音灵敏,施展师门轻功一掠而起,追上前面奔逃的两人,横转长剑,一剑一个,都被他用重手法敲晕。他一口气战过五人,却是越战越勇,抬头一看,不远处有些暗暗的微光闪亮,却是一座破庙。他提剑而行,忽觉头顶上微风飒然,吹得他束发的带子飘起,竟然是有人从他头顶上掠过去了。
这一下让叶梦航大惊,方才那些霸刀门人身手普通,因而他放心大胆,以一敌多勇追猛打。然而方才的这人别的不说,轻功就已经在自己之上,更兼方才说不定对他已是手下留情。但叶梦航平素虽然稳重,骨子里到底也是姓叶的。他一瞬间定了神,便提气直追,追到破庙近前,只见眼前几星闪亮,他立刻长剑一旋,将暗器打落,一个黑色人影疾窜过来,身子还在半空,双手已经递到叶梦航近前,竟是夺他兵刃的招数。叶梦航手腕一沉,长剑刺到了那人手背,却听“叮”得一声,似乎那人手上带了护甲一类,并不怕兵刃,叶梦航再度变招,那人的招数也是快极,只听“叮叮”声音不绝,叶梦航的长剑和那人的护甲已经碰了十来下。叶梦航剑没被夺去,但是他此时没有重剑相助,只凭一把轻剑却也难以向前攻进一寸了。而那人悄无声息地暗器在这般近的距离发出,又更是防不胜防。不一会叶梦航已是感到吃力,他心中疑惑,刚想开声询问,便听得一个男声道:“这般年纪,只有一把剑,已经难得了。只是急进之时,可有点冲动。你是二哥派来的?”
这话一出,那黑影便向后退去。叶梦航也收住了剑,眼前又多了一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穿半旧的浅黄长袍,容貌俊美,却也隐隐带了风霜之色。叶梦航少年时候本是见过叶凡的,此时一下便认了出来,忙拜道:“弟子叶梦航见过师叔。确是二师伯派我前来的。”他见叶凡微微皱眉,便又道:“师伯并非要求师叔回庄,只是让弟子来看看师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代为传达。师伯言道,不论师叔在外面做了什么,庄里都要尽力支持。”
他这么一口气说出来,言辞又正直恳切,叶凡便也叹了口气,道:“二哥的好意,我自然感念。”
这时叶凡身边的女子忽道:“我看这孩子倒是很好,何不把那件东西交给他带回去?”
叶梦航抬头,方才相斗之时他已知对方是个女子,此时见她一身黑衣,黑纱遮面,只露一双妙目,看着叶凡的眼神十分温柔,转向他时却又带了几分狡黠。他便知这定是他师父口中那个唐门的女子了。那女子也不等叶凡拒绝,又幽幽地道:“我便想给藏剑山庄送份礼物又怎么样。我是唐门出来的,我得到的东西便也必须归唐门所有么。”
叶凡苦笑道:“你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那东西现在又不在我们手上,就算找了回来,也是一件麻烦。”
唐姓女子笑道:“藏剑山庄也怕这种麻烦?这东西带回去不要说你们前辈的叔伯要大喜,就是你们庄主也不能不动心。若是老庄主还在的时候,只怕要自己出马来抢呢。”叶凡只是一笑,也不反驳。
唐姓女子转过来对叶梦航道:“我无意中得了一块神铁,说是有许多妙处,我也不能都懂得。但是对于精通铸造之术的人,意义便非同寻常。但是唐门得了这个消息,便想当然认为这东西该是唐门的,我也知道他们是想拿来打造威力巨大的机关连弩。但是我已决定要将这东西送给藏剑山庄铸剑,却是不能遂了他们的意了。但是这东西我也无法随身携带,就藏了起来,谁知道就在我与叶大哥会合的时候,竟叫人偷去了。”
叶梦航听她的说辞,与自己师父所言不尽相同。但他心思一转,已是明白这女子被自家门人多有逼迫,心中苦闷,而传到江湖上的传闻也大都是对她不利的了。
叶凡又接着道:“眼下这件事也都看你的。若你寻到了此物,便带回庄里,看二哥怎么处置。若是不寻找,便把我的消息回去告诉二哥叫他放心。唐门找我们的人多几个不多,少几个不少,这些年来,我们早已习惯。有我叶凡在,便叫他们寻不得山庄的麻烦。”说着这话,叶凡面上微微笑着,这是叶梦航再熟悉不过的叶家人骄傲的样子。
叶梦航听了这一番话也已经心动,对于平日都在铸剑炉侍奉过的藏剑弟子而言,稀世矿材实是比什么都让人好奇的。他在江湖上走动未久,一颗年轻飞扬的心早就是跃跃欲试,这件事当然也正合了他的心愿。他心思已定,便应道:“师叔之言,小侄自然遵从。不知师叔可知道寻找神铁的线索?”
