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非》壹拾叁

20、第二十卷

　　李伯正站在那里,不知在做什麽.见我进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迎上前来.
　　「将军,您……」他似是要询问我为何没从正门进来,还没问出口,就被我生生打断.「李伯,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他迟疑了一下,便出了前厅,临走前略有深意的看了齐涵一眼.齐涵也不在意,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我知道他将齐涵当作偷听之人,也不去做什麽辩解,事到如今,尔虞我诈已经让我感到有些疲惫.
　　李伯刚刚离开不一会,门房前来报道.「将军,刘副将军求见.」
　　我怔了一下,没有想到刘殇会在这个时候前来看我.虽是惊诧,但还是点头让门房将他领进来,谁知他却已站在正厅门口,凝视著我.
　　他看起来成熟稳重了,那脸上虽然还带有些许的青稚,但气质竟有些迫人了.我看著这样的他，一时感慨,才短短几个月,当初那个只会惹祸的孩子,已经开始消失了,而现在我面前这个面色凝重的人,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
　　「将军,最近别来无恙?」他站了一会,抬脚跨入前厅,含笑问我.
　　我盯著他有些杂乱的胡喳看著,突然笑出声来.「刘殇,你去哪里修行了?怎麽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脸上依旧是那般明朗的笑容,这一点是没有改变的.「将军,这样不好看麽?男人还是粗犷一点的好.」
　　我佯做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的意思,就是本将军没有男子本色了?」
　　「将军何必如此计较!」他摇头,拱手道.「将军和我们这些武夫是不同的.」
　　我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刘殇,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一直将你带在身边的,可惜事与愿违……我走之後,你应该怎样做,心里很清楚吧?」
　　「将军这是说的什麽话.」他眼中浮出什麽情绪,一闪而逝.「将军带著我这几年,已经让我很满足了,以後的路,该怎麽走就怎麽走,决不会负了将军和爹的期待的.」
　　「那就好.」我叹口气,将他按到座位上.「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用晚膳吧,毕竟以後就不会有什麽见面的机会了.」
　　「将军……」他言语吞吐,仿佛有什麽话要说,但沈吟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起身便走,头也不回.
　　我站在门口,怅然若失的望著他的背影,苦笑.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伤感,感觉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离我而去.承意,岚笙,司徒,承风,刘殇……
　　到最後,我的生命中还能有谁能够存在?
　　「你在发什麽呆?」齐涵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看向我看著的方向.「他早就走了.」
　　我点点头,转身进屋,对他笑道.「齐涵,我现在倒是真的像是待嫁的女子了,两耳不闻天下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扯扯嘴角,环了胸看我.「怎麽,嫌闷了麽?秦双言那个家夥不在,的确没人可以逗乐了.」
　　我看著他一直波澜不惊的脸,突然想要戏弄他一下,於是便猛的跳到他的面前,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唇边柔声说道.「没有了双言,你难道就不能陪我玩麽?」
　　他浑身刹时僵住,如同寺庙中的佛雕一般,一动不动的看著我,仿佛没有听懂我在说什麽.
　　离开他的身边,我抱著肚子笑的天翻地覆,完全忽略了他越来越黑的脸.
　　「萧青琉!」他咬牙切齿的低吼道,眨眼间那大刀已迎面劈来.我忙飞快的躲开,依旧无法停止笑意.他见状更加气恼,整个人都有些不能自控,更不要说好好的控制那把大刀了.
　　「罢了罢了,你不要恼麽.」我摆手喊停,可不想因为此事而毁了整个前厅.「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怎麽这麽容易就当真了呢.」
　　他扭过头去,仍然赌气不看我，面色上却有一抹不正常的绯红.
　　我正要调笑他,却见李伯端了膳食进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坐回椅子上准备开始祭五脏庙.
　　他却在此时转身离去,匆忙的连一直不离身的大刀都没有带.
　　李伯见他走开了,忙小声问道.「将军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了麽?」
　　我不动声色的吃著,摇头.「我没兴趣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当然不会去计较了.」
　　「将军,还是查一下为好,万一是图谋不轨的人……」他话说了一半便被我猛的搁下的筷子打断了,惊悸的看我阴沈的面容.「将军……?」
　　「他是什麽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的多,李伯,你就不要管了.」我生硬的说道,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他只好行礼退下,眼中满是不解.我当然知道他不解的原因,我的态度变化再明显不过了.可一想到他骗了我和爹这麽多年,我就无法对他温声细语.
　　他离开之後我便突然间没了胃口,只好放下筷子,心中烦闷的很.奇涵这时从後室门中走出,已恢复先前的模样.
