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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XXX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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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久这时正拍的兴起,一听这招呼顿时有些左右为难,走到现在能见到的文字资料几乎都是一堆废纸,好不容易找到了几张似乎十分关键的文本,虽然自己看不懂上面过于专业的英文术语和乱七八糟的方程,不过用脚趾头都能猜出这恐怕是制作特效药的重要材料,但那股味道也时刻萦绕在他心头。
把手里的相机塞给旁边的二白,这家伙在他家那段时间早就学会了怎么用这种不需要任何技术的傻瓜相机,嘱咐了两句要重点拍摄的地方,关久连忙往方遥那走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外面那扇大门过于坚实,这实验室内部的房门意外的疏于防范,自动门都不说了,就连这小办公室的门也就是一扇简单的半透明玻璃门,刷卡就能开的那种。
方遥试了试兜里那张能打开大门的身份卡,却没想到这次却没能奏效,机器上的红灯亮了亮,门仍旧纹丝不动。
女人似乎被这不配合的玻璃门搞得有些不耐烦,换了几个方向反复刷卡依旧无果之后,干脆将那卡一扔,又从口袋里掏出两根形状奇怪的金属长片来。
这女人干什么我都不惊讶。关久麻木的看着她变魔术一样三下五除二地卸掉了门口控制器,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电路中用那两片金属不知怎么的一捣鼓,那机器就像被驯服了般讨好地亮起了绿灯,紧接着那扇门也乖乖的打开了。
开门的一瞬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虽然没达到那种甜腻的浓度,不过已经足够充斥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方遥已经有些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这里就是个十来平米的小办公室,放了两排文件柜和一张巨大的白色办公桌,桌上放了台电脑。柔软的白色地毯上散落着大量玻璃小管,每一支都和医院用的那种医用采血试管长得差不多,目测不超过八厘米,里面全都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关久伸手捡起了一支空管,好奇的拿到眼前端详了起来。
这管子上除了刻度依旧没有任何标记,关久正想将它的帽子摘掉闻闻,就被身边的方遥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
“那桌子下面……有双鞋?”
关久抬头一看,果不其然,白色的办公桌尽头依稀露出一双黑色的室内鞋,他连忙拔刀出鞘,和方遥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屏息静气地向前摸了过去。
越往那办公桌靠近,关久心中就越是惊异,不为别的,为的是耳边传来越来越粗重的喘息之声。
办公桌后面是活人?
关久心中不禁一喜,连忙一步跨到办公桌后,拉开挡在那里的黑色皮椅,一个蜷缩在地的肥胖身形出现在了两人眼中。
“是你……”方遥似乎认得这个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突然越过关久一把抓起了地上那少说也有个两三百斤的庞大身躯,喉咙嘶哑神色狰狞地厉声问道。
“怎么会是你留下来?!其他人呢!!颜笑他们都到那里去了?!”
“……”那男人一颗大头似乎重的有些抬不起来,手脚哆哆嗦嗦地胡乱挥舞着,喉咙里也只能发出些许破碎的痰音。关久连忙帮着方遥将男人固定在那张皮椅上,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两人。
男人这一抬头,关久心里首先就咯噔一声打了个突,这人看起来情况不妙啊。
这人起码已经四五十岁了,所剩无几的几络发丝油腻腻的贴在那张满是横肉的惨白胖脸上,越发衬得这人有些面目可憎,不过关久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脖颈之上皮肤之下的青黑血丝和眼中那层淡淡的白翳。
“颜笑哪去了?!说话,我问你颜笑哪去了!!”一旁的方遥有些疯魔地摇着男人的肩膀,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状,关久只能将她从椅子旁边拉开,拦着她继续接近那眼见就要异化成丧尸的中年人。
“这家伙就快不行了,你先冷静冷静!!”关久努力地阻止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方遥,手下女人的力气似乎大得有点不可思议,压根不理会关久的任何话语,只是一味地向着皮椅上的男人嘶吼着让人已经有些无法听清的话语,喉咙里也传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咕哝之声。
不对劲,方遥似乎已经有些失去神智了……这反应,莫非是那气味的影响?即使心里并不太确定,但他几乎已经快架不住这发狂的女人了,咯咯的磨牙声在耳边响起,就连方遥的眼睛似乎都开始有些充血了,不能再拖了!关久一咬牙一闭眼,用力将女人往后一拉,随即腾出右手狠狠抽了她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间斗室内显得尤其响亮。方遥似乎被这一巴掌抽愣了,捂着脸颊呆呆地看着关久,旋即浑身一震,眼神也陡然清亮了许多。
“我这是……”虽然神智似乎已经清醒了,但女人仍有些许恍惚,有些茫然地看向关久。
“你似乎有点失控……我这也是权宜之举,实在抱歉了。”关久苦笑着对方遥说道,“这情况我也出现过一次,都是在闻到……闻到这股甜甜的味道之后……”
“……哈……哈哈……”一阵嘶哑低沉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关久方遥同时一愣,椅子上的中年人突然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咳嗽,紧接着仍旧继续大笑起来。
莫非是我打方遥那一巴掌顺便也把他叫醒了?关久心里嘀咕着,方遥此时已经完全缓过来了,当下把脸一沉就对那胖子说道。
“肖永才,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颜笑他们人呢?是不是撤离了?”
