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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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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诸被封后,道观香火渐盛,来拜神女子一多,碧霞瞧我的眼神又冷下三分。
她心中存气,总有意无意指使我做东做西,无用奔忙。本仙碍于位份,不敢当面顶撞,只得收起满腹牢骚捧着扫把去收拾庭院。才扫了没三五下,忽闻天空一声巨响。
我忙手搭凉棚向上一瞧。
天际此时竟乌云密布,滚滚翻腾,顷刻就有一场暴雨幸临人间。本仙心道一声来的正好。捋捋袖子,顺理成章扔了那柄破扫把,钻进后廊避雨去也。
刚走至半路,突然一阵仙急急风刮过,几日不见的碧微帝君竟斜靠长廊。
他像在醉中,却是目光澄澈。见我路过,拢着袖子淡淡扫过来,端的一副好皮囊。又飞本仙一眼。那小眼神,倒是像极了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我被他望着,心中一抖,脸皮竟莫名发热。
帝君欺身近前,又险险停在本仙鼻尖前方寸处。温热吐气灼脸上,他在我耳边,低低到道了句:“神都的杏花又开了。灿若烟霞,当真使人怀念。”嗓音暖痒,话里缠绵,好似蕴着百转千回。
我暗翻白眼。开就开了呗,这也值得说。还当真使人怀念!当年本仙我在天上时,天天瞧杏花也没他那么酸。瞧瞧他闲的。而且罢,他大爷的!认错人了!
还笑得这般风骚。
我冷飕飕一笑。“君上,我是广元,莫搞混了!另外烦请借条道儿,小仙我要出恭!!”一头恶狠狠拿手去推。哪知帝君纹丝不动,双眸只脉脉凝视本仙。我见他昆仑上神喝了酒也是一样乱发酒疯,同旁人无异,顿生惆怅。
管你是神君还是凡人,本仙我快憋不住了!!
正扶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倒让我想起件事。自下凡后,我心中记挂之人始终不见踪影,现这帝君既神智不清,不若……不若趁机相问,打探对方消息?
“君上,小仙在天界时,仿佛听说尚有三位仙家领旨下凡,如今只得两位。咝……不知那瑶光星君……此时身在何方?”
帝君闻言一滞。他似乎刚回过神,沉黯的漆眸稍垂半瞬,刹那便恢复清明。接着,他老人家退后几步,抱袖靠门,对本仙斜眼轻佻道:“你果然想知道么?那瑶光的仙踪行止……”说话,还对我婉转一笑。
直至我被他笑的重新燃起希望,他又一转嗓子,几乎没将我气得吐血。“瑶光的仙踪行止嘛……自然是不能对我侄诉说得的。
我横眉,心中陡起恶念。
帝君却笑眯眯拍拍本仙的头,像在安抚那发了狂的猫仔。他一挥衣袖,口中笑道“明日再同你逗趣儿罢”瞬时带起阵仙雾。烟云水雾挨着我鼻尖擦过去,尚遗下股余香。本仙跟了几步,眼睁睁瞧他房门“啪”地一声摔在我眼前。
我傻立门口,想起方才情形,先是自头发丝儿一阵酥麻至脚后跟儿,又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待要转身,见碧霞抱胸冷眉隐在廊后,已不知瞧了多久。
本仙因心境恶劣,便对她一瞪,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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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房门反身一瞧,迎头撞上道观老四名叫曲大庄的,是个对眼儿,怀中抱着把拂尘,正盘腿坐在本仙榻上。见我进房,一副挤眉弄眼的猥琐模样。
“四师兄,你在此作甚?”
哪知他一甩拂尘,抄手爬起来:“你个二货!我是陆湛!”
他眼朝左指朝右,劈头盖脸对我道:“我说广元大仙,几日不见你便要作怪!究竟怎的回事?听说为了瑶光那厮,你竟甘愿被贬下凡了?”
我站正中,想起这事始怂恿者就是眼前此人,不免有气。“你道我想下凡!还不是为着那日一嗓子喊出来的冤债。下凡时也是你来相送,再提还有甚意思!”
哪知陆湛听了,立即跳脚,瞧那模样竟是比我还冤:“老子却从未做过此事!”说着,又是诅咒又是发誓,甚至将四千年前挂了的老子娘都翻出来了。
“几日前璇玑帝君寿辰,我受君命去送贺仪。因他老人家喝了君上的酒,显出金翅鸟原形,迸出的仙障倒将我等困了三天三夜,老子怕君上怪罪,待障业一消便急忙赶回。这才听说你大长本事,竟能触怒君上,还倒了血霉,被贬下凡来受疾苦。老子一寻思,平日里也没少受用你处仙酒,如今临难,总要略表香火之情。”
本仙闷哼一声,冷眼睨他。“你当我会信?
“我若撒谎你是个王八!”
我眯起眼睛,开始磨刀。陆湛那厮这才发现说的不对,忙反手一指自己道:“我若撒谎,老子便是个王八!——瞧我这嘴。”
本仙半信半疑,“既不是你,那是谁人无耻,下手害我这样一位貌美有德的仁善上仙?”
