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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06 ...

  •   06

      无数的事实证明,平行线是永远不会拥有交点的。
      哪怕距离的再近,哪怕依偎着一同走过永无止境的时间,哪怕穿过繁华盛世穿过红尘颓靡穿过深海穿过苍穹。结局依旧不会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
      纵是知乱世之解,能通天文晓地理,将他人玩弄于股掌间,还不是逃不过一个情字。萎靡不振?只是为情所困。
      怕是只如初见,却也一见倾心。
      风华绝代换不来一抹笑靥,流年似水等不到一季心开。

      如若就这样沉沦直至万劫不复,是否能骗过自己但求相守伊人边?
      ……只是天命难违。

      又是一年烈日炎炎,暑气干热,像是要把所有的水分全部蒸光。男人坐在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手里万年不变的扇子。
      白驹过隙,六年已逝。
      观天下局势,人才辈出。江河动荡,战乱不止,民不聊生。
      他知道自己休息的太久了。
      哪怕是为了照料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鹰,直至确定它已能翱翔天际,也实在太久了。
      无意间扫了眼书桌上堆积的书信,每一封都是那人寄来催自己早日动身的。

      “也是时候了吧。”无奈,他黯然。

      此时,忽然有人在外敲门。
      于是他匆忙将那些书信收于匣中,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进。
      进来的人,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仲达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如果是平时,自己一定高兴地要跳起来了。只是今朝,竟只觉徒增伤感。
      司马懿没有理他的话,只是四下张望。而每扫过一处,脸色就愈加难看。
      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他在找什么,于是安静地等待对方先开口。
      不过,他这次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让自己哑口无言。

      “你要走了?”对上他寒冰般的眸子,男人睁大了双眼。为什么他会知道?
      “……走?我能走去哪里?”郭嘉决定装傻。
      “这话不该我问你?”然而适得其反,郭嘉的装傻反使司马懿更加不悦。
      “……”看着那人脸上的表情,郭嘉实在无法继续装下去了。既然迟早都是要说出来的,何不现在就说?长痛不如短痛。于是他道:“仲达,你也知道,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我知道,”司马懿见他终于有心同自己认真议谈,也就不再计较,“所以,你何时启程?”
      “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就跟往常一样,郭嘉对司马懿向来是有什么答什么。司马懿听到此话后的心情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这么快?

      郭嘉忍不住在心里窃笑,这个面瘫过了快六年也算有点长进。

      “你原本打算不辞而别?”司马懿看了眼似是现磨的墨汁和还未使用的毛笔,看来是想留信。
      “恩……”郭嘉有些心虚地压低了声音。
      “很好,看来六年的师生白做了。”不出所料,司马懿果然被激怒了。不过倒没有像平日一样直接夺门而出,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今日的司马少爷怎么变得理智起来了?郭嘉有些许惊讶。

      “你不打算给个解释?”四目相交。
      “解释又有何用呢,走依旧是要走。……还是说,”郭嘉原本可以称得上是认真的表情,在下一秒时变为了调侃,“仲达舍不得我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郭嘉就有被眼前的人暴打一顿或是暴骂一顿的心里准备了。然而今天,司马懿就像是吃错药了似的一反常态,两者都没有做。
      “仲达不敢,这是对天下苍生的不敬。”
      事实上司马懿非常反感眼前这个人似真似幻的态度。闪烁其词,飘忽不定,从来不让别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一点,令人非常的讨厌。他总是把自己摆到一个永远不会败下阵来的位置,可前可后,可进可退。而他的旁边,也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平起平坐。
      只是,这叫自己恶心的待人方式,却使得自己莫名地想要接触那面隔阂的墙,想要打破那扇透明的屏障。

      他就是想看一看,那面墙的背后真实的郭奉孝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份不该有的好奇让他无法自拔。

      也相处了这么些年了,他是知道他绝对不会做肯定回答的。但是在他开口之前,他还是有那么些期待的。虽然答案确实如他所愿地叫自己失望。
      “既不是想留我,那么仲达今日来此究竟是为何事?”于是他开始询问真正的原因。

      “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这个回答叫人有些不明所以,只有司马懿懂得自己话的意义。因为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完了这个只说了一半的句子——确认我的直觉有没有错。
      他自己也是很惊讶的,最近总是没有缘由地感到那个人会悄然无息地离开。因为那种感觉越发强烈,所以他决定今日造访以确认虚实。
      其结果,也就如他所见。

      “那么仲达确认完了吗?”郭嘉并没有多问。
      “完了。”他也就简单地回答。
      “那就是准备回府了?”
      “是。”

      听着少年没有半点犹豫的声音,郭嘉在心里笑叹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切实际了。难不成还想要听到别的答案不成?
      不过,他却是不想就此告别的。
      往后战火纷乱,刀枪无眼。就算自己不用领兵上战场,也难保多年的征战不致使自己死于非命。况且就算有一日仲达投奔到曹操营下同朝谋事,也难保那时的关系没有变质,官场的勾心斗角实叫人匪夷所思。可以的话,他是不希望仲达参与政事的。
      但是,他也不想看到这样一个难求的人才白白隐没于乱世中。哪怕日后他们有可能背道而驰,甚至兵戎相见。

      “我送你回去吧。”

      想了半晌,他还是希望能将这最后拖久一些。即使现在的自己根本不知能否抑制住那些隐藏多年的情感,是否还有足够的理智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些拼命压于心底的思念和话语,此时正翻江倒海地想要全部溢出。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忍住想说的话是难受到这个地步的事。

