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千山尽别离》墨非兮

22、第二十一章 岁月静好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月初的时候千沧泠雪从总坛处归来，却并未多言所遇之事，只道是，境主希望墨千影也回总坛一趟。
　　“我很奇怪，为什么樱大人压根就没提起你。”千沧泠雪坐在一边看温未凉煎药，嘟着嘴道：“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她一直很在意你才对。”
　　“估计姐姐已经懒得管我了。”温未凉倒是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全在这药罐子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许有比我更合适的接班人，若真是如此，对我也是好事一桩。”
　　“你从小就被她当做下一任境主培养，以我对她的了解，不会临时换人的……咳咳……”千沧泠雪被烟熏得咳嗽起来，站起身逃开好几步远，“你怎么煎药的，这么大烟！”
　　“我也才刚开始学不久。”
　　温未凉很无辜的看着千沧泠雪。他说的是实话，秦慕寒受伤回来，墨千影也只来的及开个方子就被召回了御夜之境。虽然枫晚居有很多人自告奋勇要照顾秦慕寒，可是温未凉决计不会让她们插手。上元节那晚，秦慕寒受伤的事情就传遍了枫晚居。一大群女人就在那叽叽喳喳，完全不给人好过。要不是茉莉勒令不许再提此事，只怕现在这樱华阁还不得安静。
　　“哎呀，火太大了啦。”千沧泠雪看见温未凉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索性把他挥开，自己亲自操作，“对了，你不是没事了么，怎么还要吃药？”
　　“泠雪，这药不是我喝的。”
　　“那是谁的？”
　　千沧泠雪闻见刺鼻的药味，还是忍不住想要躲开。她一偏头正好看见温未凉盯着药罐的认真神情，心下顿时了然。
　　“小温，你自己看一下火。”
　　“哎，泠雪，你不是要帮我么，你要去哪啊？”
　　“我去拿点辣椒面倒在里面。”千沧泠雪很不客气地叉着腰，豪情万丈地说，“我想整那姓秦的很久了。”
　　“你跟他较个什么劲。”
　　温未凉只觉得千沧泠雪的小小报复来的有些莫名奇妙，看在千沧泠雪眼里就成了……
　　“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对，是重色轻友！”
　　“我哪有。”
　　温未凉只觉得解释会越描越黑，要说跟千沧泠雪斗嘴，他基本没赢过。最后还是选择岔开话题。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么？”
　　“那是我没认清他的本质，性格恶劣，油嘴滑舌。我看那些八卦消息，也就描述外貌的时候最准确。”
　　性格恶劣，油嘴滑舌……这八个字，其实说的还是很贴切的。那人是很喜欢作弄人，说话也的确真假参半……
　　千沧泠雪一个爆栗敲在温未凉的额头上，然后大声宣布道：“我现在深刻的反省。”
　　“你反省什么。”
　　温未凉摸着刚刚被敲的地方，无辜的看着千沧泠雪。同时在心里委屈，你反省就反省，为啥敲我啊。
　　“我不该看那么多八卦。”
　　“嗯……”
　　“也不该把八卦讲给你听。”
　　“嗯……”
　　“更不该把你变成花痴，还是只对秦慕寒一个人发花痴。”
　　“嗯……”
　　温未凉依旧顺意地点了点头，话出口了才发现中计。只是奸计得逞的千沧泠雪早就仗着自己那盖世的轻功逃得没影了。

　　温未凉端着熬好的药推门进屋的时候秦慕寒正靠在床上。他并未束发，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将俊朗的面容遮住了些许。他自温未凉进屋就一直在看着，一动不动。
　　“你的伤好些了么？”温未凉看着秦慕寒随意披在肩上的外衣，微微皱眉，“有伤在身，还不把衣服穿好。”
　　“已经立春了，又不冷。”
　　床上的人微微一笑，却还是把头发捋到脑后，听话地将衣服扣好。温未凉也不再跟他计较，只是将汤药递给他。
　　“该喝药了，热的才有效。”
