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乱舞》艾儿

32、第32章 老宅无头鬼（四）

　　被附身的感觉真不好受，一个手指进去就可以冷成那样，等女鬼完全进入苏己的身体，她只觉得血液快结成了冰，心脏都几乎停跳了，青筋在额前突突蹦着，她一口气没吸上来，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没有摔倒。过了好一会儿，体内那股乱窜的气才渐渐平静下来，体温也逐渐开始回升。她扶着疼痛不已的头晃了晃，胸口那股憋闷的感觉非常清晰。

　　苏己轻声问：“你已经进来了？”

　　“嗯。”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温温柔柔的，让苏己想起古代的小家碧玉。

　　“我没有头不能说话，但我心里想什么，你都听得见，你心里想什么，我也听得见。”女鬼略带羞涩地说，“你喜欢的那个很厉害的道士……很俊。”

　　苏己脸上一红，直觉它说的是姜尚无疑，条件反射地反驳：“谁喜欢他！你不要乱说……乱翻人家的隐私啦！”

　　女鬼不说话了，苏己又后悔是不是自己太凶了。

　　“哎，算了，先解决你的事，我们边走边说。”

　　结果她们没走到菜市场就无话可说了，因为女鬼没有头，它除了要找回头，记不得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它只能跟苏己聊它看到的、关于苏己的事情，然后……苏己不得不怒了，让它闭嘴……

　　女鬼很委屈，苏己也很委屈。她心想这姑娘死了都那么心直口快，怪不得被人家砍了头不让说话。

　　女鬼带着哭腔说：“我不是因为嘴巴快才被砍头的呀！没了头我也很伤心的呀！你这么说我会更加难过的呀……”

　　苏己翻了个白眼，善意地认定它肯定是因为没了脑子才变成玛丽苏的。

　　两人，不对，是苏己一人一踏进菜市场，体内的女鬼魂魄突然挣扎起来。苏己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水坑里，她深深吸了口气，内心大喝一声：别闹！

　　女鬼安静了。

　　苏己定了定神，一步一步沉着气走到卖猪肉的摊位前，对老板微微一笑：“给我来一个头。”

　　老板阴沉沉地抬起脸，苏己往后退了一步，高跟鞋啪一声踩进水洼里，溅起的污水沾湿了她的裙子和小腿，凉凉的，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似的。

　　这俨然不是卖猪肉的大叔，男子手里捧着那颗垂满长发的头颅。

　　他定定地看了苏己半晌，肩上突然探出一只肌肉虬结的手臂，手里握着一把宽阔的斧头，像杀猪刀那样。斧头斜斜劈下，从他的右肩贯穿到左胸，直接把人劈成两半。

　　苏己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她在周围人看精神病人的目光中逃出菜市场，外面的阳光照射到她的一刹那，她猛然醒过神来，发现身体的自如感又回来了。

　　刚刚虽然她也很害怕，但那么凄厉的嘶喊，绝对不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苏己回头望了望，菜市场门边的人还在探头探脑打量她。不知道女鬼是留在卖猪摊那儿，还是已经走了。她自觉这事情做得有些不妥，眼见太阳快要下山了，她也不敢再折回去确认，只好先回去，跟姜尚商量商量再说。

　　没想到刚进四合院，发现里面前所未有的热闹。好多平常躲在家里的邻居都出来了，大家从一个屋蹿到另一个屋，个个行色匆匆。

　　无畏叔第一个发现苏己，惊得差点跳起来，嘴里高呼“找到了”，一边疾跑到她跟前，擦着满头的大汗抱怨：“苏姑娘你跑到哪儿去了？姜少爷找不到你快急死了，正发动全院子的人帮忙找你呐！”

　　苏己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是羞涩又是羞愧，赶紧问清姜尚所在地，一路小跑去了后院。

　　赶到那儿一看，姜尚正提着姜夏的领子跟他眼对眼呢。她忽然出现在门口，姜尚一把丢开姜夏，改扯苏己的领子，可怜了她那件新衬衫漂亮的木耳领。

　　“你疯到哪儿去了！”姜尚冲她咆哮，仪态全无，“你不知道这地方很危险？！不知道你自己多么招鬼？！你吃的教训还不够多？！你就不能给我安生点！老老实实呆在我旁边会死啊？！”

　　苏己被他吼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离得太近，姜尚的脸占满了她的视线，他紧皱的眉峰，挑得高高的眉梢，充血的双目，虎牙微露的嘴，一切都跟平常的姜尚大相径庭，可是，又出奇的真实，出奇的……性感。

　　苏己忽然想到这个词，居然发现如此贴切，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抖M。

　　她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用带着贪婪的目光。

　　我很想跟你靠近一点，但我不敢，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我才能肆无忌惮地欣赏你的每一个细节。

　　女鬼说的是对的，一直以来她都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情绪，被一个确诊无脑疑似玛丽苏的家伙一语道破，暴露无遗，她想否认都不行。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爱上你了啊。冤家。

　　可是姜尚又知道什么？他的担心是为了什么？看着他的从容他的不屑，苏己怯懦了。她是那么胆小的人，只怕一说出口，现在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所以她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机会，尽力地望着他，然后深吸一口气，没有一点悔改地淡淡回答：“不会。”

　　姜尚原本以为她要抵死反驳的，甚至推开他跟他唇舌交战，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堆说教，绝对会从理性到感性上完全压制住她，让她无可辩驳。

