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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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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隐带着些微的酒气回到自己的住所,推开门,点上油灯,然后向里间转去,在跨过那道屏风之时,远远地就看到了床上纱帐外面露出的一双脚。
谁?游隐皱着眉走近,挑开床帘,惊动了那个正闭着眼睛却让眼珠骨碌骨碌转着圈寻思脱身之法的程悦。程悦猛然的睁开眼,看到游隐,明显的放松了一下,然而浑身还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怎奈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由不得他做大幅度的动作。
原来是他。游隐输出一口气,还以为段将军又有了什么新花样呢,看来还是那个名叫川连的侧夫搞的鬼。她轻笑着摇摇头,用调侃的语气说:“他们怎么把你打包送过来了?”然后伸出手就要上前去解绳子。
“住手,不许碰我!”程悦怒斥一声,接着继续努力地把身子向后仰。
游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昨天晚上在外面你都能睡倒在我怀里,怎么现在反倒害怕起来?”
“不许碰我。”程悦咬了咬下唇,把双腿蜷起:“还有,你出去。”
游隐站起来,后退两步:“我出去可以,但是你准备怎么办?”
程悦默不作声,只是双眼警惕地紧紧盯着游隐的一举一动不肯放松。
“你放心,我先给你把绳子解开再说……”游隐再次走上前来,重新把手伸过去。程悦躲闪着身子向后一仰,脑袋“咚”地一声撞在墙壁上,可是他却顾不得疼痛,奋力蠕动着身子要避开游隐伸来的双手,朝里动弹不得就瞅个空子往外钻,结果动弹着动弹着就整个人就滑落床沿,摔倒在地上,脑袋差一点磕到桌子角。
游隐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自讨苦吃,只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过一夜吧?”
程悦微微转了转脑袋,但是盯着游隐的目光并未放松,他冲着桌子上面努了努嘴:“要是你真的没有恶意的话,把那把刀子递给我。”
游隐拿起那把刀子,向着程悦走了两步,程悦马上就挣扎着又要向后退,只是脊背已经碰到了墙上退无可退,于是便抿紧了唇,如临大敌地看着对面的人。看见程悦如同被逼到角落处的小兽一样明显无助却还警惕万分的样子,游隐苦笑了一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把刀子给你?”
“扔过来。”
“我怕扔不好伤了你。”
“那你……”程悦看了游隐一会儿,用脚尖点了点地说:“把刀子放在这里,然后你出去。”
游隐笑着摇了摇头,照做。
程悦奋力地移动到刀子旁边,拼命扭动着身体使得双手能够抓得到刀柄,再使劲儿的在手腕上所绑着的绳子上划拉着,发出沙沙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皮肤被划破的声响。程悦紧咬牙关,忍住疼痛,双眼一刻不松懈地警惕的盯紧了门口以防不测。
好大一会儿之后,终于,绳子断开一根,整条捆绑着他手臂的束缚便松垮了,于是程悦便慢慢挣脱开来,又解开了绑在身上别处的绳子,站起身子,扭动一下被绑得麻木的手腕,拍拍身上的灰土,对着外面喊道:“你进来吧。”
游隐边把门推开,向里面望了望,便笑道:“松了绳子你就不再怕我了?”。
“那当然,我有刀子。”程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继续把身子上的绳子一根根拉出来扔到一边去,拍拍手说:“松开了绳子,你再想要干什么的话,我就能够反抗了,还害怕什么?”
游隐笑着看着程悦。若是真的硬要来强的,你的反抗顶什么用?真是自信过头。
程悦走到桌子边坐下来,端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就喝下去:“不信?就算是我无力反抗,最起码还有点儿力气去自尽,你能拿我如何?”说起来理直气壮,却让听的人胆战心惊。原来他是这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接下来你准备怎样?”游隐坐到程悦的对面问道。
“还能怎么办,青儿不在这里我就要回家了。”程悦一口把茶水饮尽:“一天没喝水了,要渴死我。对了,夜不观色,你对这府里的情况比较熟,告诉我门口怎么走?”话语里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好像在这里多呆一秒种都觉得煎熬似的。
“悦悦。”游隐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程悦,喊得程悦心里一惊,为何觉得这个声音,这种称呼如此熟悉,而且竟有一种无比的亲切之感,而且亲切到,可以触动他内心的那一道总是波澜不惊的弦。
游隐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她仍旧想起了当日里程悦所说过的那句“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话。于是,面对程悦有些恍惚的神色,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还略带着些期许地问:“除了青儿,这里就没有别的值得你留恋的了吗?”
程悦望着游隐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总觉得眼前此人就是游隐,可是再看看眼角眉梢,却无半点相似之处。他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嘲自己怎么这么多心,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神,便不假思索地接上游隐的话:“当然没有了,青儿不在这里,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那书蓉呢?你放心让他独自在这里?”
