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戏子（不算番外的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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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一个明天，又一个明天，
时光如此一天天流逝，
直到被记录的人生的最后那一瞬间。
名为昨天的每一天只是为了照亮世间愚蠢众生至死的尘世之路。
熄灭吧，熄灭吧，匆匆的灯火！
人生只是移动的影子，悲哀的戏子。
———《麦克白》
时间：1868年1月30日
地点：大阪城
嗜血的夕阳冷冷的看着，如同一个饥肠辘辘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空气中弥漫
着令人作恶的血腥之味，环顾四周，硝烟四起，炮声轰鸣，满目疮痍。
路上的行人如惊弓之鸟一般，争先恐后地作鸟兽散，摩肩接踵间有人脚步一斜，
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重叠地倒在一起，局面越发
不可收拾的混乱
有人想救同伴，有人踩过跌倒的人。
这里不安全，必须要逃跑！
身处此境，如是想着，每个人都露出了最真的面目。
有人哭泣，有人大声呵斥，有人急切地呼唤着失散的亲人，有人抱起遗落的婴儿
，有人丢下风烛残年的老人，有女人扶起伤痕累累的男人，有男人推开步履蹒跚
的女人，迳自逃走……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是人间地狱！
他抬起头，黝黑的瞳孔透着迥异的目光，狠狠的瞪着天空，仿佛那里有着与他不
共戴天的仇人。
熊熊火势在他身后蔓延开来，他自岿然不动，右手紧紧的握住他的和泉守兼定。
精致的剑鞘已不知所踪，不过没有关系。
在这里，不需要剑鞘。
在这里，剑没有回鞘的必要。
剑光陆离间，不计其数的敌人倒在他的脚边，被敌人的鲜血渲染成无尽黑暗的羽
织，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微微喘息，低沉的嗓音透着些许艰涩的嘶哑：“
不要死！”
与他背对而立的男人，哈哈大笑，抹了一把脸上淋漓的血渍，朗朗道：“阿岁，
我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背信弃义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被唤阿岁的男人扯了下嘴角，狠戾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
寒风飒飒中，他仿佛听见那个孩子以一贯柔柔软软的语调在耳边低语轻吟。
呐，近藤师傅，土方先生，一定，会再相见的吧？
啊，必再相见！
距那个孩子离开，时隔多久了？
又没有扒着时间过日子的习惯，谁知道呢，反正是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一年？
两年？……
在无数个漫漫长夜，他斜倚在门边，看着阴晦暗沉的夜空，偶尔也会出月明星稀
的时候，他闷闷得抽着烟，脑中一片空白，有时也会想起那个孩子。
秀气的容颜带着温暖的笑意，柔软的唇畔吐出调侃的话语，清冽的声音如同山涧
的泉水……这一切，仿佛触手可得……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发现，那个孩子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记忆中依旧栩栩如生
，永生不灭。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别音容两渺茫，天知道，他多么害怕这句话。
一别如斯，那个孩子，是否还存在于这个现实中？
他从未想过！
不，不是他从未想过，而是他，不敢去想。
没有冲田总司的现实，他能够接受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会不可抑制的发抖。
土方岁三，你真是个胆小鬼。
他常常这样暗自菲薄。
剑在手中灵活的转了一圈，脚边的尸体又增加了。
在背脊的温度冷却之前，身后的男人又靠了上来，他瞳孔泛着幽幽的红光，脸上
的血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阿岁，你在想什么？”男人问道，一挥剑，血溅了他一身。
“近藤师傅，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去浅草吧。”
“当然。虽然只有三个月，我却觉得已经有三年了。”
原来，才三个月啊……
前面的敌人趁着他微愣的空隙，一剑刺了过来。
剑风凛冽，他暗自冷笑，如此逼人的杀气，他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剑锋的
临近，只要身形微移，他便可轻松化解这一招。
可是，他不能。面对如此真切的正面攻击，他不能让，因为他的身后有近藤。
他双手握剑，身形向前微倾，一抹茹血的笑容赫然出现在英挺的面庞之上。
在生与死的瞬间，他看见敌人瞳孔放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如同断了
线的风筝，瘫倒在地。
斋藤一出现在他的面前。
“事情办好了？”他习惯性的皱起眉头，沉着脸问道。
斋藤瞥了一眼脚边的尸体，点点头。
“将军已经离开大阪了。”
“你行动变慢了！”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烦躁的打算，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
觉的如释重负。
“阿岁，我们也该收场了！”近藤环目望去，敌人的数目又增加了一倍。
敌人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他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将近藤三人围困
其中。但是，却无人敢轻易进攻。
新选组，是嗜血的群狼，即便只有三人，也足以让人胆怯畏惧。
斋藤一随手撕下一块布，将手中的剑擦拭干净，毫无瑕疵的剑身散发着冷冽的剑
光。
“那天，他哭了吧？”斋藤一面无表情。
“谁哭了？”近藤有点莫名其妙。
“他哭着求你，不要赶他走。他哭着说，这里是他的家。”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脸色阴沉，眉宇间俱是浓浓的森然之气。近藤则在一边
附和般的点点头，仿佛那日之事，与他无关。
“那是他第一次哭吧？虽然知道是为他好，可是让他哭，我还是无法容忍。”
“所以呢？”他冷冷的盯着面前的敌人，如芒刺背的感觉让敌人不自觉的向后退
了几步。
“你们磨磨蹭蹭在说什么，斋藤，阿岁，我们一定会回去的，总司还等着我们，
就算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就算最后只剩下一口气，爬也要爬到总司身边去。”近
藤大声说着，率先冲近了敌群，爽朗的尾音与刀剑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土方与斋藤相视一笑，提剑融入到战斗中。
总司，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去浅草见你，所以，在那个时刻到来前，你不可以死
。
1868年1月30日，大阪城被攻占，整个关西地区就这样落入敌人的手中。
战争，还在继续。
夜色清冷，从远处传来的风中夹杂着满满的思念，在满是硝烟尸横遍野的大地上
回响不绝……
天地之间，他临风而立，乌黑的发丝在月光下凌乱飞舞，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抬头仰望，高挂于空的皓月被远方的乌云慢慢遮盖……
总司，我一定，永远回不去了。
平生第一次，他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戏子，既定的剧本
，按部就班的进程，明明如此，他却还在妄想如困兽一般，负隅顽抗……
冥冥之中，他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喃喃自语
只要还存在归途，就要继续战斗
总司，你是否还在等着我们？……
绯红苍穹之下，逝者如斯，一切事物显得近乎残忍的可笑。
高高在上的神明踩着用世人身躯所堆砌而成的道路走向那金碧辉煌气势凛凛的堡
殿，沾着用无数鲜血汇集而成的墨汁描绘着他心目中无与伦比的壁画，他用漫不
经心的目光藐视着一切万物众生，谈笑之间，赏尽一切世人的垂死挣扎，在名为
人生的舞台上，他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这些悲哀的戏子。
人生只是移动的影子，悲哀的戏子。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戏子（不算番外的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