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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赤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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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二、赤夜】
好冷。
这个世界好冷,围绕在我身旁的温暖和光线,渐渐的消散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这样呢,吾儿,开,你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说会永远将我抱在怀中吗?开,你在哪里?
开,快回应我啊!开!
不......不会的......不会的,开,你说过会永远陪我的呀──吾儿──
黑暗的冰轮洞里浮现一个光点,从中央缓缓的扩展开来,渐渐地可以看出是个人形,出现之后的速度越来越快,光芒也越强,伴随一声闷响,水泉中站立着一位气质如烟岚般飘渺的白发女子。
那是白玲,龙王剑的白珍珠精,她的眼睛因为被愤恨和绝望染成了红色,像初学步的婴儿一样拖着脚步艰难的踏出冰泉,每一步,心中的伤口就加深一吋,湿漉的白色长发拖出蛇一般的水痕,紧咬的唇已渗出血丝。
走出洞,虽然夜色笼罩,但不会错的,白玲意识到这儿是升龙山──是亲生骨肉被抢走的地方,是敖佑被诛杀的地方──她掩面发出凄厉的尖号,震动了与升龙山连结着的水晶宫与金阙。
水晶宫里,昱花和利安第一个被这异常强烈的感情波动惊醒,连同随后跟来的戴望,三人用水镜和天宫的敖广正在交谈。
“陛下,是从升龙山传过来的。”昱花神情极严肃,白玲,纤弱的么妹,你醒了吗?迎接你的世界是如此残酷。
“朕也感受到了,难道她从泉水中苏醒了吗......”开......已经走到尽头了么......敖广站在水镜旁,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如此忧虑的表情,利安也不觉地皱起眉头。
“朕现在就要过去了,昱花,你来吗?”
“嗯,我也会去。”虽然三珍珠不应聚集在一起,但也绝对不能放广王跟白玲单独会面。
素手一挥,水镜又回复成普通水面,荡漾着谷纹。
“娘,是白玲娘娘出事了吗?”昱花随即回房更衣,一旁的丈夫女儿不知所以然但也跟了过去。利安身上也流着珍珠精之血,也感受到了白玲的异状。
“嗯。”匆忙但仍然维持着一贯优雅从容的黄金珍珠迅速披上外袍,将金发束起,戴上抑制自身妖力的珠链,回头看了眼利安,蹙了一下眉宇说:“你也来吧,利安。”牵起女儿的手快步走向水脉,戴望见状追上前去。
“啊!我也去──”
“那就快点。”昱花没心思分神,三人于是匆匆潜入水脉。
白玲,你怎么选在这个时候醒来呢?昱花脑袋里预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每一种都无法乐观以对。
约末一盏茶过去,三人从水脉浮出。
无人的升龙山起了诡异的大雾,弥漫在雾中不祥的气氛让三人提高了警觉。利安感觉到广的气息从水脉传来,迎了过去。
“利安,你也来了。”敖广略略放开严肃的表情,自然地执起她的手。
“广王,臣妾感受不到妹妹的气。”凝神寻找了一会,昱花忧心忡忡地说着。
“嗯,但是朕没有感觉白玲离去,应该是还在升龙山。”敖广沉思了一会,说:“分头找,白玲此刻的精神状态可能很混乱,各自要小心了。”
“是。”夫妻两人答应后,即刻分散,只有利安被敖广拉着。
“利安,你应该记得白玲吧?”
“大概还......”温柔与黑暗──利安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还有她曾经拥抱自己显现出来截然不同却交杂在一起的感情波动。
“希望她看见你心情会平和一点......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上。”敖广看着利安,面对往昔曾迷恋的对象,此刻心中却静如止水,他只担心眼前女子的安危。
“嗯,我会的。”
“那就暂时先分开了。”低头在她颊上一吻,敖广的身影消融在雾霭之中。
站在原地的利安四处看了看。
“既然其他人都到别处了,那我先从宫殿里开始找吧......”思忖着,利安进入了漆黑的屋子里。
此刻的升龙山和先前与蜉同游的模样相去甚远,白雾渗进了每一处屋舍里,惨澹的阴气滋生着。利安仔细检查每间房间,就这样一直走到先前与广初会之地──龙王剑存放处。
轻轻推开门扉,进入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利安闭上眼默念咒语,再次睁开之后眼前的景物便清晰可辨。
“龙王剑......还在......”她注意到桌上被布包覆着的形体,松了口气,察看了一下没有白玲的踪迹,转身掩上门,走到廊上。这里的雾气又更浓了,利安眯起眼睛......在雾中......有人!
谨慎地靠近,那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白玲!──利安停下脚步,那倚在栏上的人儿,不正是白玲娘娘吗?
