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老宅无头鬼（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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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步子很稳，仍是一幅能镇住场面的样子，这更加神化了他在乡亲们心目中的形象。他以平常速度跟在无畏叔身后，去他家的卧房，在迈门槛的时候却绊了一下，被姜夏从后面拎住领口才没有摔得五体投地。在冻死人的温度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移向别处，假装没有看见。
苏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胸口一点起伏也没有。冯姨坐在床边，一边抹泪一边用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脸。看到姜尚进来，她站起身把座位让出来，姜尚却没有理她，径自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盯着苏己。
苏己身上盖着一块薄薄的毛巾毯，鲜艳的血色星星点点渗出来，染红了淡色的毯子。姜尚一把掀开它，定睛一看，瞳孔骤缩。
她上半身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从肩膀到腰部，但血还是透过绷带渗出来，勾勒出伤口的形状。
从左肩到右腰，粗粗长长的一条红线，跟姜尚拿鞭子抽女鬼的位置一模一样！
冯姨在一旁轻声抽泣：“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伤成这样，等乡亲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已经没了……”
姜尚怔怔地望着她，脑袋里像被按了快播键的电影一样，飞速滚过一连串画面。苏己跟他斗气时怒气冲冲的样子，被他奚落时憋屈又不甘心的样子，被鬼吓到时神似呐喊者的样子，听到他被说坏话时浑身炸毛的可爱样子。最后镜头慢下来，一桢一桢回放昨晚的画面。
她第一次靠他那么近，从席子上传来她的心跳，略微有些快。她为他失神，这让他很沉醉，但她的嘴却总是不乖。
她说，我不相信你。
她说，我不想假装当你女朋友了。
她说，你再不快点儿长大，我就要死了。
然后她就真的死了。
这么干脆，让人毫无准备，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
原来半夜三更随便说死，真的会被当真的。他当时只是想吓吓她，看她炸毛的样子，很有趣很可爱。另外，带着点恶意的小心思，想探探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也看看……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结果他稍微探出点端倪的时候，就万劫不复了。
说好的三天呢？这第二天都还没过去，你就不干了，工资还要不要了？
不对，工资算什么，你最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快下定决心给了，你这样亏不亏？
姜尚的脑袋像一锅糊糊，过去的回忆和现在想的，各种零零碎碎的玩意儿混杂在一起，让他理不出个头绪，只能僵木一样伫着，瞪圆了眼睛，视线死死咬住苏己的伤。这锅糊糊熬到最后，沥干了所有杂碎念头，只剩下一条结论，反反复复在他全身上下涌动：
这是我打的，这是我打的，这是我打的……
冯姨眼见他的脸色从白转紫，越看越不对劲，赶紧收了声想跑到外面喊人帮忙，却被不知何时进来的姜夏按住了肩膀。他拍拍老人家的手背安抚她坐下，然后凑到姜尚耳边大声说：“我叫殡仪馆过来接人。”
“你敢！”
姜尚的大脑还没做出判断，身体已经率先做了反应，拧腕压臂封喉一气呵成，制敌只在眨眼之间，第一次将姜夏压得不能动弹。
姜夏即使处在这种被动局面，也就挑了挑眉，淡淡道：“白痴，你的脑子是摆设用的吗？救护车到了，还不把人送出去！”
姜尚如梦初醒，一把推开姜夏，去抱苏己，却被姜夏拎着领子丢到后头：“算了，不要你动手，没死也把人给捏死了。那边来两个男的，跟我一起把她搬出去，小心点儿。”
救护车开不进这么小的弄堂，一群人把苏己放在担架上，簇拥着护送到巷口。姜尚紧紧跟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苏己不放，好像她会忽然醒过来一样。
一直到手术结束，当场死亡的结论还是没有被推翻。其实按理来说，医院是不给死人做手术的，但耐不住姜家权势大，反正最好最坏的结果都是死亡，不必负担风险，做了也就做了。
主刀医生擦着汗把姜家两尊大佛请进办公室，关上门，小声汇报唯一的异常情况。这个病人很奇怪，虽然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但也没呈现出一般尸体的状况，不僵不硬，无腐无斑，连伤口的血都凝在那儿，既不流出来也不发炎滚脓，堪称医学奇迹。
姜尚猛地清醒过来，攥住医生的领口恶狠狠地问：“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事？”
医生吓得好半天才说出话：“只有做手术的几个……”
“马上去叫他们闭嘴，如果让我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姜尚眼神一厉，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杀意，“你懂的。”
医生立马应下，手脚并用逃出房间。临出门前被姜夏叫住，塞进怀里一板砖的钱，凑到他耳边低声嘱咐：“做干净点。”
一回头，发现姜尚正整装待发。
“哟，活过来了。”他戏谑道。
姜尚厉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回头找你算总账”，便风风火火出了门。