　　似是察觉了我的不悦,他竟主动开口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们顺著河边走著,一前一後,似是真正的主子和随从一般.现在已是入夏时候,河中的莲花已开始绽放,岸边的垂柳枝叶过长,时不时扫过那粉嫩的荷瓣,竟是那般美的醉人.
　　「齐涵,你离开你的国家那麽久,会不会想念?」我随便找个石阶坐下,昂了头看他.
　　他沈默了一会,轻轻的摇头.「不会.」
　　「你果然薄情.」我做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垂下头看地上的蚂蚁爬来爬去.「我若是到了宋国,会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麽?」
　　他在我旁边坐下,目光空洞的看著远方.「大概会吧.」
　　「哦.」我应了一声,两人便同时没了声响,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风中时不时飘来月季的清香,夏日的温润气息让人舒服的想要合眼入眠.
　　我将头倚在他肩上,他没有推开我，而是挪动了一下身体,让我躺在最舒服的位置上.
　　「齐涵,你说我答应嫁给罗宿是不是个错误?」我低声问他,倦意一阵阵袭来.
　　「为什麽这麽问?」他反问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後悔.」
　　「我知道,只是问问而已……」我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眼睛慢慢的合起.「你为什麽总是那麽认真……」
　　他後来还说了什麽,我也就听不清了.
　　醒来得时候,我正被什麽人抱在怀中,舒适的不想睁眼.
　　「我不会杀他的.」齐涵那一贯冰冷的声音的从我的头顶传来,我这才知道抱著我的人是他.
　　「你还想不想回韩邦了?」另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著一种胁迫的意味.「只要你杀了他,造成宋卢反目,我们韩邦就有机会了!」
　　「你死心吧,我不会杀了他的,也不想回韩邦了.」齐涵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定的说道.
　　那人沈默了一会,突然邪笑起来.「哦……我懂了……三弟,没想到你也好这一口……」
　　「住口!」齐涵突然激动起来,身体微微颤抖.「我对他……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快滚吧!」
　　「这可是你自己的决定,你不要後悔.」那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直到消失了,听上去似乎是离开了.
　　我仍然闭著双眼,思考他们刚才的对话,直到齐涵在我的额头上敲了敲,说道.「你要装睡到什麽时候?」
　　我只好睁开眼,尴尬的看著他.他却无所谓一般的笑笑,抱著我向前走去.
　　「他要你杀谁?」我明知故问,直直的看著他.「你为什麽不杀了他?万一以後那个人对付你怎麽办?」
　　他停下脚步,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
　　「喂,我在问你话呢.」我从他怀里挣出来,拦住他前进的脚步.「还有,你对那个人……是什麽感情?」
　　他仍旧置若罔闻,绕过我继续向前走去,越走越快,最後几乎要用轻功飞起来.
　　我也不甘示弱,跟在他後面继续问道.两人便如竟跑一般在路上飞奔著,引来众人的注目,直到气喘吁吁的停在将军府门口.
　　正要敲门,那门却悠悠的开了,我抬眼去看,竟是罗宿站在那里,冷著脸看我们二人,尤其是同样看著他的齐涵.
　　「你们去哪里了?」罗宿冰冷的问道,那股霸王的锐气肆意的发散出来,似乎昭示著他现在的怒意.
　　「去散个步而已.」我偷偷看了身旁的齐涵一眼,他正盯著罗宿看,罗宿也正盯著他瞧,总觉得两人目光的交接处正劈里啪啦的击溅出不同寻常的火花.
　　我後背冷汗流了流,转身想要进府,刚迈出一步,整个人顿时僵了僵.司徒正站在罗宿背後,严肃的看著我.
　　「你就是齐涵?」罗宿手臂一横,拦住我前进的脚步,皱著眉问道.「你难道不知道青琉是我未来的皇後麽?」
　　齐涵也丝毫不示弱,用他冰冷的声音回答道.「皇後又如何?青琉现在可是自由之身.更何况朋友一起去散个步,又有什麽错了?」
　　我扭头看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平日何曾唤过我「青琉」?
　　「哼!」罗宿不知为何突然失了与他斗嘴的兴趣,拉著我就走进府来,仿佛这里是他的皇宫内院,由他来去自如.
　　将我按到椅子上之後,他抓住我的手,眼中怒火依旧旺盛.但他硬是将那火压了下去,沈声说道.「青琉,你知道麽,卢国要向齐楚二邦开战了.出征那日,正是你我大婚那天.」
　　我的心向下沈了沈,想起岚笙那严肃的面容.「谁是主将?」
　　罗宿犹豫了一下,抓著我的手紧了紧,许久才吐出四个字.「御驾亲征.」
　　我呆了呆,脑中一片茫然.
　　御驾亲征……那不就意味著是……
　　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