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9、第 9 章

　　本来以为，下山应该比上山要容易得多，谁料下起山来竟然更加费劲。程悦一手提着裙子的下摆，另一只手努力寻找着能够扶紧的石岩。游隐快步走到他前面，使得他脚步打滑的时候心里可以多一些安全感。程悦抬头望着游隐的背影笑笑，心里很喜欢这种感觉。

　　虽说下山比上山还要费劲儿，但时间确实少用了一半还多。就在两人快要到达山脚下的时候，程悦不经意间抬头一瞥，如果不是已经很累很累的话，恐怕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水，河水！”他已经开始摇头晃脑地想着，一会儿就可以洗个澡，然后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再美美地吃上一餐，然后，回家一趟向父母辞别，从此就和游隐……

　　“悦悦！”游隐伸手拦住正欣喜若狂的程悦，生怕他真的突然间飞奔过去。

　　正在神游天外的程悦被游隐拦住之后一愣，随即满脸通红，想想自己刚才都想了什么呀，偷偷瞥她一眼，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心理，强烈抑制住笑意，抬起头故作倔强地问：“干什么？”

　　“那水有毒。”游隐认真地看着程悦说道：“不能近前。”

　　“什么！”程悦马上就急了，小脾气也就跟着出来：“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到处都有这毒那毒的，是不是非要把人渴死臭死在这里才好！”游隐沉默着，什么也没说。静静站了一会儿之后，程悦望着前面流淌的河水：“那，我们怎么过河呢？”

　　游隐微微一笑：“午夜时分，我再带你过河。”

　　“午夜，为什么？”

　　“这水里长着一种有毒的水草，会散发毒气。只有等到午夜时分，毒气慢慢沉淀，才能够从河面过。”

　　程悦叹了口气：“我想问你，这儿距离你所居住的地方，到底还有多远的路程？”

　　“悦悦又想要回家吗？”游隐笑着说：“已经走到这里了，不愿意再陪我走下去？”

　　“没有！”程悦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紧紧闭着嘴巴，抬眼看到游隐那带着促狭的微笑，嘟了嘟嘴：“好吧我只问你，我什么时候能够喝上没有毒的水？我都快成肉干了！”

　　“午夜时分，必定让你喝上。”

　　“你不是说河水有毒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悦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游隐，对上她成竹在胸的目光，张了张嘴，终于没说什么，静静地在一边的草地上坐下，望着水波粼粼的河面发呆。

　　游隐闲的没事儿，就抓起地上的草开始编帽子编鞋子。程悦时不时地向着她的方向看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好容易等到午夜，游隐拍拍已经昏昏欲睡的程悦：“走，过河了。”

　　程悦睁开朦胧的双眼，抬头看看当顶的圆月，站起身来：“游隐，我发誓我只会从这条路走一遍，以后再也……”

　　“不出去了？”游隐接着他的话语说。

　　其实程悦本来也就是这么想的，可是被游隐说出来就觉得万分尴尬了，于是下巴一扬：“如果你住的地方和这些破地方一样这毒那毒的，我就再也不来了！”

　　“放心吧，不会的。”游隐笑着，上前牵起程悦的手：“走了，过河。”

　　程悦长这么大还没被那个女子牵过手，一时指尖上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一脸坦然地跟在游隐身后。当然他不可能看到前面的游隐在背对他的地方露出的得逞的笑容。

　　在河边，游隐从一段木桩上顺着拴着的绳子拉了一会儿，把一条小舟从芦苇深处拉了出来：“上船了！”老半天没有听到回音，便转回头去看。

　　原来一到河边，程悦就蹲在河边，望着河水，愤愤地扔着石子：“让你有毒，让你不能过，让你不能喝，让你不能洗……”说着说着，不经意间的一低头，看见河水中自己的倒影，那黑乎乎的脸庞上三个白色的圆圈，吓了一跳刚开始还以为水里的是鬼，后退两步慢慢想想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的影子，急急地用手在脸上抓了两把，结果那泥都已结成了硬块粘在脸上抹不掉，程悦想了想就明白了是游隐的恶作剧，于是愤恨地正瞪着她的背影看。

　　“怎么了？”游隐一脸无辜地问道。

　　“你，你，你……”程悦气呼呼地说了三个字之后就忍住不说，转回身去。想到原来这一段时间都是以这种面目在游隐面前晃来晃去，还自以为是什么花容月貌，觉得万分丢人，再也没有脸见人了。

