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娘子》沾沾

28、第二十八回：爱恋

　　杨六郎说话时，姜筱月一直盯着他看，她极好如此专注的看着他，眉眼之间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倔强的嘴角紧抿着，又似含有随时爆发的怒气。

　　杨六郎，杨家的六郎儿，未来辽人眼中的克星！

　　此时，眉如月，眸如星，早已没有初见时面带稚气，燕颔虎颈，一身青莲色罗衫显得人雄姿英发。姜筱月努力眨了两下眼睛，才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筱月。”

　　“我那天也许会有空。再说吧。”姜筱月说完，转身飞快的跑开。六郎怔怔的停在原地，好半天，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还是她真的说了那么一句话，待翻醒过来，哪里还看得见姜筱月的影子。

　　一大早，花奴霸着庖厨，正在里面忙东忙西的，大娘进来准备早饭，打趣花奴说她们这几个媳妇可都没她这么勤快的。花奴涨红了脸，手面上的活还是没有停下。二娘伸头看看她准备的，问道：“又是给七郎预备的？他不是一早就跟姜姑娘去军营了？”

　　三娘回道：“你们别说，这七郎啊，如今可算是收起玩心了，最高兴的还是咱爹娘了。”

　　二娘快人快语道：“就是啊，我昨晚还听二郎说，七郎如今可勤快了。姜姑娘让他扎马步，一扎就是整天的，他非但不抱怨，还乐此不疲的。”

　　大娘看了看花奴的脸色，便岔开话题道：“五弟的早饭得赶紧预备好，和孟姑娘的那份一起送过去。”

　　三娘笑说：“五弟那个脾气，也就孟姑娘治得了他的。”

　　二娘大笑道：“谁说不是。听说如今再苦的药，不也乖乖吃下去。我还在想呢，回头跟娘说，把他们的好事一起办了算了。省得一个个惦记的。”

　　大娘看见六郎过来，便打住话头，道：“六弟，今个怎么这么早。你昨晚回来得晚，没好好休息啊？”

　　六郎果然打着哈欠道：“不了，我也要赶着去军营呢。花奴，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花奴拧着食盒，道：“六少爷，我能不能也去瞧瞧？我想--”

　　六郎还没说话，二娘接口道：“去吧，去吧。你一天忙到晚的，也该出去走走了。六郎，照顾人家一点，知道吗？”说完，推着花奴出了庖厨。六郎很是不解，回头见几个嫂嫂都是一脸笑容的，打了个寒颤直摇头。几个哥哥忙着军营里的事，这些个嫂嫂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八卦上了。

　　六郎还想解释，花奴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六少爷，远吗？”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六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道：“我要送东西过去，预备了马车。”

　　花奴一路上双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食盒，六郎知道，那一定又是给七弟准备的。昨天他高兴得过头，回来晚了些，花奴就守在他门外等信儿，听见他说七郎都吃了，才一脸笑容，又问他今日可还去，她再准备一点带去。

　　姑娘家的心思昭然若揭。六郎挑挑眉毛，心想，若是七弟喜欢她，那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我七弟他很笨的。有些事啊，若不说出来，他就一定不会知道。”六郎突然道：“你喜欢我七弟是不是？”

　　花奴一惊，涨红了脸色，久久不敢回话，把头埋得低低的。

　　“其实，有一个喜欢的人，是件好事。”六郎喃喃自语着说。

　　“七少爷，他，他，他人很好。我不配。”花奴低声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六郎否决她，道：“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配不配的。我看你就很好，配我七弟也绰绰有余！”

　　花奴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六少爷，是不是也喜欢姜姐姐？”

　　六郎手下一顿，尴尬的笑了两声，说：“看得出来吗？很明显，是不是？我就是很喜欢她。我告诉你，我昨天约她中秋去看灯，不过呢，我还不知道她那个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可没关系，我说出来就不亏了。你呢，花奴，要不要也约一下七弟，我帮你啊！”

　　“不，不，不用了。”花奴连忙摆手道。相较于六郎的勇气，她就显得懦弱许多，因为她还有那么多的顾忌，那么多的隔阂，横担在两人中间。

　　爱情一旦不纯粹，便会变味的。

　　六郎见她推诿，以为只是姑娘家的害羞，便没再说什么，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待到了军营，将佘赛花准备的东西交给大郎，一打听，七郎和姜筱月早就离营了。大郎道，姜姑娘说了，她不想有人去打扰，反正她那个小分队就是喜欢搞些小秘密。沙河镇一战，那二十一人的功效已经不言而喻，所以军营里对他们也算宽泛，放手让姜筱月训练。七郎虽见大郎如此警告，可又不忍心让花奴白跑一趟，偷偷带她道昨日的树林中，未见姜筱月，只看见赵元等人，三五一群的正在练习拳法。