叶凡道:“我们也曾打听过,但是只听闻有人在枫华谷的紫源村中似乎是见过相似的东西。你既有心,去看看总是不妨。”
紫源村中的张木匠此时,头上系着手巾,满身都是木屑,正在给一张案几雕花。他干活熟练伶俐,专心致志,终于雕完了半边案身时,身边站着的一个小童笑嘻嘻地递过水来给他喝了。
张木匠一口灌得猛了,全不在意水洒在了衣襟上。随手把水壶往小童手里一抛,笑道:“小虎子在我这帮忙时间也久了,你要是喜欢,张叔这点玩意尽可以教你。”
那名叫小虎子的小童两眼都亮了起来,喜道:“张叔!你真好!我,我只要你教给我怎么做那个会飞的木鸟就可以了!”
张木匠听了这话眼底神色却是一黯,随后又如常笑道:“这有何难。张叔还有的是比那更好玩的,都可以教给你。”
两人又说笑一阵,张木匠又雕了一只案腿,便到了午饭的时候。张木匠把小虎子打发回家,自己回到暂住的茅草房里,只见房中堆满了各种做到一半的家具雕刻和原材料。他随意把一堆木头扫过一边,便打水擦了擦汗,又换了衣服,把头发重新束过,舒舒服服地在被木头围住的草席上坐下,边翻看起旧书,边把早上烤的饼拿出来细嚼慢咽地吃了。
他在这住下的时间不久,但是他性子活泼爱笑,长相又竟比城里的公子哥儿还要好看些,很快和村里人打成了一片。他做活手艺又快又好,不多时不光村里,连外头长安城里都有人托他做活了。但是张木匠做活却也是极有规律讲究的,每日早起,做到中午。下午晚上便是他休息玩乐的时候了。村人也都知道,下午便不去烦他,晚上常常见他揣着银钱笑嘻嘻地出去,知他素喜赌色子,输赢也不在意,也都是一笑而过。
这日他吃完了饼,又看一会书,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他躺下拿书盖了脸。就在他迷迷糊糊地快睡着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又听见有妇人的哭声。张木匠皱着眉头忍了又忍,终是爬了起来,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却见一群人围在邻家门口,不知在干什么。见他过来,还不待问,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道:王大爷是素日有心疾的,虽然犯起来吓人,但是一次次也挨了过来。这次竟然格外严重,已经没了呼吸,竟是过去了。他儿子又在城里做工,现在只有媳妇在身边,可怎生是好。说着都连连摇头叹息。
张木匠听着却心中一动,也顾不上什么,伸手分开了人群进到屋里。屋里也有不少人,王大爷的媳妇正守在床前痛哭。人见他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木匠已是抢到床前,按住了王大爷的脖颈,又翻看眼皮。随即闪电般出手,一掌就拍在那老人的胸口。
众人吓了一跳,一时连议论也忘了,更不要说上来劝阻。这时张木匠第二掌也已经拍下。屋里鸦雀无声,都只盯着他反复按压老人的胸部,几次之后,王大爷的喉头一动,发出一声涩涩的喘息,眼看竟是活转了。
王家媳妇大惊大喜,眼泪又下来了。屋内外众人也才开始恢复议论纷纷。张木匠也不管众人的眼光,竖起中指,以指代针,凝神在老人胸口手臂上将几个穴位一一点过,这才松了口气,口中温言宽慰着王家媳妇,又反复听过老人的脉息,才仰头问道:“可有纸笔?”
