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深深》苏莫末

9、第八章

　　妈妈的手术定在下周的周六，周日深深从教务处请完了假，又跑到打工的地方向领班告了半月的假，才加快脚步向医院赶了去。路过水果店时，她狠了狠心，走进店里挑了四个大苹果，二十块钱。妈妈在术前胃口变得不好，新鲜苹果倒还是能吃下一两个。
　　到了医院，深深就直奔上了24楼，跟季俊宇的办公室在同一层，这还是他动用了关系给亲自安排的，说是作为妈妈的主治医生，他这么做纯碎是为了方便自己对病人有个照应。深深打心里感激他，医院十楼以上的楼层，全数的vip病室，除非是有相当夯实的背景或够硬的关系，一般人是根本就住不进来的。
　　季俊宇最近跟深深联系得颇为频繁，一来是要商讨妈妈手术的很多细节，二来嘛，主要是他想借此机会跟深深亲近些。不是隔三差五得“凑巧”出现在深深学校接她上班，就是再偶尔跟她在街上偶遇，请她吃饭，这些，深深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确实不想高攀，他太多次或明或暗的暗示，她也是装聋作哑的给糊弄了过去。季俊宇那样的家世，定得配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才是。
　　在深深眼里，季俊宇其人，自是好得没话说，论家世，论长相，都是香饽饽一个，夸张点说前仆后继等着他糟蹋的美女估计都要绕着人民公园排几圈了！谁给抓住了谁下半辈子就幸福。可是他，却不是她该抓住的幸福。
　　深深抱着苹果进病房的时候，季俊宇正在为妈妈量体温，本来这些小事只需要护士上阵便可，可是只要是跟妈妈有关的一切事项，他都要亲力亲为。为了自己当真是用心良苦。
　　季俊宇量完体温，又做好记录，才转身告诉深深，要她上32楼的扫描室拿CT,他殷勤地硬要跟着去，她不好推辞，便随了他去。季俊宇上周熬夜做了三台手术，本来早已累得虚脱，却在见着深深的那一刻，又来了精神。电梯人太多，等他们赶过去时早已经超负荷承载，两人无奈地笑了笑，默契地同时转身走向了楼梯通道，顶顶爬了七楼，等到了32楼，两人都已经浑身乏力，只剩下靠在墙上喘息的力气了。
　　深深细细地喘气，额间、鼻梁上都布满了细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早已湿透，她埋着头，发丝就顺着向下低垂着遮住了大半边脸。季俊宇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那几畧头发给夹到她的耳后去，深深觉着那举动太过暧昧，偏了偏头给躲了过去，只尴尬地笑了笑。
　　季俊宇也觉着尴尬，傻愣了几秒，却没收回手，而是顺势揉了揉深深的脑袋。他自我安慰，反正他跟深深来日方长，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
　　两人又相视一笑，转身，就看见了倚在墙角的林薮航。不知道他在哪里杵了多久，因为是逆着光的缘故，看不清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深深没主动搭理，紧紧地跟在季俊宇身后朝扫描室走了去。
　　林薮航继续保持着那副姿势，动弹不得，他只觉着全身血液倒流，果然是气到了极点。木深深对着季俊宇甜甜的微笑，本来那些都曾是属于自己的，现如今连被她多瞧自己一眼也变得奢侈，心里该是有多不甘啊！他握紧了拳头朝墙上垂去，上次包扎的伤口还没好得利落，又添新伤，而且两次都是为了木深深这个不识趣的女人。
　　他杵在原地，转了头向楼下望去，站的位置太高，楼下匆匆的行人只像是密密麻麻的蝼蚁。尽管隔得很远，他还是在人群中辨认出了父亲，林驰成身后跟着两个人，正朝着医院外面走去。
　　昨日，林驰成从张司机那里，才晓得林薮航要捐肾的消息，这么重大的事居然连他这个父亲都没支一声，当时气得也是火冒三丈，就怒火冲冲地跑到医院来兴师问罪。等他知道儿子要捐肾的对象时，瞬间态度又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也不再愤怒的咆哮，反而沉静下来，坐到林薮航身边，居然挤出了“谢谢”两个字。
　　林薮航能察觉出来父亲对木家的亏欠，可是有亏欠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害得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碎成如今这般摸样，重要的是，改变了木深深太多。
　　林薮航还站在玻璃窗户前发呆，手上的血丝已经渗透了缠绕的棉纱布，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深深跟季俊宇拿着CT从扫描室出来，她的心情极好，医生告诉她按着妈妈现在的状况做手术是能百分之百保障成功的，多存活个十多年是没问题的。可是当她瞧见林薮航一片猩红的左手时，心却沉了下去，她大脑一片空白，双脚早已不听使唤，朝他那边跨了去，连手上的CT片也在不知不觉中滑落到了地上，她只一脸担心的抓住他的左手，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林薮航深深地看着深深，脸上虽然冷着，心里却是高兴的。多稀奇，木深深终于是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可是，他却只能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少在这里假惺惺，跟你屁相干！”
　　深深听见这句话，才晃神过来，自己又是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他是怎样了，跟自己又有何想干呢？现在能名正言顺关心他的只能是他的正牌女友张穆筱，自己算个什么？！
　　她蹲下来，慌乱地拾起地上的CT片，也没抬头，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就匆匆地向电梯口跑了过去。
　　季俊宇在身后喊“深深“，想要快步跟上她，却被林薮航给喊住，他缓缓开口:“你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对她提起，否则，我真会让你死!”
　　深深蹲在电梯里，望着不停跳跃的数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她强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低骂自己，木深深，怎么还是学不会呢？以前拼命为他着想，也没见着他感动，现在这毫不起眼的关怀也太过多此一举了。
　　她起身，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她把季俊宇给落在32楼，真是蠢得可以，每次见着林薮航就会忽略掉身边的人，季俊宇会不会生气了呢？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他才不是那样小气吧啦的人呢！
　　电梯停在24楼，门缓缓打开，深深看见了一手撑在墙上，正喘着粗气的季俊宇，那样子真像是快要累死的骡子。她走出电梯，抱歉地向他吐了吐舌头，他尽力平复好心跳，声音也不像是平常的他了：“还好嘛，没有哭鼻子！”
　　那一刻，深深的鼻子又变得酸酸的了。好像每次在季俊宇面前，她就会特别容易掉眼泪，木易天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本来她都是在尽力压抑快要窜出眼眶的泪珠的，却都会在他一句宠溺的话语的催化下，变得特别容易煽情起来。
　　这是不是就是说明深深在不知不觉中对季俊宇产生依赖了呢？在他面前的她，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她真是排斥这种感觉！
　　深深仰着头，憋着泪，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却又传来季俊宇已然恢复正常的声音：“哎，比哭还难看呢！”
　　深深瞬间满脸黑线，嘟着嘴气冲冲地朝妈妈的病房走去，季俊宇在身后似乎慌了手脚，连忙上前道歉，赔着不是，只一个劲的说：“是我肤浅，木深深什么样的，都好看！”
　　亏得他还是识趣，说了句实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