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回 除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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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入山，朗月当空，往日宁谧的老城区一派喧哗热闹。家家户户高挂的红灯笼都已掌上，远远望去，犹如一个个深秋红柿，好不喜庆。走近些，菜肴佳酿的香气就扑面而来，红烧肉、清蒸鱼、糯米藕、竹叶青……，种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勾的人食指大动，盼了一年的年夜饭终于好了。
“开饭了！”未来端着酸汤鱼从厨房小跑着出来，“快让开，烫烫烫！”
眼瞅着未来就要端不住，唐爷赶忙接手稳稳地放在桌上，就手敲了他一记爆栗：“毛毛躁躁的，差点糟蹋了一锅好鱼！”
“臭老唐，干嘛欺负人啊，未来过来，姐给你揉揉！”丸子做了个鬼脸，伸手要胡撸未来的额头。
“好姐姐，快饶了我吧！”未来笑着去盛饭，“男女授受不亲，夏叔要看到了，非逼着我娶你不可！”
“谁要娶我闺女啊？还没问老子同意不同意呢？”洪亮的大嗓门自门口传来。只见夏叔双手各拎着两坛酒迈步进门。
“爹！你死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去喝花酒了？”
“啊，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许咒爹！”转头冲唐爷一扬手里的酒坛，“唐爷，二十年的绍兴花雕，待会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一顿！”
“好嘞，不醉不归！”
“当心喝到桌子底下去，我们可不管啊！”
“就是，丸子姐，赶快吃，吃完咱们去放炮！”
四个人笑声不绝，屋里喜气洋洋，屋外更是热闹非凡，鞭炮震天响，烟火也时不时地绽放，夜空一片绚烂夺目，引得围观驻足的人赞叹连连。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就在举城欢庆之际，老城区某处民宅里却是另一番光景。四方木桌上，一盏油灯散着昏黄的光，桌边坐着一个人，但见此人一身黑衣罩衫，兜头至脚，看不清面目身形，唯一露在外面的是一只手，骨节分明，细看就会发现这手掌、指腹上都布满厚厚的老茧，此刻，这只手正把玩着一串铜板，在油灯的照映下，拉出一道诡异的影子。
“雷辛。”黑衣人终于开口，雄厚略带沙哑的嗓音隐隐透着威慑。
“属下在！”一个身影自黑衣人身后闪现，单膝跪下，该人同样一袭黑衣打扮。
黑衣人头也不转，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铜钱，慢慢开口：“城北鼎鼎茶楼的店小二，未来，干掉。”
“是！”
“做的干净些。”
“是！”雷辛闪身没入黑暗中不见踪影。桌上的油灯火苗闪了闪，黑衣人忽然侧头向身后道：
“朋克，有话？”
“十三叔……是。”黑衣人身后又闪出一人，此人依旧黑衣打扮，面色偏暗，五官分明犹如刀刻，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此刻冷漠的脸上带了分犹豫，“那家茶楼若如您所讲，掌柜的不是凡人，让雷辛一个人去，能否……”
“怎么？不信我？”
“师傅赎罪，徒儿只是担心……”
“担心雷辛不能完成任务？担心打草惊蛇？呵呵”黑衣人轻笑两声，“朋克，为师让雷辛去自然已经想到了这些，勿需挂心！”
“是，徒儿明白！”
“下去吧！”黑衣人朝青年挥挥手，青年退下。片刻，黑衣人又拿起铜钱看了看：“茶楼……唐爷……未来……”白天的画面依次闪入他的脑海，最后定格在未来的哽咽声中——他长得有几分像我遇到的一位伯伯……
嘭——
那只手状似轻轻拍了下木桌，桌上的油灯跟着熄灭。黑衣人喃喃自语道：“小娃子，莫怪叔，怪只怪你记性太好了！”语毕，木桌爆裂。
屋外烟花漫天，瑰丽的光芒四射，一派喜庆祥和。
夜近子时，爆竹声越发密集，炸雷一般铺天盖地，满街余烟四起，犹如薄雾。在这火药味弥散的薄雾中，一个黑影灵巧穿梭于房檐间，几个闪身就到了城北茶楼的房顶处。只见黑影迅速扫了眼四周，确定无人发现，就隐匿在后院卧房屋顶避光处。此黑影正是十三叔派来的刺客雷辛。此时，他正死死盯着茶楼的后厨方向，那边有扇门直通后院。时值除夕，当地人多有守岁的习惯，子时未过，多未就寝。
一个茶楼的店小二如何惹到了多面夜叉十三叔？雷辛心里不由产生一丝好奇。不过好奇归好奇，他绝对不会轻敌，哪怕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他也会全力以对，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东厂那几年不是白待的……
