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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回:同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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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的视线落在被七郎紧扣住的手腕上,只是一闪而过,眉头微拧。佘赛花看看比肩而立的二人,又看了看六郎。姜筱月见众人脸色均不大好,不着痕迹地从七郎手中抽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杨业叹了口气,让二郎出来解释。原来,他们本来是高高兴兴入宫的,结果莫名其妙被潘仁美软刀软枪的挤兑一番,而且皇上的心思更是让人参不透。尽管后来,论功行赏也赏了不少,但是皇上说了,明日要宣姜筱月上殿。
“皇上要见我?”姜筱月问。
杨业看着她的装扮,对佘赛花道:“明日替她换身衣裳,凡事仔细小心些。”说罢,起身离开。众人看向姜筱月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惋惜和怜意。七郎不明其究,追问道:“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见筱月的?大哥,你倒是说啊。”
大郎不发一言,转身也走了。接着二郎,三郎,五郎都相继离去。七郎还欲问下去,被佘赛花温言拉走。整个大厅里只身下呆呆的姜筱月和杨六郎。杨六郎看着她这一身打扮,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此时却更多的是溢满的忧愁。
皇上为何突然宣她进宫,不过是因为潘仁美在太宗面前将她夸得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又说,这样的女子容貌端妍,气质雅淑。后面的话虽然被太宗打断了,但是效果却已经起到。下朝之后,太宗又传召杨家众人,命明日将她领进宫中。
皇上之心,只怕昭然若揭了。
“筱月。”六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姜筱月猛然惊醒,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凄楚,叫人断肠。六郎当下更是悲痛难耐,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出大厅,径直来到后院的花园处。她的手常年使用武器,虎口处有层薄薄的茧子,掌心冰凉,像是怎么也暖不回似的。六郎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道:“别怕,还有我呢。还有天波府,爹爹不会不管的。”
姜筱月此时已经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棋差一招,她没有去找潘仁美,反倒叫他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了。
“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好。”六郎并未松开手,两人就这么并肩出了天波府。
姜筱月知道自己只有冷静,决不可冲动行事,落下把柄,到时候受创的可不是她一个人。如今,果然是如她所愿,自己同天波府杨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街上人潮拥挤,但是看见杨六郎身边的姜筱月却又纷纷让出条路来,有些胆大的,便指着她轻声的说着什么。杨六郎颇有些不耐,却见姜筱月毫不介意,漫步在大街上,犹如自家的花园空地,神态自然安定。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好像一松开,她便会消失了一样,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明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会义无反顾的带她离开。
而正在此时,街角一侧的巷子里,潘豹陪着一位顶着面纱的女子,悄悄朝街上的两人看去。
潘豹道:“影儿,这次你可以死心了吧。杨六郎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据说,此次沙河镇一战,杨六郎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只身杀入敌阵。影儿,爹只是在皇上面前夸了她几句,你看杨六郎紧张得。他明知道爹要送你入宫却不闻不问。到底杨六郎的心在谁身上,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面纱之下瞧不出潘影的面色,只是声音有几丝颤抖道:“是爹爹让你带我来这里的,是不是?”
潘豹不敢回答,只道:“影儿,爹他其实很疼你的。爹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谁才是真的对你好的人。”
潘影肩头微耸,道:“对我好?这便是为我好吗?”
潘豹见她哭,有些着急的安慰道:“影儿,爹今日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恐怕这姜筱月是要进宫无疑的。这样一来,爹也许会断了让你进宫的念头。”
潘影惨然一笑,道:“哥哥,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们太残忍了!可是我却连恨都恨不起来。”
要多少恨,才能掩盖遍体鳞伤的痛呢。
人潮拥挤过来时,六郎不着痕迹的拖着姜筱月进了一家首饰坊。六郎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一个金丝手镯放进怀里,见姜筱月盯着一对白玉簪子发呆,便问:“喜欢吗?”
姜筱月摇摇头,说:“我不适合。”
六郎还欲开口,她已经先行出门。两人都走得很慢,仿佛这样走着便是天荒地老了。
待再回到天波府,佘赛花便要姜筱月去试明日入宫的衣裳。姜筱月随她进了里间,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杨夫人,听说潘丞相一直有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宫,这事可是真的?”
