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千山尽别离》墨非兮

7、第六章 月下美人

　　女子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侦查着周围的情况。她一身紫色长袍，银花绣边。此时，她秀眉紧蹙，指尖的银针泛着寒光。在城里她就怀疑有人跟踪，出了镇子，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那人功夫却是极好，隐藏的也深，以至于她到现在也无法确定其位置。
　　“果然是鬼，还是个艳鬼。”
　　带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茉莉神色一凛，回身银针便从手中飞出。秦慕寒微微偏身，轻松接住了她的银针，拿在手中把玩。
　　“红颜易老，刹那芳华。阁下可是茉莉姑娘。”
　　茉莉，同样也是花祭中排的上号的刺杀者，得意的武器是淬过剧毒的银针。
　　“秦公子，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来多管闲事。”
　　闻言，秦慕寒挑眉，似乎是在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各大江湖八卦杂志都有你的画像，如何会不知！
　　茉莉已是不耐，自然懒得开口回答他。不过对于碍事的人，她通常只有一种处理方式。眼中精光一闪，茉莉紧接着发起一轮新的攻势。只见她指尖的银针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道痕迹，每一道都几乎贴着秦慕寒的衣衫划过，却没有一击是命中目标的。秦慕寒倒是从容不迫，仅仅只是以轻功闪躲，也不回击。茉莉心知他是在耍自己，愈发气愤，招式更为狠厉。而秦慕寒仍只是堪堪避过，步步后退。
　　终于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秦慕寒却足下一点，从茉莉头顶越过。茉莉见状，眼中精光一闪，隔空拍出一掌，回过身。一扬手，银针如雨一般飞出，满眼尽是细密的银光。秦慕寒看着这漫天花雨一般的银针这才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这细微变化，一丝不漏的落入茉莉眼中，她似乎已经预知到自己的胜利。哪知对方衣袖轻挥，在空中一旋。那千万支银针忽而调转了方向，竟向着发射者飞去。茉莉抬眼，瞥见了秦慕寒带着戏谑的笑。
　　虽知自己大意中计，满心不甘，可万般无奈，也只有飞身后退。
　　急速飞行的银针似是遇到了阻碍，在空气中似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拦住了攻击。一个暗紫色的身影打断了战斗。虽然树林之中，看的不甚明晰，从身形上看却依稀可辨是个女子。方才的银针便是被她挡下的么，仅仅只是当空劈下一掌就让银针失了力道。
　　现在变成了二对一，这个一还是自己。这游戏，看来是越来越有意思。秦慕寒笑了。
　　“墨……”
　　“不要忘记你的任务。”
　　茉莉闻言，也不再恋战，迅速消失在树林中。女子抬起深红的眼睛，看着秦慕寒。明明只是一对普通的瞳仁，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那红色，就像是一潭血水，翻腾涌动，牵引着人内心深处的杀意。
　　风从林间过，吹动了发丝。这初冬的夜风，吹在脸上，竟已有些刺骨。
　　这寒冷让他找回了意识。
　　只是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红眼和女子，唯留下他一人在林中而已。
　　看来今晚的鬼真不少。花祭的茉莉，还有那个会催眠术的女人。秦慕寒想到这里，倒也不急着返回客栈，反而轻笑着信步在林间游荡，似乎期待着更有趣的事情发生。
　　眼前的树越来越稀少，再往前走，竟是一片湖水。十六的月亮将湖水照的闪闪发光，宛若流动的水晶一般。湖水中是一个清逸的身影。
　　若说今晚老撞到“鬼”，这次遇到的秦慕寒是决计不会将之算在“鬼”那一类了。是深居林中的妖精，亦或是偶尔坠入人间的仙子？
　　如墨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连带着细碎的水珠飞落。晶莹的湖水亲吻着凝脂般的肌肤，不落痕迹的滑入水中。若不是那人潜入水中露出纤细的双足，也许会被误认为是居于水中的鲛人。
　　他似乎就是与这粼粼的湖水生在一起。这湖，少了他，便失了灵气。
　　他伸手理顺湿漉漉的长发，微微偏头，看见了站在岸边的秦慕寒。
　　他湛蓝的眼眸如同这湖水一般，清澈，泛着波光。
　　他只是浅浅的一笑，对于秦慕寒的存在并不在意。
　　他轻启朱唇，吐出的语句也似带着幽兰的芬芳。
　　“你，是在这林间迷路了吗？”