　　“怎么了？”游隐微笑着一手拉着长长的缆绳向程悦走来。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进去！”程悦不肯回头，向河边走近了两步跺着脚说道。说完之后想想，现在的自己这么丑，还身上脏的要命，都开始发痒发臭了，还真不如直接跳河死了的干净，只可惜生前不能再见上爹娘一面，好可怜……

　　听了程悦的话的游隐，不敢再往前去但也不敢不去，因为她看到程悦的脚步在慢慢向河边移动，心里暗叹口气，不动声色地趁程悦神思恍惚的时候，尽量放低了脚步声慢慢向前移动。

　　这边，程悦跳河的念头确实越来越重。就在他准备举身赴河的一瞬间，游隐已经到了他身后，把他拦腰抱住就跳到了一边。两人在草地里滚了一会儿之后才停住。游隐起身，看着月光下的程悦，一双顾盼流转的眼睛和一张红艳欲滴的小嘴在和着泥土的脸上显得分外鲜明，别有一番动人的感觉，越看越喜欢，竟然没有忍住，一下就吻了上去。

　　正在云里雾里的程悦被这一吻猛然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把游隐向外推，推了两下之后没能推开，眨眨眼睛，心里竟然忽而涌上一股甜蜜，闭眼享受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在这里孤男寡女的，如果游隐真要做出什么来自己也反抗不了，心里一急，再次睁开眼睛，看见游隐那副沉醉着的模样，吓得一个机灵，浑身剧烈抗拒起来。

　　被程悦的反抗震醒了，游隐愣了一个瞬间，看着身下的程悦，沉默不语地与他对视一会儿，然后慢慢起身，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拉起程悦的手，微笑着说：“走，过河了。”

　　“你不能就这样！”程悦叫了起来：“你应该对我说对不起，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游隐笑了笑说：“对不起。”

　　“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游隐拉了拉程悦的手，双眉一挑：“看情况，先过了河再说。”

　　程悦低头看看游隐拉着他的手，撇撇嘴，心想看在你能够适可而止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你一回。

　　两人坐到了小舟上，游隐用竹筒装了一些水，拿出另一只装有井水的竹筒，把两种水混在一起。程悦看了急得大叫：“你怎么能把另一个竹筒也装上有毒的水了！？再喝水怎么喝？对了你不是说午夜时分能让我喝上水吗？现在午夜了，水呢？”

　　游隐看了他一眼，笑笑没有说话，顾自把一个竹筒里的水倒进另一个竹筒里去。然后，那水就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和白烟。

　　“喂，你在干吗？制毒吗？”程悦好奇地凑过来看。

　　游隐拿着一个滤网放在空竹筒上，把不再冒泡的水倒进去，然后在舟沿上把滤网上的碎渣磕掉，最后才伸手递竹筒给程悦：“喝吧。”

　　“你要谋财害命？”程悦往后挪了挪身子。

　　游隐轻笑出声：“你现在身上有什么财可谋吗？再说，若我要害命，你活得到现在吗？”

　　程悦想想也是这个理，但就是不上前去接那个装着水的竹筒，犹豫不定而又疑惑地瞪视着游隐。

　　“水不多哦，我喝了你就没得喝了。”游隐晃了晃竹筒：“不过如果你实在信不过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说完把竹筒凑到嘴边，轻轻抿上一小口，然后再次递给程悦。

　　“暂且信你一次。”程悦把竹筒接过，大口喝了两下，感觉水甜甜的很好喝，于是再喝两口，看竹筒里就剩没多少水了，舔舔嘴角，把竹筒递回给游隐：“你喝吧，你还没喝呢。”

　　游隐笑了：“我就不用了。你喝完了之后，再吃点儿东西，会感觉好很多。”

　　“你喝吧。你不喝我会很惭愧的，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怎么会不渴？”程悦嘟着小嘴，把竹筒递到游隐面前，表情是可爱的倔强。

　　游隐看了看他，接过竹筒一饮而尽，见程悦脸上流露出的满意笑容，心里也是难掩的充实的快乐。

　　“可是这水为什么能喝呢？”程悦两手托着腮，坐回到原位子上，百思不得其解。

　　“记住，要喝水的话，一定要这里的水和山上的井水混着喝才行。”游隐看着程悦说道，见他很认真地点点头才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