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非》壹拾叁

24、第二十四卷

　　双言见了我,立即迎上来,满脸灿烂的笑容.「青琉,你最近过的可好?」
　　我对他回以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说出疑惑.「差不到哪里去.你们怎麽来得这样快?」
　　双言还未来得及开口,阴沈著脸站在他身後的云翔天便作了答.「我们本已到了宫门口,就直接过来了.」
　　我奇怪的的看著他,不懂这个一向一脸孤傲清高的云翔天怎会有这种阴郁的表情.他见我瞧他,也不多做理睬,直直的冲到罗宿面前,做个揖.「云邦云翔天,参见皇上.」
　　双言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也过去敷衍著行了礼,算是完事.
　　风慑对我爽直的一抱拳,朗声道.「今日朝堂之上,多谢……」他本是要说「皇後」二字,却突然刹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称呼我.
　　「青琉,你这不是难为风将军麽?不唤你皇後,又该唤你什麽?」罗宿看出风慑的尴尬,开口问我.
　　我挑挑眉,实在是不想任何人用皇後二字称呼我,但转念一想,竟然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的称呼.
　　我是宋的皇後,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位置,唯一被宋人认可的位置.
　　「算了,随你吧.」轻叹之後,我推门进了「直言阁」,他们跟在我身後鱼贯进来.
　　罗宿威武的往书桌前一坐,铺开一张羊皮地图,将云秦二人招到面前,细细的解释著.我站在窗边,看著外面绿的发亮的叶片,竟有些惆怅.
　　想要回到战场,回到那对月高歌,豪气万千的战场,回到那马革裹尸,无尽凄凉的战场.
　　有人葬身黄土,就有人前赴後继.战场是弥漫著血气的修罗地狱,可仍旧那麽多的男儿慷慨而赴.
　　想回到战场,在和平来临之前,亲手守护著身後那些害怕著的人们,而不是在高阁之中悄然部署.
　　然而,现在的我,什麽也做不了.
　　只因为,我是一个皇後,高高在上的皇後,宫墙深深,将一切纷争都远远隔开,什麽都似镜花水月,亦真亦假.
　　但我从来都不後悔来到这里.我毕竟还是胆小,怕失去那麽拼命守护著的一切.
　　「青琉.」罗宿的呼唤声将我拉回现实,我转过身,看他正深深的凝视著我,眉头微皱.
　　我平定下心神,走到地图旁.「你给他们说到哪里了?」
　　「大体都说了,不过这计划是你想出来的,还是得你说细节.」罗宿将额发拂到耳後,另一只手指了指云邦的「云天关」,又指了指秦邦的「秦岭关」.「云邦从这里出兵,秦邦从这里出兵,夹击韩邦,却不一定要真的进攻,只要能让韩军被迫离开便可.」
　　我看著那地图,默不作声.云翔天撑著下巴,手指在「宋水关」上一点,冷声道.「皇上,若韩军也使用同样的伎俩来攻宋怎麽办?韩邦不会傻到倾尽全部大军去进攻卢国的,邦内必有驻守.若想迫的韩军非撤兵不可,这计策不妥.」
　　「正如云邦主说的,韩邦内定有驻军.」我开口道,眼睛飞速的地图上掠了一周.「若要真正压制住韩军,必须真正攻城不可,不能只摆个样子.」
　　「凭什麽?」云翔天站直了身子,傲然看我.「我帮你,有什麽好处?」
　　「帮我?」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禁愣住.「云邦是宋国的臣属邦,现在宋卢联盟,你帮卢便是帮宋,有什麽区别?」
　　「若不是因为你,卢宋怎会联盟?」他语气越发愤恨,咄咄逼人.「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场近乎是全面的战争也不会发起.」
　　我心底泛起一个苦笑.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你这样讲,还不是以为我抢了你的皇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极至,我今日算是看到了.
　　不过我却不是君子,占了罗宿的爱也是事实,无法反驳.
　　「够了.」罗宿低沈的吼了一声,云翔天只好不再说什麽,乖乖闭嘴.「出兵是朕的意思,要你们二邦协助也是朕的意思,你是要抗旨麽,云翔天.」那声音不大,却足以震的人不敢违抗.
　　「臣……不敢……」云翔天咬牙说出这话时,拳头已握的声响.
　　「那麽秦邦主呢?」罗宿不理会云翔天眸中的恨,看向一直没开过口的双言.
　　双言飞快的对我笑笑,点头道.「臣领旨.」
　　我定了定神,边指边说道.「开始攻城之後,消息肯定会很快的传到韩军那边,若韩军开始回撤了,就继续攻城,速度不必快;若韩军没有回撤,就要速战速决,迅速攻向都城.」说道这里,我抬头看了风慑一眼,示意他过来.「若迫不得已走到攻入都城这一步的话,就请风将军带兵从韩息关攻入,协助二位邦主生擒韩邦所有掌权之人.」
　　「那若是韩邦攻回来……」云翔天虽是同意出兵,却还是不断为难我.
　　我对他冷冷一笑,指了指阴山.「目前宋军已向阴山进发,若韩军回撤,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从阴山脚下转道吴城,而此时宋军便可突然袭之.」
　　「原来如此……」风慑恍然大悟,满脸敬佩之意,看的我有些尴尬.「皇後体恤兵士的情意,令微臣自叹不如!」
　　罗宿也对我投来赞许的一瞟,随後便收了地图,起身道.「那麽我们就先去布置一下出兵之事,青琉,你要来麽?」
　　我令他意外的摇头,转身向屋外走去.「我累了,先回宫了.」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
　　进了「凤仪宫」,我打发走了下人,关紧门扇,这才开口.「齐涵,你要躲到何时?」
　　那一直都平静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漆黑的眸子只是盯著我看,一句话也没有.