然而王家只是普通农户,一时却也没处找纸笔去。张木匠想到自家,苦笑了一下道:“这毛病,原来我师父也是有的。我因而知道治法。”说完交待了王家媳妇几句,便起身出门,往自己家走去。小虎子第一个跑着追上来,也有其他人跟着过来一看究竟。
张木匠同小虎子进了屋,拉开柜子,只见大小不一的好几只毛笔就扔在里面,连同砚台和碎墨块等物,下面压着一卷纸。张木匠默默取了出来,便研墨准备写字。小虎子本想帮忙,但他一个农家子,从未接触过文房之物,也是无从帮起。不一会张木匠已经挥毫写了一张药方。小虎子看见那字倒很是流畅好看,只是一字不识。张木匠笑道:“若是你愿意,我教你读书也可以。”
小虎子点了点头,张木匠顿了一下,看看门口的人,提高了声音道:“我这方子也是一时应急,去城里找大夫过来再开方子,那怕是来不及的。”他说着又从抽屉里拿过一个小小的黑色竹牌,连同药方一起交给小虎子,又道:“请长安城里的郎中看看方子,如果可以,再抓药不妨。这牌子给药房里的人看过,他们便不会收药钱了。”
小虎子对他极是信赖,看看手中竹牌上也刻着弯弯曲曲好似蚯蚓的字,仍是不识,笑道:“我知道了,张叔可真厉害!”
张木匠笑着摆了摆手道:“这牌子就给你了。以后说不定用上。”他目送着小虎子跑远,围在自己屋前的人却还有不肯散去的。他心道今日自己已经显露了这一手,在这里也不知还能待到几时了。正想着,便见平时在村里受人敬重的老者裴公走来,慢慢开口道:“张相公,我们也知你不是寻常人了……”
张木匠截口道:“裴公莫要改称呼,我还只是一个木匠——以后也还想当个木匠。”
裴公只得改口道:“张兄弟也莫要急。你这一手治病的本事自然是极好的,咱们这村子离长安远,大家也都不富裕。你在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怀疑于你。老头子长了这么大岁数,奇人异事也是见过的。”老人见他表情缓和,便又带了几分笑意道:“张兄弟要是愿意,就还在咱们这当木匠,以前怎样,以后还怎么样。这就行了。”说完起身,和周围人言语了几声,众人便也都笑着和他招呼,随后便散了。张木匠心中一阵温暖,平日的伶俐口舌一时也都忘了。他含糊的应付了众人,便寻来白天做到一半的案几继续雕花,也好想想之后的打算。
折腾了这么一大阵,太阳也已经渐渐往西去了。张木匠放下了手中刻刀,走到灶前给自己做晚饭。他淘了米煮上饭,拿出一根萝卜来洗了,正切到一半,忽然停下了手,再仔细听了半晌,脸上现出冷笑来,慢慢拢下了袖子,把围裙解下了,口中道:“是哪位朋友前来?在下可没有准备第二个人的饭食。”
他话音一落,忽然听“啪”的一声,从窗口飞入一物,正打在他方才做活的案几上,一张精美的案几顿时四分五裂。张木匠脸上不见怒色,反手抄起放在桌上的笔,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已从窗口跃了出去。
屋后便是一片枫林,仍是不见人影。只听耳边呼呼风声,张木匠几个腾挪,暗器纷纷打空,他心念一动,施展轻功,如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在他即将落在树上时,面前忽然闪过两条蓝影,乍合便分,又有两道暗器一上一下向他袭来。张木匠身在空中,却并不惊慌。他一口气吐出,身子急向下坠,足尖一甩,将一道暗器的来势踢转,而上面的一道暗器却正打在他发髻上面,登时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
此时的张木匠眼中才忽然闪过一道凌厉之色,缓缓地道:“原来是唐门的镇器二位,念着五年前咱们还见过一次,我本是想要手下留情的。可是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他此言一出,四周又是一片寂静。唐门这两人一名唐镇,一名唐器,本是唐门所常常派出的出击弟子中甚为出色的一组。被唐门寻仇,也许是江湖中最难过的事情之一,折在这些神出鬼没的暗器名门弟子手中的好手也不知有多少。张木匠不想连累了旁人,又是提气跃起,向着树林深处投去。他方才已经看清了那两人落脚的地方,果然现在听见他们从两个方向追来,分毫不差,背后又有暗器擦身而过。他对自己的轻功虽然十分有信心,但是之前毕竟受过伤,还未好得完全,便想要速战速决。他忽然停住身形,回手一击劈空指力击去,激得树上红叶如雨而落,纷纷向离得近的唐镇扑去。而顺着这道劲气自己竟欺身而上,第二指瞬间已经点到了唐镇的膻中大穴!