佘赛花不明白她这一问为何,点头道:“是听六郎说过。不过这皇家的事,谁说得清楚。”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我便可以安心了。”姜筱月突然笑了笑。
佘赛花猛然一想,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怕这个。只是担心明日进宫不简单。所以,杨夫人,请您务必明日想方设法拖住六郎。我,我不想因为我——”
“放心吧。有我在。”佘赛花点点头。
夜里,佘赛花将此事转告给了杨业,杨业听不出个所以然,佘赛花才解释道,如果潘仁美真的想将潘影送入宫中,又怎会在此时撺掇姜筱月入宫呢。这不是给自己的女儿未来入宫之路添堵嘛。她又将姜筱月的担心说了几分。杨业当下保证,明日他定将寸步不离,确保姜筱月的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天波府里人人都已起身。佘赛花让大娘去替姜筱月梳妆打扮,大娘来去,不多时便回来,身后跟着姜筱月。
只见她一身红裳,佩着金丝红珠耳坠,齐腰长发并未盘起,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只一柄红玉金花发钗,斜斜勾起半束青丝。整个人看上去光彩照人,分外美艳。佘赛花见她已经打扮好,有些诧异,拉住她的手道:“既然已经明白,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姜筱月微扬嘴角,道:“我只是想看看,跳梁小丑如何收场。”
从前的姜筱月,她的美是分外内敛的,就像是藏在薄薄的雾霭之中,看的人虽然清楚,却瞧不真切。但她今日的装扮,却是将自己的美艳完完全全展露出来,多一分是妖媚,少一人是浅陋。她如此刚刚好,立在众人面前。
七郎喜形于色,道:“筱月,你别怕,现在咱天波府给你依靠,没人敢欺负你的。”
六郎一早便被杨业赶去军营中,却见八妹悄悄的将姜筱月拉到一旁,从衣服里摸出个布包,掀开来送到姜筱月的面前,姜筱月见白丝绢上是一只金丝手镯,是由金丝拧成双股线,手工编织而成,虽然算不上精巧,却十分简单明快。
八妹趁她不注意,已经将手镯套在她腕上,还不许她摘下。八妹道:“六哥送了我两个,我把这一个给姜姐姐,姐姐记着,我和大家都等你回来。”
姜筱月倾身环住她,道:“好。”
姜筱月知道,此次入宫,必定是凶险万分。所以更加不能慌乱,她要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冷静。
杨业很满意的看了看她,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两人一路无话,入宫进殿。果然,太宗远远的瞧见一个美人径直走来,便开始呆呆的盯着她瞧。朝中的大臣更是低声议论,他们都有几分怀疑,能力退敌军的女子是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佳人,一边打量姜筱月,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潘仁美。
潘仁美看见她,先也是有些惊讶。关于姜筱月的美貌,他从潘豹那里早得知不少,但乍一见,心中便已明白,她是刻意如此盛装打扮,为了不过是想看他接下来如何唱下去。潘仁美显然已经有了对策。
姜筱月跟随杨业身后,上前参拜。她的声音无一丝起伏,没有恭敬,更无敬畏。好像她的跪拜,不过只是适时的一个动作,毫无其他含义。太宗赶紧让两人起身,目光并未离开她丝毫。
太宗道:“你就是姜筱月了。果然是名不虚传。朕听说,当时沙河镇一战,你立下大功。朕该赏你的,却又不知你想要什么。”
姜筱月道:“民女只是一介女流,不敢居功。沙河镇一战,贵在皇上英明,将军治兵有道。民女不过是添砖加瓦,锦上添花而已。”
太宗听罢,大喜,道:“好一句锦上添花!好啊!”
潘仁美此时上前一步,弓身道:“皇上,只怕,这是姜姑娘自谦了。现在外面纷纷传言,说姜筱月是天降神兵,佑我大宋,又怎会只是锦上添花呢。姜姑娘如此自谦,只怕是别有用意吧。”
姜筱月不等太宗说话,便道:“丞相谬赞了。民间素来跟风,以讹传讹,谣言极盛,传闻种种。难道,丞相一贯如此听信谣言吗?”不待他开口,又道:“民女不敢居功,一来是当时形势紧迫,辽人凶狠,绝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扭转,二是,在民女看来,天佑大宋的不是民女,而是皇上您,是皇上重用杨家军,民女才得以上场为宋杀敌,也是因为皇上重贤臣远奸佞,辽人方才不战自退。如果说沙河镇一战是杨家军或者民女的功劳,倒不如说是皇上知人善任,用人得当,用兵如神的功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是被这么一个美人口口声声的赞颂。太宗有些飘飘然,冲杨业笑道:“杨爱卿对我大宋一片赤胆,朕自然是明白的。”
杨业立刻跪拜,以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