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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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 2001。
战壕里居然能看见星星。
不同于伦敦城市中心里的繁华和喧嚣，街道两旁维多利亚式的古老建筑虽然仍在坚强地经受着百年风雨，闪烁的霓虹却早已替代上世纪的浓浓烟尘，用更为浮华的方式遮掩住了天空里原本的一点剩余的晶莹。那些光线足够璀璨、迷离，却也同样太过压抑。John叹了一口气，努力的睁开眼睛数着天上的繁星。也许他以后也会成为其中的一颗，远离这一片沾染上罪恶鲜血的土地，高高的挂在上面，融入同样在被光芒照亮时也传递光芒的一群人，安定而有助益地生活下去。
可是周遭入骨的寒冷和刺鼻的血腥气息却一直在扰乱着他的思绪，让他仅仅想要用美梦麻痹自己都不可以。
潮湿的泥地里散发着雾气，John都快要以为自己是真的置身于百年前那个科技还未曾如此发达的时代战争的战场里了。全身都似乎被冰冷重重包围，再这么下去，估计都要被浸泡到腐烂了。
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战壕，右腿的伤处血仍在向外不断地流着，John觉得，哪怕仅仅是作一名军医，也十足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辛苦，还是比不上那点心里的辛苦。
思念很辛苦，想念很辛苦，只要想要忘记，很多东西都很辛苦。
记忆里的约克郡总是白色的，冬天里结满冰霜的小河，满是枝桠的树木，还有村落中一望无际的原野。因为哥哥姐姐的关系，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很多时候John总是期盼着什么时候能够安静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不过这应该是不能够实现的梦想，毕竟，吵闹的中心往往总是调皮的自己。
在小小的农场里，John原本还在安安分分地整理着农舍的，可是低头看到地上不知何时死去的淡棕色野兔，便又魔怔了一般蹲了下去，带着哀伤的眼神细细研究了起来。那样子，用他哥哥的话说，简直就是有某种怪癖的自闭症小孩。
正出神的时候，Harry冷不防地从后面揪住John的耳朵把他拽了起来，看样子是很凶狠，可是却一点儿也不疼的。
“你这个臭小子，又盯着这种东西看，还不赶快把它丢出去！”
“好痛！姐你轻点儿！”
“知道痛还在这发病，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鱼塘里去？”
John边躲边跑，跑出门的时候还叫着：“这哪里是发病？不仅仅是兔子，我以后要救的是实实在在的人，Ami小姐说过的，我能当医生，而且我可以当一个十足的好医生！”
Harry站在门口看着John一脸狼狈地往农场的外头跑，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死小子，疯了不是……”
忽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居然又是故意和她吵架然后趁她不注意跑出去：“你个臭小子，给我回来！爸爸妈妈没准你出门！你这个小王八蛋！”
骂着骂着忽然发现帮忙做活的大叔大婶都皱着眉看她，心里更是懊恼那小子又毁了自己的淑女形象，转过身看到老大Henry正好端了杯热茶进来。
“喂，来得正好，赶紧给我喝一口，渴死我了！”
“怕烫不死你呀，慢点喝，没人跟你抢。John呢？”
“他？早就已经跑啦！”
Henry朝门外望望即使知道已经不可能看得到那小子的影子了，可是还是呆呆地往远处看着，带着宿醉的疲惫。这个弟弟，是全家人心里最最不可割舍的一份重要，即使，他对鲜血的接受程度或许已远远超过同龄的孩子。但是，无论如何，John依然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一个存在，他们谁都舍不得因此而伤害他。
“你今天该不会是又打击他了？说他那样子是种怪癖？”
Henry坐下来看着正在惬意地喝着热茶的Harry。
Harry头也不抬的回答：“是啊，天天都这样，谁受得了！这小子怕是念书念魔怔了，都已经毕业了，Ami说的话他还什么都听，新的Jude先生也不没他这么恭顺过啊；要都是这样，我这个姐姐还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直接让给Ami来做好了。”
Henry对自己这个同样女大十八变的妹妹的出人意料的想法有些忍俊不禁：“小孩子总会对老师信任地多些，他或许甚至认为你的话并不会比Ami小姐的玩笑更靠谱，你知道的，逆反期的毛孩子。”
Harry不由得白了对方一眼，她继续说：“这不一样，我的话他不听也无妨，那小子过得好就好，不过话说回来，比起跟他天天跟在那个Ami的后头瞎转悠，我宁可他去做血腥兮兮专开人肚子的医生。”
“呵呵，你怎么会这样想的，我记得当初你要追求自己梦想的时候，我们可并没有人阻止你啊。”
“哼，你就看着吧，不出三天那小子一定哭哭啼啼的回来。那个Ami比我还大，我念书的时候就是她来教的我，明显没可能的，老爸老妈不让那小子出门就是怕这小子又犯轴，这下好了，自己往坑里跳，看不摔死他！”
“这个算起来，说不定该算是小John的初恋呢。”Henry眨了眨眼。
“所谓初恋，百分之百没结果啦。”
Henry点了点头，眼里含着几分温暖的宽容意味，脸上的表情却没太多的变化。对面的Harry又喝了一口水叹道：“早也好，晚也好，他肯定是会长大的。”
长大，成熟，回过头去看看昔日里青涩到难以想象地步的自己，之后带着淡淡的笑意迈步离开，再不留恋地朝着等待他去作为的未来新世界迈进。
也许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把John看作过是软弱的人，即使他总是时不时犯犯书呆气，即使大家都是宠着他的，但是成长过程里的那些伤痛和坎坷不是因为保护就能够消融得掉的，所以，从那天以后的道路，大多都是John一个人走过。