      “……随便你。”司马懿也算是没有拒绝。
      这让郭嘉微微地笑了一下——大概这不坦率的性格是无法纠正了。

      房屋外骄阳似火,而他们两就这样沉默地走在野外无人的小径上,局面很是尴尬。
      不过郭嘉的住所较为偏僻,也难为一向娇生惯养的司马懿找到这里来了,何况最近一连几天都热的叫人难以忍受。
      还好因为这附近是郊外荒野,人迹稀少,所以树木成群,树荫成海。

      郭嘉也算是选了个冬暖夏凉的好居处。

      只是这沉默压抑的气氛再不改变,恐怕两人不会热死只会闷死。
      认识到这点的郭嘉在心里拼命地寻找话题,但每次想到什么都又觉得无聊透顶,甚至说出来简直是在找骂。

      也许……是因为今日不同往常吧。
      如果是平常的话,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可以对眼前的人说。可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觉得多余做作。
      真是枉费自己一身的军事才略,竟连这点事都搞不定。

      “郭奉孝。”最后,竟是另一个人先开了口。
      “嗯?怎么了?”惊讶之余,郭嘉还是一如既往温和地询问了旁边的人。
      “你是要去投奔曹操吧。”虽然身处府中不爱外出,但他对世事的关心却不亚于郭嘉。他心里清楚,虽然曹操势力现在仍小,但终有一日能成大器。
      “恩,没错。”郭嘉在心里笑了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看样子你今日是走不掉了,打算明日何时启程?”
      “约是卯时吧,仲达想来送行?”虽然知道不可能,郭嘉还是无意间笑着问了一句。
      “不想。”司马懿回答的也不拖泥带水。

      这个人对教导自己六年的先生无一点眷恋之情,称呼也唯独对自己不带敬语,这是变相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嘛。郭嘉瞥了眼那个还是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为自身的无辜而叹气。
      他实在没觉得自己有招惹过他……除了喝醉酒时之外。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喝醉酒后都说过干过些什么,因为每次酒醒他都已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睡在司马府的客房了。
      而他也试着询问过司马懿,那人从来没回答过,最多只有叫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所以,次数多了,他也不再问了。
      管他做了什么呢,对得起天地良心就成。而且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唉……真是凄惨。
      郭嘉自认为长的不说英俊潇洒,至少也算姣好的那类吧。性格不说人见人爱,至少朋友三五成群,也没人爱与自己过不去吧。
      唯独只有司马懿待自己成天面若冰霜,像是欠他钱似的。……如果真是欠钱还好办,问题就是那个人对谁都一样,偶尔会忽然表情丰富,但过不了多久就又恢复成原样。
      自他认识他以来,笑也就只见过冷笑。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天下那么多女人,偏偏喜欢上了个男人;天下那么多男人,偏偏喜欢上了个对谁都冷淡的死小鬼。哪怕这小鬼长得疑似诱色可餐,皮肤雪白唇齿微红胜似女人,也不能因为外表轻易被折服吧……
      更何况自己见过的女人难道少?倾国倾城的也有那么一二,怎么就是没见自己动心呢。
      难道自己生来喜欢男人不成。

      想到这儿,他的脸黑了。

      “快到了。”就在他走神的时候,这炎炎夏日唯一能让自己感到冰冷的声音响起了。
      “恩,是呢。”已经来到了宽敞的大道,两旁的摊贩数不胜数。
      “往前的路我自己走也行。”司马懿看了看旁边的人。

      这是在下逐客令嘛……郭嘉开始觉得胃疼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一点都不知道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这要是入了官场,他要怎么混下去……

      想到前方路途遥远,他不由替这个不谙世事的家伙操心。

      “既然仲达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正好早些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他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想法,他习惯于这样活着。不然,对谁都没有好处。

      纵然他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纵然他想要一直陪着他直到目送他进入府内,纵然现在的他根本不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个小鬼。
      可是,事与愿违。人生来各有天命,乃称宿命。
      他的宿命,早在他一人出来闯荡时就已经被他看得透彻了。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必须做什么。
      在这乱世之中,功名利禄又算得了什么?他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栖身之所,然后竭尽所能的绽放,直至燃尽自己的生命为止。
      他要把自己曾经活过的痕迹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上,他要活的有始有终,而不是一生碌碌无为,隐居避世。
      更何况现在四方百姓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己又岂能不理?

      有心无力确是无罪,然而有心有力却就是不做,又该作何解释?——此乃对生命的不敬,对自己的放任,是大忌。
      哪怕他郭奉孝活地放荡不羁,却也不能没有个底线。
      任性地逍遥了六年,如今时机已到,也该认真对待了。

      ……只是,这六年,又让自己多了一件放不下的事,多了一个放不下的人。
      如果让荀彧知道这事,怕是要笑个半死吧。

      而且,这段感情,也注定无果。
      一厢情愿罢了,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地放手,至少不至于多份尴尬和生疏。只要再忍一天,就可以完全结束了。
      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一天又算什么。

      ——不过,仲达你知道嘛。
      就算你对我没有半点留念,我却还是舍不得你舍不得的快疯了。

      “再见。”

      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他看见少年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去。
      说不出口。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他依然站在原地,却没有看少年离去的背影,只是低头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
      周围的景色似乎全部模糊了,世界的喧嚣在耳边渐渐隐去。
      紧握的双手有些颤抖,陷在肉里的指甲在白皙的肌肤上划出了痕迹,温热刺目的液体顺着手的轮廓流下——他却没有感觉到双手有半点疼痛。

      但是相反的……胸口却好痛。
      痛的快要死掉了。

      如果当初没有相遇,就不会有如今的离别。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不会痛的这么刻骨铭心。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对吧?

      忽然间他想起荀彧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那时候的自己还不可一世地调侃别人,现在轮到自己还不是一样落魄。

      不过,他现在总算理解了荀彧为什么最后要说那句话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你。”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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