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43、第 43 章

　　从皇宫里出来，游隐习惯性地准备向程府走去，但是却被从一旁闪出的书蓉拦住了：“先生，我等你好久了，公子让我来告诉你，今天不必再去。”

　　“为什么？”游隐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是五味陈杂。明明，听小程乐的意思，程悦不可能对自己毫无感觉，可是为何……难道说一个男子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一旦无心，便要连唯一接触的机会也一刀切断？

　　游隐叹了口气，昨天果然还是过于冲动了。或许，十年的计划将毁于一旦。

　　“先生。”书蓉走近两步，看着游隐说道：“公子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丑时便开始坐卧不宁，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去了在卧虎山偏西一面的龙华寺。”

　　游隐站立不动，双眼眯起望着远方。或许，很多事情的真相，早日坦白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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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悦微微低着头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面前是一尊佛的金身雕像，佛前是一座香炉。尼姑们在周围静坐默修。师姑坐在佛像的一侧，略垂双目，满面慈祥的看着他。

　　“大师，我心里很乱，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就想在这里静修一段时日，不知大师肯否？”程悦猛抬起头来紧张地看向师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师姑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看起来似乎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她的双手一下一下拨弄着佛珠，似乎已经陷入了空灵之中。

　　“师姑……”程悦撇了撇嘴，重新垂下头去。自己真的……很不可理喻吗？

　　一个小尼姑从外面走进来，向师姑鞠了一躬，然后说：“门外有一个自称游隐的施主要前来拜访师姑。”

　　“有请。”师姑闭着眼睛说道。

　　程悦赶紧站起来，看着师姑说：“你，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在这里！”说完也等不及师姑作何回应，就匆匆地躲进佛堂后面去。

　　不多时，游隐漫步走进，焚香礼毕，跪在佛前，举目凝思。

　　师姑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突然开口：“女施主，老衲看你六根清净，觉悟非凡，为何却要为红尘之事烦恼？”

　　程悦在墙后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这位师姑究竟是何意思？总不至于要劝游隐出家吧？于是赶忙从小小的缝隙里向外看去，只见游隐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头苦笑。

　　“荣华富贵确实犹如过眼云烟，只是，心事一桩却无法放下。既无法放下，如何算得上六根清净，觉悟非凡？”

　　“两腿一盘，佛经一念，六根断绝，顿开心莲。既然求之不得，何不索性化为博爱，将慈悲施与芸芸众生呢？施主到底究竟是舍不得，放不下，还是说，根本就不想放下？”

　　游隐闭上眼睛，开始了好大一阵子的沉默，把偷偷看着这一切的程悦急得身上稍稍出了些汗水，至于他究竟在担心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游隐跪在蒲团上，只一心想，谢谢这位师姑明白该如何点化两人，只是这程悦只顾躲起来，亏这边都要出家了他还那么耐得住性子？倒不如索性再刺激一把。于是，她猛然睁开眼睛做顿悟状，面朝师姑叩伏在地：“我佛慈悲，点化弟子。弟子原从此剃度，皈依佛门。”

　　程悦双手抓紧了门楣，紧蹙双眉，目光中满含着焦急，心中默念：不要啊，不要，别这样，别连最后的一点选择余地都不肯留给我……

　　“你真的想好了？”师姑状似不经意间，眼珠向旁边游移了一下。

　　游隐心里明白，于是，冲着佛像磕了一下头说：“弟子想好了。”

　　程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跺两下脚跑出来站到游隐面前气急败坏的说：“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已经看破了红尘，从此不再留恋……从此不再留恋人间了吗？！”

　　“悦悦……”游隐看到程悦之后，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惊讶。这让程悦更是心急，想着佛家从来讲究来去自如，可千万不要游隐一念之间已经把自己给忘记了，于是顾不得许多，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我有话要和你说！”

　　游隐看了一眼师姑，师姑默不作声的闭上了双眼。她笑了笑，心知就里，跟着程悦走出门去。

　　“游隐。”程悦撇撇嘴，满脸的委屈，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却又无法说出接下去的话。

　　游隐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见他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有些不忍，摇了摇头说：“随心，可矣。”

　　“随心就是，我不要你出家。”程悦嘟着嘴巴，像极了一个撒娇的孩子。

　　游隐继续平静无波地注视着程悦，再次进行好大一会儿的沉默，沉默得程悦都有些心虚。他开始胡思乱想，莫不是刚才游隐顿悟，然后，然后看所有男子都是白骨一堆？想起自己在游隐眼里竟然是一堆白骨，就格外焦躁。

　　看着程悦满脸的急切，游隐猛然回手反握住程悦的双手，缓缓开口：“是我的错。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好吗？从此以后，只要你我在一起，便不再去计较那么多，不管是在深山还是在朝堂，一切随缘，如何？”