　　我斜倚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看他.「你还要犹豫多久,才打算说实话?」
　　「你明明什麽都知道,为什麽非要我说?」他走到我面前,像是在极力的压抑著什麽.
　　我耸耸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在意的说道.「既然你不肯讲,那麽就照原定计划进行下去吧.」
　　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却依旧倔强的没有开口,沈默像沟壑一般横在我们之间.
　　「齐涵,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要韩邦邦主之位麽?」我站起身,仔细的审视著他挣扎的面孔,心中猜测他会如何回答.
　　若他回答要,我不意外.哪个男人不想功成名就,造就一番大事业?
　　若他回答不要,我也不意外.他既然离开韩邦,必定有他的难言之隐,那韩邦邦主的位子或许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他思索了很久,嘴唇终於缓缓的动了动,却没听到有声音传出来.
　　「齐涵,大丈夫敢作敢当,有话就说,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做什麽!」我提高了声调,摆出不耐烦的样子.「要与不要,做个抉择.」
　　他看著我,突然唇角扬起一个微笑.我顿时怔住,从未想过一直如同冰山般的他会笑的这般温暖.
　　「要与不要,都由你决定.」止了笑容,他如是说道.「我的命是你饶的,自然由你安排.」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怒火,一拳向他的脸颊狠狠击去.齐涵啊齐涵,你怎麽可以妄自菲薄,把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轻易的交给我来安排!
　　他的身子被我打歪出去,俊朗的脸庞紫青了一片.我收回拳头,望著关节处的淤青血痕,没有说话.
　　他捂著脸,面无表情的看著我,那眼神是如此的复杂,仿佛掺了所有情绪的混杂物,浑浊,孤独.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他扶正,双手握住他的两边胳膊,凝神看他.「齐涵,别再说你的命是我,我不要你的命.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样的过去,也不想为你安排未来.已经没有了过去的你,怎麽能够任由别人来安排你仅剩的未来?」
　　他低下头,看著自己的鞋子,依旧沈默.
　　「我再问你最後一次,你是要还是不要?」我用手迫他抬头,直视我的双眸,不许他再逃避.
　　他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忧伤,终於轻轻的点头应允.「我要.」
　　「我知道了.」我放开他的头,为他终於下了决定而高兴.他却再次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坚定的看著有些诧异的我.「青琉,即使是做了邦主,我依旧要留在你的身边.」
　　我迅速的抽回手,神色有些不稳的看向不知何时便站在门口了的罗宿.他那一脸的怒意,让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罗宿终於隐忍不住,狂怒的冲过来,揪起齐涵的衣领,却为他脸上的乌青有些吃惊.
　　「皇上.」齐涵挣脱他的挟制,语气中含有恳求之意.「若我能当上邦主,整个韩邦就正式成为宋的附属邦了,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请让我留在他的身边.我没有奢望什麽,只想……」他快速的扫了我一眼,那眼中的深情,让我感到身上的重压又多了一分.
　　罗宿狠狠的皱著眉,怒气冲冲的盯著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的齐涵.许久,竟然点了点头,沈声说道.「朕知道了,青琉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什麽不妥,朕要你整个韩邦承受!」说完,不等齐涵回答,便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生拉硬拽的向大门走去.
　　离开之前,齐涵再一次暖暖的笑了,笑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青琉,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韩戚了.」
　　我对他点点头,便被罗宿硬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