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来去归兮》龙吟莫舞

5、红尘未脱，谈何潇洒？

　　第五章红尘未脱，谈何潇洒？
　　自从君无霜因刺客一事受伤之后，国师凌风便被玉侯君府列为拒绝来往名单。护短是君家良好的传统，玉侯君子渊进宫议事再不给国师半分脸面，君府二公子玉泉首富君明霜甚至交代旗下产业将国师列为不受欢迎客户，而玉泉大将军君落霜以雷霆之法扫荡玉泉城四周蠢蠢欲动的势力，干净利落的震慑手法让他城偃旗息鼓不敢有半点异动。
　　玉泉之危解决，城主大悦，宫中设宴，请来玉侯与其三位公子，也大有为国师近日苦境解围之意。
　　请帖却是分由三人传达，玉侯君子渊与大将军君落霜应城主傅恩余之邀，自当出席，君明霜和傅玉的关系错综复杂，傅玉开了口，君明霜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至于君无霜却是由傅清儿亲自从君府迎出来。
　　这一场宴席，城主一家，君府一家，国师，再加上似乎只是为了凑数或是看戏般的几位在朝元老，气氛竟诡谲得很，似喜非喜，莫名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宴席尾声。
　　傅恩余暗自擦擦自己额角不存在的汗，心里苦笑，城主不好当，还要调和属下之间的关系，可是，玉儿和明霜这俩孩子是什么状况？玉泉城主大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很疼。
　　不过这样的气氛并不是悄然收尾，就在宴席的大殿之外冲进一个抱着人的黄衫女子，“公子！”她小心护着怀中的蓝衣少妇，跪在地上，面目凄然，“公子，夫人，夫人不知怎么了？”
　　“啪”玉杯在地上摔了粉碎，素袍华服衣角仅仅一扬，少妇已然到了另一人怀里，一探脉之下，弄月脸上血色尽褪，“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道，本来柔和的声音带了一丝尖锐。
　　“夫人说要沐浴，星儿便去准备，可，可回来时却看见夫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黄衫女子声音颤抖，是自责愧疚，却非因弄月的厉喝，“星儿不敢多做臆断，想到赛华佗与公子都在宫中，便立刻带了夫人进宫。”她低眉顺目，说到赛华佗三字时，眼角却飘向傅清儿身边的少年身上。
　　“明日！”弄月脸色惨白，他一探脉之下少妇已然气息全无，转身便抱着少妇扑到君无霜面前，“明日，救她！”
　　这变故来得太快，堂间几乎聚集了所有在玉泉举足轻重的人物，城主之子傅玉亦是神医赛华佗，也应了黄衫女子口中之言，傅玉也是皱了皱眉，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少妇已然药石无救，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国师的动作弄得一愕。
　　的确，国师凌风的反应让几乎所有人愕然，他不唤御医不求傅玉，却拉着此间年纪最小资历最浅或许说还是个少年的君三公子求助，而且君三公子明明名唤无霜，更无字号，他却唤“明日”，此情此景，皆让人不解。
　　能让弄月公子如此惊慌失措的，怕只有无忧宫主了……明日心下叹息，“她死了。”望闻问切，他不用多看也知这人已经回天乏术。
　　“不！”弄月面露疯狂之色，“明日，救她，我求你救她，你是不死不救不是吗？”
　　“我是不死不救，但我毕竟不是神仙，”明日缓缓摇头，不看席间任何人，只定在弄月身上，“我无能为力。”
　　这一语如同晴天霹雳，弄月瘫坐在地上，近乎绝望，他颤抖着手去触碰少妇的脸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娘……孩儿不孝，您怎么能……不!”他心头一跳，一把抓住明日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将其手腕扳断，眼眶通红，“换命！明日，有方法的，你可以帮我娘换命！”
　　“弄月，你疯了……”明日眸影一震，皱眉，决然摇头，“不可能。”
　　“明日，你欠我的，”弄月双眼通红，眼眶几乎裂开，他死死的盯着明日，咬牙一字一句，“你欠我的，你清楚。”
　　明日唇色一白，深深的看了面露癫狂之色的弄月一眼，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之时，眸眼仿佛泼了墨一般，深得不可思议，“是，明日之过，我欠你……”他的语气很沉很沉，“你将与无忧夫人命盘相合的人带来，我便帮你……换命！”
　　最后两个字，咬破气息，决断得沉重，不带丝毫生机。
　　那代表，不论结果如何，终有一人，命陨。

　　这一场宴席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结束，国师将其母无忧夫人暂时交由傅清儿照顾，便与侍女星儿出了宫门。傅恩余留下出席宴席的几人留在宫中，一是为了守住消息，二是为了静待事态发展。
　　是夜，明日在偏殿外一人负手而立，仰头看满天繁星，他站了很久，衣襟上沾染了些许夜的凉意，看上去愈发消瘦寂寞。
　　他记得，那时，弄月决定与半天月决战之前自己也是这样看着夜空交繁相错的星辰，之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近乎抱憾终身，这是他自私之过，如弄月所说，他欠他。
　　他失了信，出手帮了不该帮的人，害了不该害的人。
　　如今，他要还的，又岂是一条人命……
　　明日眸眼中悲哀更甚，弄月公子，你何必如此逼我？还是你……若真如我所推测，那么，你如今走的这一步棋，是将你自己推进万劫不复，而让我……
　　他苦笑摇头，垂眉叹息，我欧阳明日何德何能让你弄月公子以这样决然的姿态定下这场死局？
　　是你太信我，还是，非信不可？
　　“无霜。”君落霜来到明日身后，将一件披风搭在他的肩上。
　　“大哥。”明日弯起眼角，柔和温顺。
　　君落霜沉默，他的手在明日肩膀缓缓收力，沉重却温柔，“我是你大哥。”他终于开口，他一身书卷气息，一脸认真，他沉默了那么久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他又沉默。
　　我是你大哥。
　　仅仅五个字，道明了千言万语，我是你大哥，是你的亲人，我可以帮你拦下所有你不愿意面对的人或事，不需要你开口，不需要回报，因为我是你大哥。
　　“我知道。”明日眼角有点湿，似乎在这里他特别容易感动，不是他脆弱，是这里的人太真，真到才不到一年他已然对这些人放不下，“大哥，有些事情，终究是要一个人，去承担，去面对。”