正想着，那后厨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雷辛赶忙收心敛神，闪电般地从怀中抽出一个细小的木筒，放在嘴边。门那边人影未现声先出，只听一个少年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哎呦，夏叔，您不能再喝了！您看您走路都画圈了！”
“我……还能喝！我要喝干老唐的藏货！带我去！”一个大嗓门中气十足的嚷嚷着，木门跟着被撞开。一个高壮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嘴里好酒好酒地念叨着，身影背后又窜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努力拦着高壮的身影。
“夏叔，您喝醉了，走，我带您去客房休息去。”瘦小的身影忙不迭道。
“未、未来，你夏叔没醉！没醉知道吗！”雷辛听到未来二字，瞳孔一缩，是了，那个少年就是目标。他抬眼仔细观察了下目标身形，将木筒另一端锁定那少年。木筒内藏有一根银针，银针用箭毒木汁浸过，目标一旦被刺中，九步之内必然见血封喉。
“哎呦，夏叔，你别闹了！丸子姐，唐爷，快来帮忙！”未来奋力拽着撒酒疯的夏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来了，看我的！”一个红衣少女闪身而出，青葱玉指朝着夏叔右耳那么一拧。
“啊啊啊，闺女放手，快放手！耳朵要掉了！”夏叔疼得嗷嗷狼叫，被丸子拽回屋里。
“丸子姐，威武厉害！”未来竖起大拇哥，刚想回屋，就听里面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未来，去把我屋床底下那坛上好的女儿红拿来！”
“爷……您也少喝点吧！”
“叫你去，你就去，啰啰嗦嗦，当心我敲你！”
未来瞬时垮了脸，撇撇嘴，不情愿地往卧房走去。好机会！雷辛轻轻一吹，银针朝着未来额头直射而来。成了！雷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啪——
“啊！”未来歪向一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谁打我？”说着边揉额头边四下张望。房顶上的雷辛如坠冰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毒针被别人打飞了！他居然没看清对方的暗器是什么，就见一个红影自少年的额前闪过。高手！居然有高手埋伏！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想着，雷辛越发冷汗连连，心中打鼓，脑中飞速运转：自己既然暴露了，为何对方还不行动？是有所顾忌还是要借自己逃跑露出破绽再攻击？留还是逃？电光火石间，数个念头在心头转了下，雷辛本能地掷出手中的木筒，同时朝相反的方向疾奔。
跑！越快越好！越快越好！雷辛一路疾行，脑子里却在不停计算：对方既然能不被自己发现，必然高出自己太多，屋顶上逃无疑暴露自身；无人的地方也不能去了，对方说不定比自己更擅长暗杀，怎么办？雷辛心一横，朝着人群扎去。
漫天的烟花将黑夜照如白昼，未燃尽的余焰带着最后的光芒坠落人间。雷辛已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撞了多少人，他脑袋里已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告诉自己要跑，继续跑，不停地跑！直到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天无绝人之路！
雷辛不及细想就猛地一头扎进水里。深冬时节的水冰冷刺骨，一般人跳进去只怕半条命搭进去，他此时已管不了那么多，咬牙游到河岸对面，倚在栈桥下的木桩旁，稍事休息，一边运功御寒，一边环顾周围。对岸的老城区烟火绚烂，这边岸上杂草丛生，借着烟火的光芒，雷辛辨认出，这边是老城区对岸的后山，此处野兽众多，老城区的人一般很少过来，偶有过来采野果打野味，也是在白天。
雷辛在水里又待了许久，确定周围没有异样，才自水中爬上来，在岸边打坐，直到身子渐渐发热才停下来。有多久没这么狼狈过了？雷辛有些恍惚，随即甩甩头，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得想想回去如何复命，多面夜叉不是善茬儿，自己又非他的嫡系，恐怕有些难办，不过自己也不是随便就能被碾死的蚂蚁，自己的底牌还没有亮……
“真慢。我等你许久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自林间飘出。
雷辛一惊，双目瞪向声音源头，手指攥紧成拳，对方终于肯现身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回 除夕（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