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前尘》蝶飞雪舞

2、第 2 章

　　第二章

　　我叫明心，从小便跟着师父一起。

　　师父说我是从街上拣来的，可是从我懂事起，我就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师父的私生女，因为牡丹姨、芍药姨、海棠姨、桂花姨、琴情姨、棋情姨、书情姨、画情姨…反正周围的每个阿姨婆婆都这么说。唔，那个，你猜对了，我是在妓院长大的。我师父就是秦淮第一名楼雅馨阁舍的头牌兼老鸨柳飘雅。

　　我每天中午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赖在师父的身上，使劲嗅着师父身上的甜香，然后对师父说：“师父，您就说吧，我到底是不是您老亲生的，我爹到底是谁啊？”然后我师父一准拍着我的小屁股对我说：“明心你又闲了是不是？我哪老了？啊？哪里老？”我立马垂涎着一张小脸，眼睛眯成一条线：“您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柳飘雅啊！谁敢说您老？谁说的？谁说我和谁急！”

　　后来偷偷看了一些闲书，书上经常写上京赶考的落魄书生与妓院头牌相爱，书生得到头牌资助后名进三甲，一朝得志后便抛弃前爱另攀高枝。我便经常幻想着当朝宰相或是将军，随便哪个是我的生父都好。如果有一天他们来找我，我才不会那么清高的把人拒之门外，他们给我钱我就好好收着，然后打包带着我的师父笑傲江湖去。

　　可是后来我真的有一个超级无敌有钱的老爹站在面前的时候，我愣是死活都没有认下那个爹。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只是希望师父是我的亲娘，特别希望。

　　我的童年就是在师父与各位阿姨的溺爱与悉心教导中渡过。牡丹姨教我绣花，芍药姨教我做菜，海棠姨教我唱歌，桂花姨教我酿酒，琴情、棋情、书情、画情四位阿姨教我琴棋书画，还有其他的各位阿姨闲着没事就把她们的各种技艺教给我，我呢，就照单全收，反正我是百年不遇的超级天才少女，过目不忘一点就通，每天学习各种技艺的同时还不忘了淘气，而且还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哦，对了，师父教我跳舞。师父跳舞特别好看，一条五彩的绢纱总是能被师父舞的流流转转。师父特别喜欢穿五彩纱衣，配上那条五彩绢纱就像是误下凡尘的九天仙女。师父练舞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站着，左手茶杯右手汗巾，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师父一旦停下来休息我就立马冲上前，递上不凉不热不甜不腻的水果茶，用汗巾给师父细细的擦拭汗水，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孝女图，啊，不对，是孝徒图。

　　不过要是不小心听到了对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师父，您快喝口茶水，明心一大早起来去后面园子摘的新鲜水果，仔细去了皮去了核，就留下中间那么一点点的果肉，切了薄片褒了一个早上呢，又加了香片，没放糖，放到现在不凉不烫，刚刚好，您试试，好喝不？”我特殷勤特谄媚的献上水果茶，瞪着大眼睛巴巴的望着师父，手里也不闲着，踮起足尖细细的给师父擦拭汗水。
　　师父提防的看着我，说：“嗯，不错，明心现在的厨艺怕是要超过芍药了吧。”
　　“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登鼻子上脸向来是我的强项，长这么大根本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师父，水果茶好喝，我是不是可以要个奖赏啊？”
　　“哦，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师父，那个，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改用绢纱跳舞啊？”
　　“唔？你绳子练习好了吗？我要检查检查。”
　　……

　　嗯，对，您没听错，我就是在用绳子跳舞。笑吧笑吧，尽管笑好了，反正我都习惯了。想我英名一世的天才少女，竟然挥舞个绳子跳舞，还是一根快赶上我手脖子粗的大麻绳。这根大麻绳早就被我挥舞得得心应手，霍霍生风。说到舞姿，咳，和妙曼根本贴不上边好不好，要多生猛有多生猛。师父说，我只要能把这根绳子挥舞出妙曼的感觉，就可以换绢纱了。目前为止，妙曼没有，大树倒是被我拔起了若干，我练舞的院子里早已寸草不生，黄沙横行。据说这里之前是雅馨阁舍最美的庭院，师父花了整整一万两雪花白银，才建成了这个院子。呃，那个，建个大漠风光也要一万两吗？

　　轰的一声巨响，这不，我又扫碎了一大块顽石。我就纳闷了，虽然我没有师父那么纤细美丽，可怎么说我也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啊，怎么会这么大的力气？
　　“师父，我不练了，这么粗的绳子怎么妙曼得起来啊？！”
　　“明心，我要你使巧劲，你这么使蛮力当然不行啦。”
　　“巧劲，怎么使嘛？我找不到感觉。”

　　师父微微一笑，轻轻拾起了被我扔在地上的麻绳。就那么直直的抛出去，转身挥舞起来，错觉，一定是错觉，麻绳怎么会给人绢纱的感觉呢？怎么会那么柔软呢？一定是看多了师父用七彩绢跳舞，产生了幻觉。而且，而且，麻绳那么重，师父怎么挥舞得起来？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和我一样孔武有力了？咦，院子里好像一点黄沙都没有飘起来，太神奇了！要知道，平时我练舞的时候，雅馨阁舍里所有人的都会躲得远远的，偶尔从这里路过，必定会灰头土脸，满嘴沙子。

　　地，地，地上没有脚印，师父舞过的地方，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师父，半天没有任何表情。直到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超级放大的脸，我才大叫一声，退后数步。师父微笑的望着我。

　　我眼睛一酸，扑到师父身上，抱住师父，“师父，虽然，虽然您已经不在了，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我不会因为您是鬼魂就不要您的，师父…”
　　师父无比愤怒的袭击了我娇嫩的臀部，“你个不肖徒儿，咒你师父我啊！”
　　我无比无辜的看着师父，指指地面，陈述事实，“师父，您，没有脚印…”
　　“笨蛋，千万别和别人说你是我柳飘雅的徒弟，我丢不起这个人，你没听过掌上舞吗？”
　　“哦，原来是掌上舞。”我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徒儿对师父您的敬仰之心，有如秦淮河水，延绵不绝。”

　　后来，我还是认命的继续练习我的绳子舞。一直到我十岁，静幽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