　　第二日清晨，弄月便回来了，身边并没有多一人，只是向傅恩余借了宫中密室，便带了星儿抱了无忧在密室等明日。
　　傅玉是跟着明日一起来的，他人称神医赛华佗，现在却比不得一个小小少年，他一向骄傲自负，自然少不了前来观医。
　　明日看见守在密室门口的黄衫女子之时，脚步一顿，“星儿？”他略略扬眉，随后了然摇头，“进去吧。”他叹息一声，便进了密室。
　　星儿拦住想要跟进去的傅玉，“抱歉，傅公子，您不能进去。”
　　“没事，你进去，我守着他。”旁边突然伸出的手拉住了傅玉，那是君明霜，他挂着大大的笑脸，“玉儿乖，你想学的话，等无霜出来我让他教你。”
　　“你放手！”傅玉横眉瞪眼，“谁说我要学？谁说我不如你弟弟？谁说我小心眼？”
　　“没有谁说，都是你说的。”
　　“君明霜！”
　　“乖，不要吵到无霜。”
　　“你这个白痴弟控，撒手！”
　　“玉儿，那是我弟弟……放心，我弟弟很乖的。”
　　“谁管你弟弟乖不乖！”

　　三个时辰后，密室之内。
　　“明日……”弄月看着白玉石椅脸色苍白的少年，想伸手去扶，却堪堪顿住，“我……”
　　明日缓缓向后靠，倚在椅背上，微阖双眼，“我是大夫，”他的语气轻缓，“这双本就是用来救人的手，怎可因救一人而害一人？”他的声音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睥睨天下的傲与超脱尘世之外的贵柔缓在吐息之间，“我是不死不救，却非因救而害，我又岂能让星儿在我手中重蹈上官伯母的覆辙？”他唇角的笑淡若云烟，竟也透着些许意味深长，抬眼凝眸，只看向弄月的眉眼，“更何况，我又岂能让弄月公子妙算失灵？”
　　我又怎能让你妙算失灵？
　　纵然我有神机妙算之能，若弄月公子没有慈悲之心，我又怎能活转回来？
　　当年情景犹在眼前，弄月怔然无语，不同的是，那时，他让眼前的人活回来，现在，他却是要他死……“纵是我有妙算之能，料你有慈悲之心，亦是将我自己推向万劫不复，”他沉沉叹息，“欧阳明日，我们何时可以真正潇洒一回？”
　　明日的呼吸浅缓，竟似乎要散去，“你料定四方城大难，却不愿解释缘由，你怕因你之过累你兄长受累，你舍不下那边的一切，又怎会再容此多一个君无霜？”他缓缓闭上眼睛，“换命……呵，你有无忧夫人为母当真是幸事，这一切……造化弄人，罢了。”
　　最后那一声叹息终了，那光洁白皙的眉心处光芒闪烁，渐渐凝聚出一点殷红，最后凝实化为一颗朱砂印记。
　　“欧阳明日得朱砂生，君无霜得朱砂眠。这命盘……”弄月执扇锁眉，终是摇头，“罢罢，你欧阳明日事事了然于胸，这次竟又是我输了……但愿，你能解我无意之中留下的祸端。”

　　密室之外，当玉泉的重要人物都在门外聚集，甚至有不耐者要破门而入之时，密室的门终于打开，只见一名黄衫女子扶着脸色苍白的少妇走了出来，那是星儿和无忧。
　　君落霜脸色大变，身形一展，抢进密室，玉侯强吸一口气，双手颤抖，也追了进去，君明霜仍拉着傅玉，但脸色却开始难看。
　　“不！”
　　密室里传来一声急促而低沉的悲鸣，带着失去至亲的痛与恨，直直的透过空气，刺进人耳膜，生疼。
　　这一声悲鸣打破了所有希望，傅清儿一下子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哥，对不起……”
　　君明霜摇头，再摇头，终于放开了傅玉的手，踉跄了几步，眼眶一红，终于还是直冲进了密室。
　　傅玉本想去拉他，手一伸却扑了个空，指尖在半空僵硬了一会，然后缓缓的坚定而倔强的收了回来，转过身去抱地上的傅清儿，“清儿……”他只唤了一声又顿住，闭上眼睛，在妹妹背后轻轻拍了拍。
　　换命，字面而言，一命换一命，有人生，自有人死。
　　星儿未死，无忧不恸，那么命陨的，自是，君无霜。

　　君家三公子苏醒不到一年再次陷入沉睡，那颗消失的朱砂印记清晰的出现在昏睡的君无霜眉心，国师凌风坦言君三公子慈悲，不忍换他人性命，便只取了命格相合之人的心脉之血，赌上自己的命格，救下必死之人——无忧夫人。
　　国师自愧逼伤知己，向城主傅恩余请辞，愿奉上半生之命为君三公子守眠，除非君无霜再次醒来绝不再踏进玉泉半步。
　　傅恩余，准。
　　国师出城之时，是由大将军亲自送出，君落霜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却让一向云淡风轻的国师变了脸色。
　　他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棋子莫问。”
　　国师沉默很久，最后大笑而去：“既生瑜何生亮，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