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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十九 阳陵圈地 ...

  •   李蔡的车驾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阳陵村的土坡路上。此地虽已置陵邑,但许是年头不足,各项建设还是跟不上。当年汉景帝及皇后王氏先后用过的送陵驰道亦不许平民使用,所以若想进入陵邑,只能走这坑坑洼洼的土路。

      还未开春,可李蔡一路颠簸,体内燥热,不由得擦起了额头沁出的汗珠。车驾停稳后,他伸着已酸痛不堪的腿下了车,茫然四顾。

      这虽是阳陵邑,可人烟稀少也不减当年,一眼望到头竟见不到几户人家。李蔡捋着胡须,百思不解:其一,这平阳公主为何求他办此事;其二,这平阳公主好端端的,为何要在阳陵村置地?难不成是为了怀念父亲?

      陵邑之地岂可随意占用。但此令毕竟源自皇室、景帝亲女,当时平阳公主神色郑重,许是刘氏家事不便多问。反正手谕在,照办即是。若真有不当或违返祖制的行为,及时提示、劝阻、上报陛下。打定主意后,李蔡在骑奴搀扶下,迈步深一脚浅一脚向村内走去。

      “那方士说的是何方向?”李蔡抬头看了看正午的日头,问道。他做事一向用心重实务,加之公主交办,便决意亲身前来,又觉多人跟随浪费人力,便只带了一个骑奴。

      “回丞相,自村口东南六里地,方士在那候着。”骑奴答道。

      “这寻方士来看地,是为了何事?”李蔡不由得自语。

      骑奴皱眉:“此地荒芜,看地也就能建墓穴吧?”

      李蔡摇头:“阳陵是她父亲陵寝,方圆数十里都不得再兴土木,这阳陵村东南六里地后,岂不是到了陵寝范围?她岂会明知故犯?不会。”

      骑奴便噤了声。

      李蔡边走边皱眉思索。她总不会是想建庙祭祀吧?可陵寝已建立原庙。难不成是建行宫?李蔡赶紧摇头,令自己不要瞎想。

      “唉,我这老胳膊老腿,还得来勘地!”他自嘲了一句。

      不久后便见到了平阳指定的方士。那方士年方三十、身形高大、手持罗盘,在适才所述之地上下勘测、指指点点,手指掐诀、念念有词,神态略显夸张。直至李蔡在其身边等了许久后,才做出一副刚看到人来的样子,上前行礼问候,而后道:“此处无误了!”

      李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敢问这位师父,为何选中此地?你可知公主选此地作何用途?”

      方士拧着眉一脸忌讳:“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呃……其余事宜请向公主询问吧。”

      李蔡松开骑奴的手,四下走了两步看看,又低头回忆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转向方士:“这位小师父,此地可无论如何也动不得土木,此乃阳陵范畴,还望及时反馈公主,我亦会提示。”

      方士好似感觉意外:“啊?若是动土木,公主岂会不知规矩?不过——好吧,我会提示公主。”

      李蔡拱手:“有劳。”说着便要离开。既不知公主所为何事,便也没必要再寻他处,还是回去问问为好。他刚迈出两步,便被方士唤住。

      “丞相!”方士快走两步赶上来,“丞相,此事留待公主决定,但——今日的任务,还需完成啊!可否行令将此地先行圈定,以防万一?公主不会不知陵寝用地不得侵占,万一是皇室重要之事,如何是好?”

      李蔡环视一圈道:“这荒郊野岭四下无人,况此乃景帝陵园,谁敢来占用?不必圈定。”说罢又要走。

      “丞相!”方士红着脸拦住了李蔡,“冒、冒犯了!此处风水和气数皆因布局而定,若有人经过哪怕略微移动了一草一木,都有可能破局。万一误了大事,如何是好!”方士说着哀叹,“我本求公主给个信物,我来调动村民,但公主好像……并不信任我,是怕我拿了信物去胡作非为,故而才请了丞相吧……”他猜测道。

      李蔡思量了一下,本心觉得圈陵寝用地实在违礼法,但想想有公主手谕在,且此地回去也就半日,若是公主用途不当,连夜派人来解除指令即可。便应了下来,将公主手谕给了方士,交由他去差遣村民。

      方士本已持手谕离开,奈何不到一盏茶时间又跑回来,气喘吁吁道:“村民、村民非说我这手谕是假的……”

      李蔡皱眉:“这公主手书、大印皆在,怎会有假?”