　　此人只因天上有，何故流落在人间。
　　纵是阅人无数的秦慕寒也忘记回避，竟在这一瞬看痴了。

　　“一直泡在湖水中，不冷么？”
　　面对这如仙子一般的人儿的询问，秦慕寒只是轻轻回了一个问句。他在湖岸边蹲下，对湖中之人伸出手。湖中人脸上漾开了笑意，宛若洁白的睡莲在月光中绽放。他只是轻轻一划，便游到岸边。
　　指尖相触的瞬间，秦慕寒感到那人身上传来惊人的热度。他大致明白，为何这人会在寒冷的夜里将自己浸泡在刺骨的湖水中了。
　　待那人走上岸来，竟是个男子。他似乎在寻找什么，末了轻声叹了口气。
　　“千影也真是的，拿个衣服也这么慢。”
　　他的周身弥散着薄薄的水雾，高于常人的体温早已将身上的水迹蒸发殆尽。月色却如水一般，在他的肌肤上静静的流淌。
　　“不介意的话，你先拿去用。”
　　秦慕寒将自己的外袍递过去。他别开视线，不去看那个不着寸缕的人。脸颊微微有些发热，也许秦慕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月光下，自己的脸竟泛着红晕。
　　“谢谢。”
　　虽然是变声期的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但从他口中说出也似乎带着甜甜的气息，秦慕寒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一双藕臂伸入袖中，滚着银边的黑色绸缎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滑动。他拉好领口，撩起微湿的黑发，轻轻侧过头看着秦慕寒。
　　“可以陪我在这里等千影来么？”
　　那人湖边的石头上找了个位子坐下，用足尖轻轻拨弄着澈凉的湖水，似乎笃定了秦慕寒会答应他。
　　……
　　“好。”

　　时间仿若静止，只有林间的清风悄悄掠过耳际。也许是耐不住寂寞了，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叫温未凉，你呢？”
　　“秦慕寒。”
　　“秦慕寒，秦慕寒……”温未凉依旧踢着水花，他撑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一脸顿悟的表情，“啊，想起来了。雾灵山庄的少庄主，《江湖八卦录》‘你最想嫁的男人’排行第二，《江湖日报》小生排行第三，《娱闻江湖》十大少侠……”
　　秦慕寒只是笑着，安静的听着。他看见温未凉连珠炮似的吐出一大长串的语句，然后因为说的太快而在说完后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和大众的评价相符合呢？”末了，秦慕寒才饶有兴味的问了这样一句。
　　“这我就不清楚了。”温未凉拖着下巴，看着月亮的倒影，“泠雪很喜欢研究这些，我也只是听她讲过。”
　　温未凉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秦慕寒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接下去，此时他难得有交谈的兴趣，却偏偏不知该如何开口。
　　又是默默无言。

　　“千影来了。”
　　温未凉从石头上站起来，夜风吹动着他的长发，他向着晦暗的树林挥着手。一个黑发女子落下来，手上抱着干净的衣物。
　　“主人，属下来迟了。” 她俯身行礼。
　　“是我比预计要快罢了。”
　　温未凉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墨千影为他把了一下脉，见没有事，也安下心来。
　　“主人若是已经恢复，我们就回去吧。”
　　“对了，秦慕寒，你要不要也来我家。”温未凉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身看着依旧立在湖边的人，“夜已深了，你今晚就在我家休息吧。何况我还要把衣服洗净了还你。”
　　见秦慕寒没有表态，温未凉又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冰冷的不似常人的温度，让秦慕寒讶异。他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墨千影，深红的眼眸，似曾相识，却与之前林中所遇不同。再看看温未凉，他似乎很期待自己点头。
　　“那在下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