姜夏靠在窗边给自己点了支烟，吐出一口，眺望姜尚以极快的速度奔出医院，绝尘而去，他轻笑自语：“开外挂也行？不会真的原地满状态复活吧？嗯，我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傻子。”
被傍晚的凉风一吹，姜尚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些，卡壳的CPU再次运作起来。他从头到尾理一遍思路，回想着可能被忽略的细节，细细推算之下，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怪不得见到苏己的时候，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这妞又不听话，随便把身体借给鬼附身，虽然他们见面时鬼已经走了，但呆过的痕迹还在，体内阴气极盛。可惜当时由于他过于激动，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结果女鬼被鞭打的瞬间，下意识逃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也就是苏己身体里。于是这一鞭子下去，不但女鬼受到重创，连苏己也被搭了进去。
这个笨蛋！姜尚咬牙切齿地想，差点让我后悔一辈子，等你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至于姜尚为什么那么肯定苏己会醒，那是因为她诈尸的前科太多了。虽然以前她不曾真正断气过，但好几次的致命伤，都被她轻而易举化解了。他不想深究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愿意相信这个结果。苏己能给他创造奇迹，这次也不例外。
所以当医生告知她的身体没有衰弱迹象时，姜尚顿时感觉一股力量把自己从深渊里拉了上来。他很肯定地告诉自己，她会没事的。
他必须这么坚信，他要去把她的魂魄带回来，让她重新睁开眼，没有第二条路，也不可以有万一。
姜尚对自己说：“你给我好好等着。”然后他摒除杂念，往菜市场飚过去。
其实姜夏打听到的信息，姜尚未尝不知。他有他哥所不具备的天生灵力，他习惯凭自己的力量去弄清楚一些事，而不愿意去相信别人的说辞。他靠嗅觉就知道老宅附近曾经有块乱葬岗，就是现在菜市场所在的地方，但与案件无关的鬼魂他从来不过问，就是没想到那地方会跟老宅的女鬼有关系。
女鬼要附苏己的身，无非是想借她的身体走出他布的结界。附近只有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它要去哪儿可想而知。没有头没有记忆的家伙，心中的执念无非找回自己的东西，它要去干什么也可想而知。
幸亏这鬼心地不坏，不然上了苏己的身不肯离开，甚至撕了她的魂魄，那就万劫不复了。姜尚想着想着，生生打了个寒颤。
看来他要加倍努力，才能保证这个倒霉王平平安安啊。
令人欣喜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姜尚的灵力越来越强，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开了阴阳眼，前些天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团，到现在已经能很清晰地看清鬼魂的模样，所以他才能跟女鬼自如地过招，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要靠苏己的指示。
原因不明，姜尚把结果归功于自己的勤奋修炼，这让他倍儿得瑟。
苏己说的“不相信你”确确实实伤到他了，这种赤裸裸的声明就是在践踏他姜大爷华丽丽的自尊，但是姜尚没有立即反驳，他憋着一口气在心里埋汰，本少爷已今非昔比，他设想着要轰轰烈烈解决这件案子，让苏己、包括臭屁姜夏目瞪口呆一把，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其实这个案子，他一点都不打算让苏己插手的。可看她即便害怕又没啥本事，还是拼命向姜夏打听消息，竭力想帮上他忙的样子，他欣慰了，他享受了，他得意了。他也就没有阻止。
悔不当初啊！男人可笑的自尊心。
姜尚来到菜市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气晴朗的夏天晚上虽然光线充足，但被遮阳蓬罩住的菜场投不进一点星光，所有卖家都走了，里头一片漆黑，阴冷潮湿，穿堂风呼呼地吹，鬼气森森的。
姜尚打开手电，嗅着味道最浓的地方往前走。白天残留的污水和废物掉在地上没有扫干净，他一步步踩着杂碎泥浆走过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皮鞋和裤子。
他在猪肉摊前一米的地方停下来，拿手电扫了一圈，停在一个背影身上。
白衣服的长发女子跪坐在案台上，大腿上枕着一具尸体，尸体怀里抱着一颗脑袋。她感觉到灯光回过头去，茫然的双眼对上姜尚的视线，赫然是苏己的脸！
姜尚的心跳漏了半拍，手电灯抖了抖，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声说道：“把东西还给人家，来，跟我回家。”
苏己忽然尖叫起来，这种叫声不是人的声带能够发出的，刺得姜尚耳膜疼痛。他忍着疼不去捂耳朵，探过手想要抓住她，却见苏己从案台上蹦起来，在灯下一晃就不见了。
姜尚赶紧拿手电追过去，把四周角角落落扫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
他懊恼地回到原处。灵力强有时候也不是好事，是个鬼都躲着他，他怎样才能在苏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带她回去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33章 老宅无头鬼（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