      方士仍上气不接下气:“村民说又没见过公主字迹,岂知是不是偷了大印。再者,这印亦可仿造。”

      李蔡陷入思考。

      方士则催促:“丞相,随我去一趟吧。我本想请您的令去,可您本人不在,许村民认为我这令牌也是假的,如何是好。”

      李蔡忽然觉得心有点乱,虽面上竭尽沉着之色,可背过去的手却不自觉地搓起手指,以缓解内心不安。可不安来自何处,又说不准。

      说起来,整件事的来源不就很怪吗?可他素与公主无太多交集、无怨恨过节,公主应该不会刻意对他做什么吧?况且,他自入朝伴圣、为官,直至任御史大夫、丞相之位,一直秉公处事、兢兢业业,不论派系、凡于国有利之决策他必鞍前马后忙碌,凡不公正裁决他必张口说情,一直问心无愧,不至于招致祸患吧?

      这么想着,李蔡犹疑着迈步随方士缓缓向前走。

      李蔡是李广堂弟。虽为堂弟,可同朝为官不同属,李蔡虽然随李广出征过,可最终立下赫赫战功却是跟随卫青的时候。他认定堂兄李广防御之力甚高但攻击之力平庸,故而改随卫青出战。可即便如此,李家忠诚敦厚、英勇大义之家风秉性,兄弟二人倒都不同程度继承了。故此番他虽然一时心跳如鼓,很快便安抚了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方士可作证。

      可事情并不似他想得那般顺利。夜晚回到长安城,他并未如愿见到平阳公主。家奴言公主入宫探望卫皇后,李蔡本欲等候,可家奴说公主带了衣物用品入宫小住,未说何时归来。李蔡无奈,只得留下手信一封,委托家奴送信至椒房殿。

      作为中朝议事大臣,虽已有入内宫的特权,但不代表可靠近椒房殿。他与卫皇后速无来往、亦无亲友关系,递信更是不可能。何况冒然递信引人留意,岂不是可能害了或许还不知错的公主?

      可是门外李蔡刚离去,门内主居正苑,公主却正对面与一人交谈。此人背面看,像极了白天那个方士;正面看,却是邢束。

      “从军感受如何?”平阳公主问。

      邢束赶紧叩首,而后答道:“虽说劳顿,且我样样无法令霍将军满意,但想着自己也能为大汉立功了,便有些受宠若惊……”邢束说着脸一红。

      平阳温温一笑,又道:“白天的事可顺利?”

      邢束原本略显赧然的神情,忽然挂上一丝迷惘和不解,担忧道:“倒算顺利。可——公主,丞相说那是阳陵之地,不可动土木,你可莫要违背祖宗规矩!”

      平阳捂着嘴咯咯一阵笑,弯弯的眼睛看着邢束,直看得邢束有些心猿意马了,才道:“那是我父皇陵寝,我岂会不知呢!我呀,是要种树。听闻方士说,在此处种上几株庇荫大树,可庇护后代子孙!圈上,是怕有人不经意经过破了现在的局,那我种树的法子就又要变了。”

      邢束琢磨了一番,觉得也不无可能。说是不让砍树,可又没说不让多栽树。可他还是惦记李蔡:“但丞相似乎格外担心你,你怎不直接告知他?”

      平阳却好似没听见一样,岔开话题期冀地看着邢束:“你可要把握机会,勇敢杀敌,霍将军向来公允,若有战功必定得封赏,光复门楣也指日可待。”

      邢束听闻,连忙郑重点头,而后低着头赧然一笑。

      平阳看着邢束,低头间暗自吁了口气,心道:我的尺度便是如此,剩下就看你造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次日在前往未央宫上朝的路上,李蔡便接到来自平阳贴身婢女素心的口信,表明公主已知道,谢他提醒,但此举是为了种树、溢风水,故无大碍,令他放心。李蔡这才吁了口气,但仍提醒素心转告公主,尽快向陛下报备得当,种树亦要遵循章法、不可肆意而为。

      交流完毕,李蔡一身轻松地缩回车内,安然地任马车晃动着赶去未央宫。

      但下了马车还未入宫门范围,便闻未央宫东宫门前礼乐震天,只见红毯铺地、满天飞舞着淡紫色花瓣。隆冬之际,此情此景别有一番特色。李蔡满心舒爽,低头捡起一朵花放在细观,只见花瓣如绢丝、花蕊如金箔,形态神似杜鹃却又略微不同,微微一嗅,气味素净、略染松香,却是汉地未见。

      “这是——”李蔡问了身边的长史。

      “丞相,苍海郡到了。”长史低声道。

      李蔡恍然,想起苍海郡拜会一事,再看了眼手上的花,自语道:“莫非这就是朝鲜的香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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