带着欣喜雀跃着往学校飞奔过去的John在雪地里朝冬鸟吹着口哨，跟初遇时候的场景一样，雪花无声的散落在世界的每一寸，John从心底生出一些感恩来，即使很久以后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和矫情，可是对于雪景的一点点固执的喜欢和伤痛却是永远都无法弥合。对爱情、理想与人生还抱有最初的幻想的少年很容易就把生命里出现的一个过客当作未来的天使，少年，总是把未来缩短至现在，把瞬间当作永恒。十五岁的John自以为自己是真的遇到了爱情，也自然而然的把理想过滤的只剩下模糊而懵懂的拳拳爱意。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联系了，毕竟因为这份难以言说的情愫的关系而闹过一些不愉快。可是John还是很期盼很期盼这一次和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只要他肯乖乖的去承认一下错误，他亲爱的Ami老师还是会很快笑着原谅他的。哪怕，有时错的并不是他。
在这样的关系里，John并不能够意识得到自己的卑微。
只是没有想到她并不见他。
更无法容忍的是，还是别的老师走出来轻轻地告诉他：“对不起，她说她不认识你。”
这个老师的声音很温柔，可是也很残忍，带点儿怜悯，伤了John那点渺小的自尊。
透过窗户，John分明得看到她在温暖的办公室里笑着，明明看到了他却漠然的把头转开了，抬起手，旁边围过好几个高大的男人。那眼神，竟然真的是路人。
多多少少的，总觉得讽刺。
礼貌地感谢老师，可是转过身还是流下眼泪来。
当时的John并不知道这是所有男生在长大成熟的经历中必不可少的一次泪水，就像千千万万的女孩子一样，在爱情里受到伤害，学会伤害，也就学会坚强。
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奔跑着，之前心里的感恩不过短短一刻却成了上天莫大的嘲讽。John无力的趴倒在雪地里，冰凉的感觉迷蒙了眼睛，可是朦胧中似乎还是能够看到她笑着的眼笑着脸，时而慧然，温暖宜人，时而冷漠，决绝伤人。
黄昏时分睁开眼，原以为忘却的地点。我以为时间可以解决一切，却发现一切都是傻的可以的思念。
John沉默了很久，身上越发地冷了，之后的一些他都不想再去一一回忆，怕想到爸爸妈妈憔悴的伤心，只是清楚的记得自己终于考上医科大学，独自一人赶往火车站的时候，Harry突然追上来塞给自己三百块钱。明明是被打了一个耳光的，可是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你个没用的臭小子，被甩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心心念念这么长时间，还当真考上了医大，你难道打算能把这一辈子全陪进去么？你这次出去了，瞧一瞧外面的花花世界，趁把那个什么Ami忘了，还有，别忘了常常打电话，实在难受的时候就回来！别把一切都憋在心里，家里哪一个不是最关心你的人……”
絮絮叨叨，哪里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分明就是个老妈子。
John这么想着，鼻子又有点泛酸。
“还好么，Watson医生？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你一路跟到这里了。”
听到突袭分队队长的声音，感到自己被人拉住，John偏过头，尽量如常地笑着点了点头，同样用压低了的嗓音回答，“哪里的事，这么一副月夜星空，在都市里可是完全领略不到的，也不坏不是么。”
“好小子，”队长在他身边匍匐着，闻言不由得伸手轻轻捶了捶John的胸膛，“早知道会正好撞进伏击圈里，就不让你这么个做医生的跟着我们跑了。”
John摇了摇头。“不，千万别这么说，这也是我义务里的一部分，我很荣幸。”
队长笑着点了点头，透过John清亮亮的眼睛，他确实看到了有别于都市浮华的粲然繁星，亘古而平远，淡泊而坚强。队长不由得叹了口气，“再坚持一会儿吧，救援队应该离我们不远了。”
“好，没问题。”John笑着应道。队长正准备继续去察看其他战士，冷不防发现John衣服上一块在茫茫的月光下被带有铁锈气息的深色物质晕染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
队长不待John有所反应便利落地检查了一番伤口，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子弹取出来了么？怎么不包扎呢？”
John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队长看向他一旁的医用急救箱，神色有了几分了然。他拿出匕首，从贴身的棉背心上用力撕下一条，扎在了伤口上方。注视着血渐渐止住，队长随即再次就地躺在了John的身边。
“到底为什么要上战场？别怪我直言，这似乎不是你能待得下去的地方。”不用刻意去寻找，满天繁星便已然映入眼帘，碎钻一般闪烁。
“有人告诉过我，我可以，所以我就来了，”John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察觉到已然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在周身发亮，“或许应该说，是为了理想。”
“别人的理想？”
很多年后，重聚在一起的Thurston看着眼前的比当初成熟了不少的John，总是忍不住地感叹：“你小子，当初还真是傻气啊。”
John照惯例腼腆地笑了笑，给Thurston又满上了一杯。
“那个时候，我以为世界就是那样，而那个人所说的话，自然而然就是指引我方向的全部。”
其实，John只是想要证明，他是可以的，尤其是对那个抛弃了这个名字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