　　可是现在他很难看，被轻飘飘回了两个字，他的腹稿全部落空，他想发泄的情绪无处立脚，掉啊掉啊掉了个不知所踪。

　　他放开她，方才靠得那么近的两张脸又拉开了距离，鼻尖属于互相的味道也瞬间消散干净。姜尚的脸又沉静下来，他看着她不说话。他原本应该换个角度数落她，比如不知悔改、头大无脑之类，可是他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一旦错过了机会，再骂就没意思了。

　　所以他也被带得淡了下来，战场突兀地偃旗息鼓，让气氛变得非常诡异。谁也没有说话，却各自心中憋着一口难平的气，吞不得，吐不得，郁结于胸令人几欲呕血。

　　他/她是我的心病啊。两人不约而同在心底想着。

　　忽然，一声尖利的惨叫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苏己和姜尚猛然醒过神，一个看地一个望天，脑海空白了五秒才意识过来，这是小菲的声音。

　　“跟着我，不许乱跑！”

　　姜尚冲苏己下完命令，还不放心地丢给她一个眼神警告，才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疾行而去。苏己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两人跑回冯姨的卧室门口，发现门外聚了一堆人，无畏叔正竭力挣脱旁人的阻拦，拼命往房里钻。

　　“退下！”

　　姜尚一声爆喝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他气场全开，好像蔑视众生的帝王，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人群让出一条路，靠在门框上的姜夏悠悠然放开钳制无畏叔的手，这个被吓愣了的大叔猛然醒悟过来，再次不管不顾地要越过姜夏。

　　“你马上进去，害死你女儿试试看！”

　　无畏叔停住了，充血暴突的双目转过来盯住姜尚。

　　姜尚拍拍他的肩，绕过他走进房内：“等着。”说完他又忽然回过头，指着苏己说，“看住她！”

　　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齐刷刷钉在苏己身上，就差齐声报告“是，老大！”了。苏己大囧，天理啊，她做了什么了？面对赵怀之流时也没见他受过这种待遇啊。

　　姜尚赶到卧室里间的时候，姑娘的叫声已经非常微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他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属于鬼魂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浓郁得令人窒息。小菲躺在大床上，泪水糊花了整张脸，双目无神地望向门的方向，直到姜尚完全进入她的视线，她眼里仅剩的一点光斑才颤了颤，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救……我……”她嘴唇颤了颤，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无头的红衣女鬼站在床边，暴长的尖利指甲刺穿了另一只鬼的心脏，随着它拔出的动作消失在空气中，它猛地转过身来，发现了姜尚，扬起手朝他挥过来。

　　姜尚委身躲过，扫过的劲风在他脸颊划出一道红线，女鬼的指甲沾了他的血，呲呲作响着冒出一股焦臭，它尖啸一声，挥手砍了另一只从背后偷袭的鬼，指甲竟然恢复了。

　　姜尚眯了眯眼，掏出他的金灵鞭甩开。这个鬼积累了太多杀戮，非常厉害。

　　“你是个可怜人，而我不是判官。你现在离开，你的仇我来报，不然，我连你一起解决。”

　　姜尚不是会同情鬼魂的人，要在以前，他肯定不会说这番前言，直接动手。但现在，他皱了皱眉，脑海中飘过苏己睁得大大的无辜的眼睛，哼，自己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心慈手软的习性？

　　无头女鬼充耳不闻，继续破开拦路的鬼魂，冲姜尚直扑过来。姜尚挥鞭迎上，一人一鬼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最终还是姜尚神器在手，技高一筹。他避开女鬼的纠缠跳到两米开外的地方，一鞭子狠狠挥下去，空气中炸开一团金光，女鬼厉声嘶叫，从左肩到右胸腾起一股黑雾，迅速沸腾着腐蚀了全身。

　　一股难言的腥臭从它体内爆开来，把小菲直接熏晕了过去。姜尚掩鼻挥散烟雾，走近一看，女鬼已经不见了，四周悉悉索索骚动起来，之前被女鬼压制住的鬼魂又冒了出来。

　　“哼，就凭你们这些杂碎，还敢在本少爷面前叫嚣。”姜尚眉梢一挑，“这就送你们上路！”

　　待姜尚料理完所有鬼魂，把卧室彻底清理干净，小菲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他，她眼圈一红，眼泪又赶着往下掉。

　　“不许哭！”姜尚没好气地说，“我说过不准任何人进卧室，你耳朵呢？！”

　　小菲被他训得更委屈，抽抽嗒嗒地哭喊：“我想见你啊，你都不理我……我小时候说要嫁给你的时候，你都没有反对，你怎么能这样……”

　　“闭嘴！”姜尚翻了个白眼，心虚地想：幸好这话没被苏己听见，不过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小菲，你看，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姜尚顿了顿，把话说出口，“我很喜欢她。所以你还是去找喜欢你的人吧。”

　　“我不……”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姜尚打断她，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不许在苏己面前提这件事，不然，”他掂了掂缩成棍子的金灵鞭，“你懂的。”

　　小菲吓得止住了泪水。

　　姜尚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摊上吓唬小女生的罪名，不过姜大爷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当然，他想了断的时候，也没人阻止得了他。

　　他把床单扯过来包住小菲，把她夹在腋下带出门去。

　　一推开门，姜尚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无畏叔扑上前接过自己的女儿，手忙脚乱地询问她是否受伤，却不敢正视姜尚的脸。姜尚一眼扫过去，邻居们的眼神都有些闪烁。

　　“怎么回事？”浓浓的不安蔓延至心口，姜尚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人呢？”

　　“苏姑娘她……”有人吞了吞口水，怯懦地小声开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