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凤来栖》千亩山

12、第 12 章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的春天。
　　遥远的碧空上圈满圆又小的密实高云，鸟儿在樟树间鸣啭，一股和风从山野上缓缓吹来。十五岁的延翥穿过纷纷飘落的樱花跨桥走廊地窜进姑母的庭院。
　　自去年腊月受寒姑母身子久不见起色，大夫只说受寒体虚，休息调养即可。延翥让子容替姑母诊治，吃了几贴他开的药后，竟有所好转。喜得延翥称呼他“名医”。子容却道：“天气转暖，寒气自然逐渐散发，不吃药也会好的。”
　　子容一年前突然迷上了医术。整天跟在回春堂大夫身边学习到了痴迷的程度。也不再动辄与一班朋友喝酒弹琴赌博逍遥，而是背起药蒌进山采药去，有时三，四天才回，连书院也顾不上了。他爹娘向来放任他，没有大错大非乐得自己轻松。了解子容品性的人纳闷他怎么就转性得如此彻底，延辉也颇感奇怪问延翥是怎么一回事，延翥笑道是有一些原故。
　　一天，子容在书院的后山坡弹琴，延翥站立一旁闭眼倾听。一曲闭，两人犹沉浸其余韵中默然，有人突然出声赞道：“好曲！”
　　两人看去原是一个衣衫破褴模样潦倒的老者。子容满不在乎地问：“好在哪里？”
　　老者惨澹一笑，不发一语，转过身就消失在坡道口。
　　然而事隔一天，再次见到这位老者的时候，他却已经把自己锁在了歪脖子树上吊死了。一堆人围着指指点点没有人动手放他下来。最后书画铺的老板闻讯急急赶来着人草草收拾。
　　子容好奇地问老板这人是谁。
　　老板嘘觑不已，以同情的语气讲述一番：“他小时候就在磁器场做画工，画得一手好画，自恃几分才气，学人狂妄放纵，染上了小偷小模的怪癖，认识的只当他才高人怪实属平常而常常容忍于他，不加劝阻。一回被人逮到竟致废了右手。从此一蹶不振，流落他乡。几天前才到这里与我略谈了几句。不料，今天却是这般情景。唉，也难怪他会寻死，当初不如他的，现在都已成名成家，富贵一方。而他呢，最后连饭都吃不上的境地......世事无常大约就是指如此吧。”
　　一旁的听客都附和道：“这都是年轻时惹下的苦果。”
　　“你也都改了吧。”延翥这样说道。视线越过用白布裹起来的死尸不知望向哪里。
　　子容明白这是他们结交以来面临的最大的友情坎绊，稍有不慎就有破坏彼此友情的危险，他看了一眼延翥，慎重地点了点头，道：“会的。”
　　“姑母。”延翥掀帘而入。
　　春香忙上前迎道：“二少爷来了，大少爷也在。”
　　“大哥，我还以为你陪娘出去了。”
　　“妹妹同娘一道去的。你去哪里了？”延辉眼尖地发现他发丝上的花瓣，伸手取下。
　　“练了会剑。”延翥在姑母床榻的另一边入坐，端详片刻，道：“姑母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延翥你每次都这样说。”夏芸今日让春香给洗了头发，稍感轻松，她躺在榻上，虽然身体清廋，脸色苍白，但气质高雅，容貌依然美丽如当初。
　　“您就是把自己闷在家里才会一受寒就拖这么长时间。多到外面走动走动自然就强实起来。”延翥道。
　　“趁今天天气不错，咱们一同到院子里去坐坐吧。”延辉提议道。
　　“对，姑母，您就坐一边看我们踢球。”延翥想起好久不曾踢球。
　　“好吧。”夏芸也不愿拂了孩子们的好意，答应下来。
　　春风总是那样软，不知谁家的风筝越过重重屋宇又要飞往哪里去。夏芸眯起眼睛享受久违的阳光，鼻间飘过缕缕花香，深切地感觉终于活过来了。“又是一个复苏的季节”记忆中那人曾这样在明媚的阳光下说，这样年轻的声音好似遮住的黑暗一般永远沉寂了。
　　“姑母，我们开始了。”另一道少年的声音传来，远远地隔开了曾经的过去，夏芸神情轻松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