　　在佛堂里，总是能够更加清晰地明白一些事情。游隐突然间便感到惭愧。是自己，从来都是自己，一路走来，寒暑十年，把程悦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却在他一心追随自己的时候，要开列出那么多那么多的条件，自己的确是太过于自私了。她一直希望着程悦能够迈出那一步，舍弃掉荣华富贵，可是却又何尝想过，自己什么时候能够为了他离开那深山的清静而来到朝堂之上？！

　　程悦差点就喜极而泣了。在听见游隐说要出家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间便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或许是在北市的第一眼？或许是在卧虎山的许多天？或许是在程府厨房的夜间小聚？反正，从某一天开始，就对她竟然已经有那么多的不舍，那么多的留恋。管他什么当年的小女孩还是那空中的翩翩仙人，真正存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这个人，就是游隐。是自己太顽固，一定要附加些条件，一定要想着改变对方。自己又何尝想过要为对方改变？

　　程悦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狂悲狂喜，想要投入游隐的怀抱，只是……这是人生的第一次对女子投怀送抱，人家不习惯嘛！

　　“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这些师傅们的清修。”像是看透了程悦的心思一般，游隐适时地提出建议。

　　“你才会打扰！我什么都没想！”程悦娇嗔出声，两颊通红，却面带着甜美的笑容。

　　游隐轻笑，表示了然。女子应该主动一些，是吧？于是，她揽过程悦的肩头向寺外走去：“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出家，只不过若是不刺激你一下，怎能让你忽然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我怕的是，一旦想不开，你会出家。”

　　因为不习惯被女子这样搂着，程悦微微颤抖了一下。听了游隐的话之后，他才慢慢放软了身体倒在她怀里。既然有了一个免费的靠垫，还会自动走路，不要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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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谈情说爱这一方面，两人都还是新手。她们躲开了所有可能的纷扰，然而回家的路上却仍旧不可避免的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于是他们两人都很不好意思地从甜蜜的怀抱之中分开，仅仅是手拉着手，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慢慢走着。虽然沉默，但彼此却都能从手心的那一点温度中感觉出彼此以及对方心中自己的存在。

　　“程悦？……顺风……耳？”

　　真不好意思，竟然会碰上熟人了。不过迟早总是要公布于众的吗，所以，不如干脆利落的面对。于是，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熟人是谁，对于两人来说都无所谓。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不偏不倚的，却是段德，一个两人都不怎么希望见到的人。

　　看见两人在一起卿卿我我，段德愣了一会儿，皱了一会儿眉头，继而轻轻挑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状似不经意地对程悦说：“我还以为你会寻个怎样的妻主，原来不过如此。程悦，你了解她吗？你可知道前一段时间，她为何会出现在我家府上？”

　　程悦握紧了游隐的手，说：“那不重要！”

　　“不重要？”段德看着游隐，满含意味的说：“顺风耳先生，不是你自己找上门，说能够解决我的烦恼，可以帮我获取程悦的芳心么？怎么，一转眼，竟然变成了自己抱得美人归？你到底是不是在为我做示范，自己先体会体会，然后再教我该怎么做呢？”

　　不待游隐回答，程悦抢先就说道：“那又如何？我相信她。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本来还准备要解释些什么的游隐听到程悦这句话，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原来，一直是自己想得太多，太不坦诚，太不光明。她低下头，紧紧握住程悦的手，在内心暗暗承诺着，不管以后的路将会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了。

　　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开，不是吗？

　　程悦并没有感觉到游隐的感动，只是高昂着头，扬着下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坚持和段德对视着。

　　段德冷哼一声，从游隐身边走过，拂过耳畔之时，轻轻说了句：“等着瞧。”

　　游隐眨眨眼睛，轻轻笑过。困兽之斗，何必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一条街道上滚过来一个身着有些破烂的女子，正停在程悦两人面前。程悦和游隐对视一眼，不知究是发生了何事。正在疑惑，只见刘宇从旁边踏步出来，右手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抵住了女子的喉咙。

　　此时的刘宇，看上去是出奇的愤怒，他全身颤抖着，双眼圆睁，面颊通红，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握着宝剑，一字一句清晰地厉声喝道：“今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说完也不待周围人有什么反应，转身就大步走开。

　　“是你？”游隐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和程悦一起把眼前的女子扶起来。刚才她没看错，刘宇小将军气得不轻，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惹到他了。

　　“看见你就倒霉，怎么又是你？”女子一手搭在游隐肩膀上，支撑着站起身来，随手拍拍身上的灰。

　　“刘将军一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待人一团和气。”程悦疑惑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生气至此？”

　　“没什么。”女子摸摸鼻子说：“他那不是生气，是害羞。”

　　程悦皱着眉看向游隐。游隐淡笑着说：“你得了吧。人家都要见你一次杀你一次，你难道还想有什么后戏么？”

　　“杀人一次便可，多次的话，顶多是打。打是亲骂是爱，所以刚才他说的是，见我一次，亲我一次，你说还有没有后戏？”女子站起身后，活动活动筋骨就开始活蹦乱跳，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被打得只在地上打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