　　“原本就不是什么重伤，有必要这么紧张么。”秦慕寒看着那浓黑的药汁，就想要躲开，“我都好的差不多了，这药还是……”
　　“不是重伤你会吐血，不是重伤你会没到枫晚居就倒下？”
　　想起上元节那天，温未凉就有些后怕。若是那夜自己没有去河边，没有遇见他，那他是不是就会从此离开自己的世界，再也找不到了？
　　“那你喂我喝。”某伤员得寸进尺。
　　“你不是说你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温未凉挑眉，显然是懒得搭理他，“再说了，你受伤的又不是胳膊，不至于连碗都拿不动吧。”
　　“唉，那我倒宁愿重伤，昏迷不醒。”秦慕寒坐直了一些，凑到温未凉耳边，语气暧昧。“这样你才会给我喂药。”
　　温未凉愣了一下，将药碗塞到秦慕寒手里，丢下一句“你爱喝不喝！”不再理他。
　　为了让昏迷的人喝下药去，那药是温未凉先喝下，再渡给秦慕寒的。这样一口一口的喂，一大碗汤药，竟也喂下去了大半。
　　“你别恼了，我乖乖喝药就是了。”
　　见温未凉一直不说话，秦慕寒生怕自己这玩笑话说的过火，赶紧服软。虽然很讨厌药的苦味，不过他还是很英勇的一口气喝完，之后便像邀功一样将空碗举到温未凉跟前。
　　“怎么样，我可是乖乖喝掉了，温公子可曾准备了什么奖励？”
　　秦慕寒到底是改不掉这爱戏弄人的毛病，温未凉也只瞪他一眼，接过碗搁在桌上，又回来背对着秦慕寒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窗外的桃树已经打了苞，在深赭的枝干上缀了些粉嫩的红。那柳树也抽了新芽，随着柳枝静静地垂落。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扇照进屋里，细细看去，有些许细微的灰尘在金色的光线中浮动，将阳光软化了许多。此时无风，安静而温暖……
　　温未凉忽然转过身来，撑起身子，看了秦慕寒很久才忽的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坐回去瞪着秦慕寒。
　　“这个奖励，算是不算？”
　　说完这话的温未凉，却也不待秦慕寒说话，起身就要走。秦慕寒玩心本就重，看见心上人这副模样，又哪里肯放人，赶紧伸手拽住他。
　　“若我说不算数呢？”
　　伸手将人拽进怀里，秦慕寒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温未凉想躲也躲不掉，又顾及着那人的伤，便也乖乖由他抱着。
　　两只小小的黄雀不知何时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了一阵，又歪着头看着屋里，黑黑的圆眼睛眨了眨。
　　“你这人就没正经。”温未凉轻轻推了他一把，低低的笑着，“有伤在身都这样，等身体好利索了……”
　　“身体好利索，怎样？”
　　话中的挑逗意味不言而喻，秦慕寒微微眯起眼睛，很是期待一般。
　　“你！”温未凉果然恼了，说着就要挣开，“别以为你是伤员我就不敢动你！”
　　“我的伤早好的差不多了，你随便动。”秦慕寒索性放开手，摊了个大字，一副随你怎么样的表情，笑容中却有一丝玩味，“要不要我证明一下我真的好利索了？”
　　温未凉哪里舍得真的打下去，坐直身子，索性不理他了。

　　“唉，耽搁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秦慕寒闹也闹够了，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听见这话的温未凉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立马转过脸来，看着秦慕寒，等着他说下一句。显然秦慕寒是看出了他这心思，故意就此闭口，不再提起此事。
　　“你……你重伤初愈，就要去找仇家？”温未凉有些紧张的抓着秦慕寒的手，慌张的阻拦。“上次只是被秋嵩雁打了一掌，没中他的毒都是万幸了，你现在这样被他捉去怎么办？”
　　“他要杀我还来不及，何必费事捉我。”秦慕寒不解地看着温未凉。
　　“这事……我本该早些说的。”
　　“什么事？”秦慕寒也难得认真起来。