仿佛没注意到利安,娘娘仍旧维持着不动,银白的发遮盖住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利安小心翼翼地开口呼唤:“白玲娘娘......”
侧脸的发丝微微震动,白玲缓慢地转过头,对上利安。
“你......是谁?”很熟悉,却不认得的脸孔。
“我是利安啊,白玲。”利安觉得这个女子好脆弱,仿佛就快要融化在雾气里面。
“利安?啊......是了,你是‘利安’......大姊给我代替吾儿的孩子......”白玲幽幽地说着,脸上露出虚幻的微笑,她直起身,站在那里。
“利安,你有没有看见开......吾儿......?”没等回答,白玲自顾自地继续:“开说......会一直拥抱着我的......可是当我醒来,却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水泉里......怎么了呢......开......”白玲幽暗的眼睛闪烁着悲伤和狂乱,还有利安没察觉的......憎恨。
“白玲......开她......开已经──”利安不忍说下去,毕竟是曾是如亲母的女性,她走近试图安慰白玲。
“啊啊──不,不会的──”白玲掩面哭泣,更让利安放弃下警戒,伸手安抚。
“白玲......”利安无语抱着哭泣地白玲。
“是广王......是广王害死吾儿的,他又......又带走了我的爱......广王......”白玲幽怨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利安身体微微一僵,看见一双被仇恨染红的眼──
“──我也要带走广王的挚爱──让他尝尝妾身的痛苦──”利安惊觉不妙,还来不及抽身,白玲的妖力已经制住了她的行动,她的世界顿时陷入黑暗。
另外三人四处搜查不果,回到水脉。
“啊啊,北山没有白玲娘娘的踪迹。”戴望搔头,歉然。
“我也没见到,昱花看样子也是。”敖广苦笑。
“是啊......利安呢?”
不知何时,白雾以然散去,敖广朝宫望去,却看见一幕令他血液结冰的画面。
白玲挟着利安走来,一柄长剑架在她的喉上,在月下跳动着森冷的寒光──那是──龙王剑!
“把开还给我......”白玲清脆的嗓音冷冷地划破寂静。
“白玲,那是利安啊!你想做什么!”昱花极尽所能地克制自己冲过去的举动说着。
“姊姊,好久不见......”白玲露出微笑,冰冷、无情的一笑。
“白玲,那是你亲手扶养长大的利安,别这样。”敖广握紧拳头,力持冷静。
“是啊,她是利安......她是广大人最珍视的宝贝......”剑身又往上挪移,几乎要贴住白晰的项上。利安昏沈的脑袋也因为龙王剑强烈的杀气而清醒,体内,有股力量隐隐躁动。
“白玲!你恨的人不是利安,放下剑!”敖广的声音蕴含着极大的压力,漆黑的瞳如山雨欲来而深沉,周身散发出令人害怕的气势。
“对,我恨的是你──广王,杀害我夫、夺走我子的人──但是光杀你,也无法消除我的痛苦、我的憎恨──所以,我要夺走你最重要的人,让你体会独自一人的痛苦──!”白玲狂乱的说着,剑身擦过利安的颈子,红艳的血珠快速从伤口渗出,瞬间化成血雾被利刃吸收,与龙王剑共存许久的昱花脸色立刻转为苍白,这回,龙王剑吸取的是自己女儿的鲜血,就算是九天玄女也无法抑制胃中恶心之感。
“住手!”见状,戴望和敖广同声喝止。扶着妻子摇摇欲坠的身体,戴望恳求地看着白玲。而白玲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说:“大姊,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伤害却无力阻止的感觉如何呢?”
“白玲你疯了!”敖广怒极指责。
“对,我疯了,早在敖佑死去那日我就疯了!现在开也走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留恋的理由──”未等她说完,敖广已经张开竖眼飞身过去,强烈的斗气扑面而来,白玲顿时明白竖眼能统御天下之理──她已经用全部的妖力去抵抗了,感觉确像在暴风雪中穿着纸衣一样无用──只能闭上眼等待毁灭──
“敖兄,求你了!”
本以为会被杀的白玲放下掩面的手,发现刚才怀中金发的女孩挡住了敖广的攻击。
敖广看着同样在利安眉心睁开,开始中和自己力量的竖眼。
“利安......你......”
“敖兄,纵有千般不是,白玲都抚育我长大成人......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呜.....”瞬间背上一道灼热,夺走了利安的知觉,最后感受到的,是白玲张狂的笑声、敖兄的怒吼......后身的强烈的疼痛以及广温暖的臂弯。
直到完全昏迷为止,利安仍不停重复说着一句话。
......敖兄,不要啊......
黑暗,如潮水般包围利安,渐渐淹没了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