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王国》Series

19、五

　　侍者为他端来了香槟，这原本是特别进贡王室的佳酿，可他只饮一口，就觉得苦涩不堪。
　　阿萨很明白这并不是酒的原因。
　　他此刻置身于王宫舞会大厅一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五彩缤纷的人影。参加众王祭的各国嘉宾已悉数到齐，菲狄奥斯王举办了这个舞会为客人们接风洗尘。不过张罗舞会事宜的则是凯因。
　　这是一场中规中矩的宫廷舞会，鲜花环绕在大厅四周，巨大的水晶灯在大理石地板上投下璀璨的光芒，来自各国的王公贵族身着华服，在舞池中随着乐队的演奏翩翩起舞。穿着暗红色烫金制服的侍者们托着银盘，鱼一般穿行在谈笑风生的人群中，把饮料和精致的糕点送到客人手里。
　　阿萨并不排斥舞会，尽管他喜欢安静胜过热闹，但自小到大，出席的舞会不下百次，他早已习惯如何在这样的场合泰然处之。只是今天，他总觉得不能集中精神，有人与他交谈，他微笑寒暄，有人邀他跳舞，他也礼貌应承。但没有一件事情能在他脑海里停留太久。谈话结束，舞蹈完毕，他旋即又回到了仿佛游离一旁的看客角度。

　　他看到父王和其他国家的六位君主坐在大厅尽头的高台上，他们身后的大理石墙上悬挂着七面旗帜，分别代表天界七国王室。正中红色绣着黄金狮子的旗帜属于阿斯加尔德的雷昂哈特家族，菲狄奥斯坐在这面旗帜下，和他左右两边的海默王国国王雷尼、斯科特王国国王考伊夫豪饮美酒、高声谈笑。
　　当他收回视线，发现一双淡紫色的眼睛正穿过人群看着自己，那是海默王国的卡莲公主，雷尼王最疼爱的女儿。他只看了卡莲一眼，这个皮肤白皙的女孩脸上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似乎深呼吸了一口，下定决心般地抿了抿嘴唇，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殿下，能邀请你跳这支舞吗？”她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屈膝，发出礼貌的请求。
　　这是今晚第三个邀他跳舞的女孩，前两位也是其他国家的公主或者贵族千金，他都一一答应了，所以当然也不能拒绝卡莲的邀请。
　　“非常荣幸。”阿萨微笑着伸出手去，让卡莲顺势挽住自己的胳膊，一起步入舞池。

　　乐队正演奏的是一支节奏悠扬轻快的宫廷舞曲，阿萨右手揽着卡莲的腰，他的女伴则用左手稍稍提起镶着细钻的水蓝色拖尾长裙。他们在舞池中央旋转起舞，卡莲的裙子随着舞步画出优美的圆圈，如同绽开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花朵。
　　“我可以称呼你的名字吗？”卡莲一边随着节奏娴熟地移动着步伐，一边说道，她的喉咙里像是住了一只夜莺，声音婉转动听，“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称呼我，如果你愿意的话。”
　　“当然可以，”阿萨微微点头，“卡莲。”
　　他话音刚落，卡莲脸上漾开甜美的笑意，右边脸颊浮现深深的酒窝，“谢谢你，阿萨。”她欢快地说道，“我记得你曾经去过海默？”
　　“是的，去过一次。那年我刚刚六岁，和父王一起拜访过你们的国家。”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呢。”卡莲仰头看着阿萨。
　　“我记得，”阿萨笑了起来，“当时你刚刚学会走路。令尊为我们举行宴会的时候你也在场，只不过一直在王后怀里睡觉。”
　　卡莲脸红了。“真可惜，和你初次见面的事情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她的语气中还真的带着一丝遗憾。
　　“那没关系，”阿萨说，“希望你这次能够在瓦尔哈拉收获更美好的回忆。”
　　卡莲低下头，一缕蜜色的头发自耳后垂落到脸旁，但阿萨还是能够看到她含笑的脸上红晕更加明显，原本和自己握在一起的右手也握得更紧了些。
　　舞曲仍在继续，阿萨抬眼环视四周，目光越过身边同样在跳舞的人们，落在了众王所处的高台上。
　　他有些意外地发现父王和雷尼王也正看着自己。两个人头凑在一起，海默国王手指着这边，对父王耳语了几句，父王立刻摇着头哈哈大笑。

　　一曲完毕，阿萨把卡莲送回她的女伴中间。他感到有些眩晕，婉拒了卡莲发出的聊天邀请，打算离开人群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于是他穿过舞厅一角敞开的落地窗，走到宽大的阳台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抹月色洒在地上，似乎隔绝了身后的所有喧嚣。他来到阳台边，双手扶在石栏杆上，深深呼吸着晚风送来的清凉。
　　“殿下，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阿萨回头，看到洛伦佐站在身后。这位主教此时也身着礼服，但依然朴实无华，显然不如其他客人那样精心装扮。
　　“主教阁下，”他说，“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洛伦佐走到他身边。“您刚才的舞姿真是优美，女孩们都被您迷住了。”
　　“谢谢您的夸奖。”阿萨礼貌地回答。
　　“我刚才听到陛下和海默国王的谈话，”洛伦佐看向夜空中高悬的月亮，“他们说起您和卡莲公主。”
　　“哦？”阿萨感到好奇，可是仍然装作漫不经心。
　　“海默国王想把女儿嫁给您。但陛下不置可否，只说您实在太忙，还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情。”
　　阿萨叹了口气。“父王说的没错。”
　　“恕我直言，”洛伦佐的目光移到阿萨身上，“婚姻对于您来说至关重要。一位门第相当的妻子，比如其他国家的公主或者陛下器重的大臣之女，能够给您带来莫大的支持。更何况，如果诞下子嗣，就意味着王室血脉有了延续的保证。”
　　“这我都明白，”阿萨苦笑了一下，“可是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少回王都，甚至没有机会物色适合的结婚对象。”
　　“卡莲公主是不错的人选，”洛伦佐说，“出身高贵，才貌双全。更重要的是……”他笑了笑，“谁都看得出，她喜欢您。”
　　阿萨但笑不语。许久才开口道，“我会考虑的。”他又看了看洛伦佐，微微低头，“谢谢您的建议，主教阁下。”
　　洛伦佐点头以示回礼。“不过您今晚应当好好休息，为明天的猎狮大会做好准备。那可是万众瞩目的时刻。”
　　“没错，”阿萨抬头看着远方的夜色，像是喃喃自语般轻声说：“希望明天能够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