　　“那次与你去九幽分舵的时候我们走散了，然后，我听见秋嵩雁对铁丹书交代的。”温未凉仔细的回想着当时的情境，“说当年你爹藏了什么东西，只有秦家人知道。又说秦家的孩子按理说都死了，却不知怎的被雾灵山庄救了一个，线索一定在活着的那个身上。”
　　“这样……便说得通了。”秦慕寒先是自言自语，而后却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呵，我秦家何德何能，竟能让这几派联手除之而后快。”
　　“难道不是九幽洞府一派所为么？”
　　“九幽洞府自然是牵头的，帮凶倒也不少。之前我得到消息，正月初七那日，秋嵩雁会与一些德高望重的侠士商议今年武林大会的事宜。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混进了听香水榭。”说到这，秦慕寒冷笑一声，“岂料真正关于武林大会讨论也不过一个时辰，之后走了一部分人，剩下的竟是在询问秋嵩雁那十五年前该找到的东西是否得手。”
　　“那留下的掌门，就是当年的参与者？”
　　“也许是，也许不是。秦家的事情不过是整个事件的一部分。”秦慕寒脸色凝重，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境，“他们还提到了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漠北刀宗。”
　　“漠北刀宗，你是说苏家堡？”
　　“正是。”秦慕寒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小温，你也要小心提防。”
　　“为何？”
　　“当年他们没有在秦家找到想要的东西，而暮浅樱在秦家的废墟出现过，他们怀疑是暮浅樱带走了。”
　　“姐姐的武功当世无双，他们又能如何。”温未凉很是不屑，哼了一声，“只是他们将秦家血案栽赃给姐姐的这一笔帐，我倒要与他们算算了。”
　　“你姐姐背了十五年的黑锅都没急，你倒是急了。”
　　“哼，我这人护短得很！”温未凉狠狠瞪回去，却很快蹙了眉，“这事关我御夜之境的声誉。只是要一个人要挑掉那么多门派，着实不易……”
　　“就你那一根筋，只怕还没找到人家，就已经被做掉了。”秦慕寒看着义愤填膺的温未凉只剩下无奈，“以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撼动所谓的百年大派？”
　　“那你打算怎么做？”
　　“人心隔肚皮。”秦慕寒长出一口气，似是已有计划，“这事自然是要从长计议。”
　　“可是，你不是刚刚还急着走？”
　　“你忘了，我曾经承诺过，待办完手上的要紧事，就带你去解毒。正月初七已过，所以替你解毒便是头一等的大事。”
　　温未凉顿时又萌生出一种自己被耍的感觉，可是秦慕寒此时看他的眼神完全是无害和真挚。好吧，其实是自己想多了，认为他急着去寻仇。
　　看着温未凉因为心理活动而变化丰富的表情，秦慕寒的心情也不复刚才的沉重了。
　　“你不去武林大会了？”
　　温未凉想起之前秦慕寒说起过这事。秦慕寒闻言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当初搪塞的借口被温未凉当了真。
　　“也不是必须去，反正我去也不过是看热闹。”
　　“你武功那么好，不去可惜了。”
　　“我若是去参加，不过是江湖的八卦消息多一些乱七八糟的谈资。”秦慕寒提起八卦脸色就不大好，却仍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偏偏我是个不喜名利的人呢……”
　　温未凉听了这句话，差点没忍住笑。秦慕寒现在一副清高的模样，好像一直横扫各大八卦排行的人不是他一样。不过说起八卦，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千沧泠雪……然后是满院子的花痴状少女……
　　“秦慕寒，你不许参加，绝对不许！”
　　开什么玩笑，要那么多女人围在秦慕寒边上！
　　温未凉此时的表情，在秦慕寒眼里就是一只猫。一只害怕自己的鱼被他人抢走的猫，虽然把自己比喻成那条鱼有点不恰当，但是这也不妨碍秦大少爷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