　　那拳法是从未见过的招式，六郎看了会儿，分辨出是姜筱月惯用的招式，扭头见花奴也看得出神，心中有些好奇。

　　见有人闯入，赵元立刻让大家收好招式，眨眼间已经围拢过来。六郎道：“赵兄弟，姜姑娘呢，怎么没看见她？”

　　认出是他，赵元拱手道：“六公子，姜姑娘有言在先，我等训练内容不得让外人知晓，这位是？”赵元指着花奴。花奴身子一抖，躲在六郎身后，六郎哈哈笑道：“赵兄弟不必担心，她是天波府的人，不会有事的。”

　　赵元这才缓和了神色，让众人撤下阵法，上前道：“姜姑娘不知道六公子过来，她和七公子在一里外的溪水边。我领你们过去。”六郎很开心，姜筱月脾气古怪，她若是真有心藏起来，定不会叫人轻易找到。不过这赵元是她的得意弟子，由他领着，自然不是坏事。赵元唤来一人，低声吩咐几句，只见那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便各自散去，很快隐没在林中。六郎颇有些诧异，再看身边的赵元，哪里还是当初的文弱书生，如今果真有大将风范。更加他惊讶的是，姜筱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这些人如此训练有素。若是整个杨将军能如此，将来何惧辽人南侵的。

　　六郎哪里知道，姜筱月训练的所有套路都是“月”里演练出的，贵在精不在多。何时见暗杀一人，用上千军万马的！

　　三人没走多久，便听见七郎的喊叫声，果真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六郎一惊，见赵元置若罔闻才安下心来，只是一旁的花奴面色如土。可到了溪边，眼前的一切让六郎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杨七郎！你几天没吃饭吗？速度跟上！再快些！别停下！”说着，姜筱月手里的鞭子已经抽在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花中，七郎马不停蹄的在喘急的溪水中来回奔跑。溪水速度很快，里面的卵石上又布满青苔，非常滑，好几次他只是稍稍慢下来些，就险被水流冲倒。

　　姜筱月也如他一般站在水里，却好像站在平地上一样，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身子不时依照水流轻晃两下，化解水流的冲击。

　　七郎的速度越来越快，水花已经溅湿全身，雾气里不知是水还是他身上的汗蒸腾四散。七郎每条道跑了几圈，姜筱月便挥鞭让他挪动些，又重新开始。

　　不消片刻，深潭前的溪水都被七郎跑了个遍！

　　姜筱月身上也是湿的，她虽然穿着简便的男装，可姣好的身材还是勾勒无疑。想起赵元也在一旁，便立刻道：“赵兄弟，我们找七郎说话便可，有劳了。”赵元却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冲姜筱月方向高声道：“姜姑娘，这边！”

　　姜筱月听到声音时皱皱眉头，见到六郎整张脸便顷刻风云变幻，转而对七郎道：“继续，别停！”

　　六郎已经小跑上前，解下身上的袍子，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姜筱月耸耸肩膀，道：“做什么！拿开！”六郎非但没松手，整个人拖着她离开溪边，一路北上，到林子的尽头才停下，道：“你衣服湿了。”

　　姜筱月套好外袍，卷好衣袖，可整件衣服还是大了许多，穿在身上不伦不类，六郎见她如此，脸上笑容越盛，眉飞色舞，云彩飞扬。

　　转眼到了中秋那天，杨业特别恩准，众人不必去军营，有媳妇的陪媳妇，没媳妇的自己耍。早早的，大娘约了二娘和三娘以及各自的相公上街置办新出的桂花酒去了，佘赛花替八妹打扮得漂漂亮亮，也要上街去。五郎陪孟子衿回医馆，跟孟大娘一起过节，说要到晚上才回。

　　姜筱月在房间磨磨唧唧不肯出门，六郎自然不会催她，守在凉亭里，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她紧闭的门扉。后来七郎和花奴实在等不住，才先行出府。

　　头顶的日头高悬，杨六郎一颗心像是放在火烧煎烤似的，一阵阵疼，一阵阵酥，一阵阵酸，一阵阵涩……

　　姜筱月见四下安静，才偷偷拉开门，半个身子探出来，六郎在她伸出脚时，便猛然站立起来。她脱去一年到头的紫色长衫，今日难得着一身天青色罗衫，头发也放下来，虽然只是束了个斜髻，跟平日一比较简直又是判若两日。

　　多了一丝娇媚，一丝柔弱，还是一些些少女的忧愁。

　　姜筱月也看见亭子中痴痴呆呆的六郎，面色一红，道：“什么也别说，你要是不走，就算了！”

　　六郎跃过台阶，直冲到她面前，眼中的柔情似是刚从蜜糖罐里捞起。他自然而然的执起她的右手，按在自己的腰间，俯身轻缓道：“我们走吧。”姜筱月抽了抽手，没有抽出，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