程悦以为对面的人只是在说书蓉背叛自己的事情,就摇了摇头:“书蓉跟着爹爹也有五六年了,不会出什么大错的,他一定会随我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我看得出来他想要留在这里,至于为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或许我不必知道。但是他的内心还是向着我的,否则今天川连一定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那样的话我就绝不是被绑起来那么简单。我突然觉得川连此人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好。”游隐淡笑了一下,没有人会看到那有些黯淡的心情。是啊,他又不在乎自己,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自己究竟还在期盼些什么?眨眨眼睛,她把那些不好的情绪巧妙地隐藏起来,保持微笑地对程悦说:“我送你离开。”
“还有,”程悦站起身,又回头对游隐说:“希望你能够帮我照顾书蓉,在川连那里日子真不好过,但是你一定能够帮助他不受伤害的,我相信。”
“……好。”游隐也站起身来,看着月光下那张丑陋得夸张的脸庞:“不过我想,在你离开之前,是否应该先去掉脸上的伪装?”
程悦这才想起这一件事情,他抬起手摸了摸脸庞:“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很丑?”
“是挺丑。”
“快把它弄掉。”程悦乖乖地坐了回去,心里打着小算盘,明天就上卧虎山去找人,却不能带着这么一层面具,否则,那个人要是讨厌起来可怎么办。
游隐平静地看着程悦,笑容背后却隐藏着苦涩。悦悦,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然而表面上却只能努力保持着沉默。悦悦,总觉得你仿佛是已经喜欢上我,可是你竟然连略作变换的我都认不出来,让我如何不认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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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好像一阵风刮过一般,门忽然就被推开,空悠悠的晃荡着,发出巨大的声响。
游隐从床上坐起,走过去,到门口处的桌子旁坐下,略皱了眉,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说:“躲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门口处慢慢挪出来一个身影,背着月光站着:“你在门上动了手脚?……你知道我要来?”
游隐拿出一直隐藏在怀里的鹅毛扇,轻轻地扇了扇,脸上一贯应有的笑容消失不见:“书蓉,你到底让我说什么好呢?”
“你真的知道我要来?”书蓉吃了一惊,随即低下脑袋,犹豫半天,轻声问道:“我家公子他……走了?”
“走了。”游隐不紧不慢的回答说:“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帮忙照顾你。”
门口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对不起他。”
“可是——”游隐故意把声音拉得老长:“我想,你那么聪明的人,用得了我照顾吗?”
“我……”书蓉张了张嘴,最后下定决心般地把头一抬:“先生,其实……”
“多想想你家公子吧。”游隐叹了口气,挥挥手:“我猜你一定是偷了钥匙去救你家公子,只可惜川连他还是防了你一手。你想得很对,川连是把他送到了我这里,只是我已经送他回家了。川连这个人不好对付,你还是要多动些脑子的。至于别的,你想都不要想,若是觉得难过,可以早些回到你家公子身边去。”
“先生……”话语里已经带上了颤音,书蓉强忍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游隐摇了摇头,掩上房门,上床睡觉。床上还残留着程悦身上的体香,足可以完成今夜的一个美梦,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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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川连在院子里散步,畅快地呼吸着早晨的清新空气。院子里青草围绕着锦簇的繁花,繁花围绕着一棵棵的大树,最为美好的是,屋子里没有那个碍眼的身影,实在是让人痛快的不得了。对了,那天那个身影不就是站在这棵树下吗?川连心想,那副图画真美,若是自己站在这里,总应该比那个丑八怪要好得多是不是?不对,自己怎么说也应该比他略高一筹,所以,他站着,自己应该优哉游哉地坐在这里才是……
“夫人。”一声呼唤打断了川连的神飞天外,他不满地回头,却看到书蓉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夫人走了有一会儿了,恐怕累了,所以书蓉搬来了椅子。”
“我没有看错,你确实够伶俐的。”川连禁不住地称赞了一句,美美地坐下去,再抬眼时,却发现书蓉的脸上微有泪痕:“书蓉,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说,我这会儿心情好,或许可以帮你。”
“没有。”书蓉低着头。
“到底怎么了?”川连皱起眉,是不是发落他哥哥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如果他敢表现出不高兴,那么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书蓉真的没事……只是……”书蓉看着川连,那小心翼翼的眼神真是我见犹怜。
“谁欺负你了不成?”见到书蓉这幅模样,即便是心狠手辣的川连也禁不住心软。
“没有。”书蓉紧抿着嘴唇,似是很为难地说:“是……是那位顺风耳先生,她……她只喜欢哥哥一个人。”
“原来如此。”川连看了书蓉一眼,只觉得心情大好,原来他也是个和自己同命相连的人,便禁不住传授起经验来:“我昨天早晨说过,妻主对我不甚在心,你可知我是如何嫁进来的吗?”
书蓉点点头,这招抛砖引玉果然有够管用,此时的川连倒还真的可以作为一个盟友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