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兰花》江春艳

12、绑架

　　王二从客栈出来，第一时间就窜到了城里。灯红酒绿，繁花似锦，怎不是个热闹场面，又怎不合王二的心意。王二本就是一味心思寻求吃喝玩闹的人，这会更是合了他的心意，遂了他的愿望。
　　十分的体力也打了十二分的精力来，刚走到大衢，眼瞧见酒肆饭馆、青楼赌坊，王二心里窜出一小簇火花来，走到一家店前，一挑门帘就进去了。
　　“哎哟，大爷稀客，还请里面坐。”小二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王二却是理都没理，径直走到一张桌旁，想了许久，才把怀里一直揣着的银子，啪的一下掷了出来，放在赌桌上：“我压大！”
　　赌坊里一阵骚动，因为赌坊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财大气粗的人来过了，并且还是这样一个衣着褴褛的豪放客。
　　王二目光如炬，财迷心窍的眸子里仿佛掺了水一般的动人，受苦一月以来，他何曾这样彻底放松过，又何曾拥有过自己的自由。
　　王二心不在赌博，只在洒脱，意不在娱乐，仅在解放。王二不恨刘兰成，可到底有些埋怨的，这种埋怨又由于刘兰成的位尊权贵，只得吞往肚里，然后化为一缕青烟作罢，所以说王二还是有苦衷的，只是有苦难言。
　　王二此时得了自由，又怎不嚣张跋扈，如脱了牢的困兽，若离了笼的孤鸟，气焰盖天。整个赌坊的人都为之一振了，王二心里也有些飘飘然。才一局赌完，王二打了个平手，与庄家未输未赢，王二玩的刚来了精神。
　　王二又下了赌注，把全部家当小心翼翼地推往赌桌中央。庄家瞟了他一眼：“全押？”
　　王二想了两番，才把手往桌上一压：“全押！”这生家性命才算全押上了。
　　王二也并不是没有后顾之忧，就连这银子也是日常王二每每趁着刘兰成不注意，从他那小偷小摸拿来的，积少成多，才攒了这些，先前也没为着赌上一把，只是银子这东西，揣在身上不会蛰人的，并且只会嫌少不会嫌多，久而久之王二身上留了这么一些，不过也就这些了，若是一次输光，王二也着实没有了着落。
　　王二看着被自己抛弃出去的银子，到底是横了心，输赢就那么一笔吧，总归是花的，过瘾的花一次，打肿脸充次胖子也是划的来的。庄家看了他一眼，周围的人也看了他一眼。几场下来，形势也看的差不多了，这新来的面相还不错的家伙，手气算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坏的，若是孤注一掷，跟了一把，倘若赢了，则今晚财运双收，倘若输，却也血本无归，这里面的无论风险还是运气，旁观的人心里当然清楚的很，王二更是一清二楚。
　　有的人押大，有的人押小。王二统统视而不见了，眼里只看了他押的那个小字，生前他从未觉得这个小字有这么好看，以致如今他看着那鲜红的画着圈的文字，却觉得如亲娘一般。
　　庄家故意咳了一声，等全部人都押好后，才神奇的掀开了那幕帘后的谜底。
　　“通吃——通吃——大小都通吃了啊——”
　　一片唏嘘声后，王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也不是没有预见过这种结果，只是当真的来临时，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刚才的自己不是自己，刚才的世界不是自己亲临的世界一般，只是变了个人，换了心情，现在蓦然回首，却发现一切都晚了。
　　王二蹲下去，狠狠哭了一顿。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赌场里这种人见的多了，小二也见怪不怪，知道输光了钱，只想把他往门外赶。王二只是涎着口水，想刚才那么多可供他享乐的地方他都没去，怎么就偏偏挑了这霉地呢。王二拽住一张桌子的脚就哭了起来，并且越哭越伤心，越哭越觉得委屈。他把全部家当都输这了，他能不伤心吗。
　　赌坊老板终于忍无可忍从后面出了来，看到王二这副光景，立刻火冒了三丈。开张以来，当然碰到过许多无赖，但却没碰过这么无赖的。明明光明正大输在了这里，这会却信口开河说他们理亏了他，要他们把钱赔给他，这又是什么道理。
　　王二见硬的不行便来了软的。抹了下鼻涕，凑到了老板跟前：“我孤苦无依，上面还有个老母靠我养活，这点活命钱，老板你心肠好，就别跟我小的计较了好不好？”
　　老板气的嘴都快歪了，他果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当我这开救济堂吗，每个来这输光的，我在拿钱给人家送回去。”
　　王二一听心就凉了一半，可还是不甘心，揪住老板的裤脚，更是哭闹起来。
　　老板叫来了两个脚夫，一人拎一只胳膊，把王二四脚朝天的丢了出去。
　　王二趴在地上不起来，犹自在叫着骂着。
　　他是真的后悔了啊，只是那银子有如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儿，又怎奈你舍不舍得呢。老娘舍不得女儿，女儿早风流快活去了呢，王二把肠子悔青了，却也只还有自认倒霉的理。
　　他拍了拍身下的土，赌坊老板固然无情，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区区几两银子，去了就去了，王二一转身，又怎会放在心上。
　　王二像所有失败者都会在原地自己爬起来一样，从地上毅然决然地爬了起来。此刻晚风习习，虫鸣啾啾，也好一番勃勃生机的景象。
　　王二准备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刘兰成拎着剑，在墙角站着，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他一向自负识人如神，任何人在他眼里，言不过三句，举不过三动，便能将一人看的通通透透，只是面前这人，说是他呆好呢，还是说他真的傻，反正自相识以来至今，任何一件事，他就没真的想通过。或者是民间的命贱如草的这些小民吗，真的就是这样蒙昧无知，只要食之有肉，宿之有巢，于他们便是天下最大的满足了。谈何舍身取义，杀生成仁，根本就是屁话，他又劳什子找那份罪受干吗。
　　刘兰成沿着剑身抹了抹，寒冰剑，剑身凛冽，遍体生寒，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可怎么映着王二，就变成了像个笑话呢。
　　刘兰成觉得王二这个人还真是不可理喻啊。
　　王二向前走了一段，完全没有发现到后面有什么异状。
　　一个穿着好似异邦的人从路的岔口突然冒了出来，捏住王二的脖子：“别瞎动，瞎动宰了你。”
　　王二却吓的六神无主，五魂俱散。他只是望了那个人一眼，刚才才憋进去的眼泪吓的又快冒出来。
　　刘兰成把手中的剑也紧了紧，发觉到要来的事终归是来了，王二这个诱饵做的也非常之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