唐镇也看出了他门派的武功路数,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敢这样近身。唐门的近身擒拿功夫本不擅长,唐镇情急之下手中的机括再次举起,想到无论如何机括的速度总是比人快。然而张木匠右手一抬,一只毛笔已然将机括的木匣刺个对穿,下一刻就刺入了那人的左眼。想那毛笔上的羊毫本是至柔之物,但在张木匠的内力之下凝成一束,其刚竟可穿利器。唐镇骤然失明,不禁惨叫出声,身形再也无法控制,耳中只听对方冷笑着,太阳穴上又被刺了一下,这回他已是永远也叫不出来了。
张木匠杀了唐镇便即刻侧身,使出了向后疾退的轻功来,身上连一滴血迹都未曾沾上,又躲过了随后而来的一支袖箭。剩下的唐器见同伴被杀,急怒之下使出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的却不是梨花细针,而是一大把淬毒的钢梭!张木匠心知不能硬抗,刹那间飞步后退,倒地上一滚而起。他早算准了方位,这一把毒梭大部分都打在了他用以躲避的一棵树干之上,剩余的几支也都被他灌注了内力的袍袖一卷一拂,向唐器打了回去。待唐器躲避之时他又身形暴起,笔尖羊毫根根如针般张开,内力隔空而至,快如闪电的两招扫过了对方少阳和商阳经脉的十几处穴位。唐门武功胜在身法敏捷,张木匠这一下虽然厉害,唐器躲避之下也并没有被点中。然而他退了几步,正待再次用机括发出暗器之时,忽然觉得似乎有个细细的东西钻入了自己经脉之中,一时之间内力提不上来,半个身子居然再不能动弹了。他大骇之下,张木匠已是笔尖一转疾点自己眉间,登时性命也了账了。
张木匠这时其实也已经有些力气不继。他站在原地喘息了一阵,左手便捂上了腰间的伤口。这两人身手虽然不错,但是在他平时也尽能应付,此时他伤势未愈,兵行险招,却不免有些吃力了。然而他仍是小心谨慎,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粉末倒在了两具尸体上,只一会的功夫,尸体便化作了血水,渗入土中,连身上的衣服都被腐蚀地看不出样子了。他急着回去再处理一下伤口,再懒得回头看一眼,快步走到树林外,却见迎面金光一闪,一条人影飞速迫近,他心中一凛,方才竟是没能察觉他也在附近。待能看清了那人面目与腰间大剑之时,方才松了一口气,靠在树上。
叶梦航本来行色匆匆,见了他却大吃一惊,脱口叫道:“是你!”生生收住了脚步。此时日已偏西,眼前这人倚树而立,长发散落,随风而舞,露出一张秀致而苍白的脸。那人眼神平静,却给夕阳映出几分异样血色,虽是明亮,却偏偏渗出些萧杀来。他黑衫宽袖,修长的右手指间捻着一只毛笔,笔尖犹带朱色。那人抬眼看见叶梦航,轻轻一笑道:“不想在此遇见孟兄。”
叶梦航不答,眼前的张勘哪还有半分之前所见的醉酒轻狂的神气,却分明是他所知所想的那一身犀利风华!他几乎要把那句话问出口来,却生生忍住了,只道:“我不姓孟,我姓叶——我叫叶梦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