那中年人依旧磕磕巴巴地笑着,时不时被自己无法控制的口水呛得几乎背过气去,他大口喘息着,阴阳怪气地从喉咙深处挤出话来。
“……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有问题……哈哈……现在……你和我……一样了哈哈哈……死……都要死……你们……你……你也是……”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和你一样,把话说清楚!”方遥柳眉倒竖,手上那管黑洞洞地枪口直接戳上了那胖子布满冷汗的额头,关久清楚地看到他颈下的黑线就在这段时间内似乎爬的似乎更高了。
“你们……既然能闻到……味道……咱们都是……一样的哈哈……我明明已经打了……这么多……这么多……它们还是在……甜甜的,梦一样的味道……”
那胖子挣扎着抬起右手,刚才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他手上原来一直攥了根注射器,里面插着一管淡黄色的药水,形状就和地上散落的那些玻璃管一模一样。胖子哆哆嗦嗦地将针头用力插入肥胖的脖颈,缓缓推入那管黄色的不知名液体,顿时,那股令关久无比熟悉的香气再次浓重了一分。原来就是这东西!关久和方遥不由得齐齐一愣,纷纷以手掩鼻,后退了两步。
那胖子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表情,那双蒙着些许白翳的小眼睛也直直的看向两人。
“……他们,早都走了……留着我们等死……我不怕……我有疫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它就是不管用呢……你们……真该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哈哈哈……”
听到这话,方遥连忙上前拨开那胖子攥得紧紧的左手,一把空瓶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关久眼疾手快的半空接住其中两瓶还未来得及落地的淡黄药水。女人一把拉起那中年人的衣领,再次厉声问道,“其他的我不管,你先告诉我颜笑他们到哪去了。”
胖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盯着方遥的脸,越发吃力的吐字。
“……你们……都会死……哈哈,蠢货……我也是……如果不是为了芯片……方遥啊……这味道很棒吧……”
这男人已经快死了。关久遗憾的想着,他皮肤下的黑线已经布满了脖颈和淋巴,一两根爬得快的似乎都快触及太阳穴了,不论是他的嘲讽还是疯狂,此时都随着黑线的攀爬速度迅速地从那张诡异的大脸上迅速退却,这男人的神智明显已经开始恍惚了,话不成话的发出咯咯的声音。
“等等!!别这么快死!!你还没告诉我他们去哪了!!”方遥仍旧不死心地用力摇晃着男人,关久有心劝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担心了,你未婚夫可能逃脱了,这种不负责任的鬼话关久真心说不出来,即使不在药厂里也不能说明那男人的确跟着小部分人安全离开了,说的难听点,外面那群丧尸里也不是没有穿着白大褂的。
正在这时,关久突然觉得手里一沉,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相机,二白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此时正沉着一张脸,冷冷地对挡在胖子身前的方遥说道。
“让开。”
还没等女人反应过来,椅子上那具几乎就快断气的胖子浑身突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开始还是震惊,而后脸上就突然散发出近乎于狂喜的光辉,那双几乎全白的小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那里面涌了出来。
他啊啊地哀叫了两声,挣扎着就想离开椅子。方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地后退开来,那胖子得偿所愿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艰难地蠕动着那具肥硕的身躯,带着满脸泪水和肿胀透明的眼皮,一点一点地挪动到少年的脚下,关久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到胖子本就行将熄灭的生命火种在这短短的路程中是如何加速燃烧转瞬成灰,在他肥胖的身躯下拖出长长一条悲凉。但这男人显然不这么想,他对此心甘情愿,就仿佛将全身匍匐在少年面前将是他生命最初也是生命尽头最为重要的仪式。
少年抬手托起了他爬满扭曲黑线的油腻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即使已经口不能言,关久也能从那双闪着泪光的小眼珠中读出那份解脱般的喜悦,从那两张颤抖的肥厚嘴唇中听到那声发自灵魂的叹息与赞美,就连他脸上的每一颗汗液中似乎都饱含了圣洁的欢欣,关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直视眼前这场景。
男人早已无法发声了,在少年的手下他却能够再次鼓起全身力气,艰难地从喉管中断断续续地挤出一两个破碎的音节。
“……愿……为……星火…不断…传承……”他像条渴水的鲤鱼般饥渴地盯着少年,双唇微翕却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二白的身体背对着两人,关久无法看到他的脸,但他却像被这诡异的一幕影响了一样,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敬畏来,这份敬畏沿着骨缝钻入他的每一隙筋络肌肉,让关久的双膝也有些忍不住的酥麻。
沉默良久,二白改用双手捧住了男人的脸颊,轻轻点了点头,关久听到他低低对男人说了句。
“愿尔来归。”
紧接着喀拉一声,那胖子的身体倏然抽搐了起来,大量鲜红的血液从二白的指缝中汩汩流出,他紧紧攥着胖子的头颅,直到它们彻底与身体分离开来。
少年的发丝仍旧染着少许血渍,露出衣物的皮肤上也布满碎肉脏污,但那孩子捧着男人头颅的背影看起来莫名的神圣高大,他微微弓着身子,就好像背负了全世界的罪孽一般。伏倒在他身下的无头尸体和四散的血液都不能湮没那份悲悯与圣洁,那孩子一个人站在那片血海中,就好像站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关久心里突然对这份距离感极端不舒服了起来。
没来由的,他想起来当时二白对他说的那句话。
“消灭他们……是我的责任。”
虽然明知道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比较难用常理揣摩,但他心里很清楚,他不喜欢二白这样的背影,也不喜欢他身上散发的这股陌生气息。
这气息过于冰冷僵硬,让少年的背影看上去苍凉的简直像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