话音落地,便遭他“嗤”地一声耻笑,“你少贴金。”复正色道:“仙子,你我总是相识一场,瞧那些杏酒份上也不敢相欺。我陆湛在此指天发誓,倘若果真是老子,你拿天雷活劈了我!”
其实,我心里头毫无头绪。
哼。若让本仙知道谁人陷害,定要一状告至君上跟前,与其当面对质,还我清白!
陆湛见我脸色放霁,才敢稍稍靠近几步道:“今日下凡,实则是向你通报个消息。”然后,他龇起那曲大庄的一口暴牙,担忧望向我。“我来时本想告知你后事际遇,便诓了关张星君那罗盘来算你命理,但算了才知……你的命理竟是空白。”
本仙不以为然。
那罗盘与冥界生死薄功用相似,只上头算的是众仙际遇。本仙如今既下凡历劫,户头自然要先被注销,有甚奇怪。咝……不对!!我突然醒悟,又一哆嗦。
“你是说,我命中注定过不了此劫,从此成了凡人?!”
“只怕不尽然。”陆湛缓缓摇头,少见地正经起来。“如入畜生道,变猪变狗皆有可能。还有,你莫忘了,仙家应劫尚有个最坏结果,便是去跳诛仙台。”他意味深长一顿,复道:“倘若跳下,管你是天上哪路神仙,定然灰飞烟灭,寸骨不剩。”
什么猪狗?还有什么灰飞烟灭?当初下凡,帝君他老人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怒瞪陆湛,心火不禁大炽。
说到底,本仙也只是为了一个瑶光的缘故。飞升五百年来,虽算不得忠心勤劳,但好歹也做到马马虎虎,对九重天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如今不过一个擅离职守,竟能这般一撸到底,存心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好个灰飞烟灭,那咱们便说说!老君的牛儿偷偷下凡去了哪里?关张星君自己也同广寒仙子牵扯不清。哼,那玄清元君,太乙道人,他们又做甚好事!”本仙气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所知的八卦统统抖出来:“还有几位帝君!莫道身处高位我就不敢言说。华容小仙碰翻了王母的琉璃净天灯,勾陈帝君忙着替她求情作甚?!就是碧微帝君,不定也是心中有鬼,却还惩戒于我!”
陆湛目瞪口呆。“这些你怎从未向我提过,枉费老子一有消息便与你互通有无!”说着又堆起满脸贱笑,同那日荷桥旁几个鸟人无甚区别。“你便仔细说说。”
“详细我也不知!”我懊恼抱头,越想越委屈,“我广元钟情星君从不避嫌,光明正大,许多仙友皆知。天庭不可言说之事不少,为何独独待我这样苛责?”
说得陆湛也是一呆。
他沉默半日,换副笑脸安慰我道:“你且放宽,擅离小罪,如何应大劫?即便最后做个凡人……倒也不错,总好过骨飞湮灭罢?又或许远远未到个这结果。此下凡间你若能戴罪立功,重新封神亦未可知,还跳甚诛仙台!我们众仙友也在上头瞧着,该说情时自不袖手旁观。”
本仙拂袖撇嘴道:“还用你说。我本想抓那洪荒遗兽拿去立功,谁知夫诸厉害,却险些将命折在后山。”
被他一甩佛尘,“二货!你就不能寻些小妖充充脸面么,那考功薄上记载得并不仔细。况且此次算你大运!竟能同君上一行碰在一处。”他转着眼珠,瞬间给我指了条明路,“自他那随便捞些功劳便足够受用一生,懂么?”
说毕,他手脚不停,又在房中爬来蹿去,还搭个凉棚不时觑望天空。
我皱眉。这货究竟有无安分时刻?怎么劝慰人时也是一副抓耳挠腮的猴儿急模样?
“你便同我好生说话。”
“好生不得!”这厮听了,又觑天空,一跺脚道了声不好。“这次下凡本就不可对人言,君上就在不远处,叫我如何稳重?哎。你自己多多保重罢。”边说,伸手进□□一阵乱掏。半日,掏出个葫芦嘴儿塞给本仙,“勿道老子不讲义气。且拿着此物,若实在危急吹出来喊老子救命。记住!只有三次机会!” 然后,也不等我回音,抬脚一踢,爬窗就走。
本仙千难万难,伸出两指勉强捏着他留下的葫芦嘴儿。“外头尚下雨呢。”
陆湛已爬了老远,不忘回头道:“知道!这天象是我唤来的——那些神仙显世皆有风雨相从,更何况老子?”
本仙大囧。待放下葫芦“宝贝”复去关窗,见他蜕皮似的将那曲大庄肉胎摔在院里淋雨,又摆出龟息姿势,一点一点往天上钻去。我倚墙抄袖,心中纳闷:……我说这二货。
你就不能别瞎折腾雷公电母四师兄,咱用脚走路,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