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琥瑚

35、第三十五章 人鱼的歌声

　　第三十五章人鱼的歌声
　　灰依倚坐在树下，倾耳倾听，风吹叶动的声音，笔尘划过纸面的声音，间或的，还有轻佻而细微的鸟鸣。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户外写生。画画那是与灰依无缘的东西。大概是怕他尴尬，将要求他当他的模特。
　　亚莲亚告诉过灰依，将有孤儿院每一个孩孑的画像。他会将见过的每一个人画下来，画得栩栩如生。
　　灰依不知道栩栩如生的画是怎样的，既使画得再好，他也看不见。
　　假如给他光明的话，也许他应该学习画画，像将一样记录下遇见的每一个人。然后在年华老去之后，与他的孩子们一起翻开那满载回忆的画册，缓缓地诉说着那逝去的往昔。
　　幻想着，灰依独自微笑，甜蜜地温暖地笑着，轻轻抬头任绿荫下光怪陆离的光斑投落在他不能视物的眼中。
　　此时，他并不知道他已经不会老去，时间早已在他的身体中静止。
　　将静静地描画着草图，只是粗陋的轮廓，没有面容，只有倚坐的姿态。他看到他的笑容，记起他在醒来时说的那句话，那是清澈的笑容，绽放在他绝色的容颜上，温暖得仿若阳光。
　　即使是在凯瑞特意建造的这座远离人烟的桃源里生活的孩子们也不曾展露过如此的笑靥。幸福并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人总是有愿望的，追逐愿望的便是野心，膨胀的欲念甚少休止。即使是与世隔绝的他们也有着渴望，曾经的伤害仍然铭刻在心中。像灰依那样会说自己幸福，有着天真清澈笑容的人在这个纷乱的世道里是稀少的。
　　他是被人很珍惜地养大的，将得出了结论。有如纯白锦绸般的孩子，只怕终有一天会被沾染上其他颜色。人有着原始的破坏欲，特别是对美丽纯洁的东西会越想要破坏。
　　将轻轻地笑了起来，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撇开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也许因为他是他生活界限之外的孩子。也许因为他身上有着与他所思念的她截然相反的纯白。他的内心才会让他充满好奇，有隐约的担心。
　　“将，好了吗？”灰依轻轻地问。
　　“你可以动的，没关系。”将温和地说，才发现他一直以相同的姿态坐在那里，也许是以为当模特应该一动不动而忍耐着吧。
　　灰依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将双脚放平，用手指轻轻按压麻痹了的神经，脸上现出无法抑止的局促的笑容。
　　“脚麻了？”将停住了手中的笔，关心地问。
　　“嗯，不知不觉就麻了。”灰依点了点头，脸上仍是因麻痹而产生的似笑非笑的笑容。
　　“哇，别碰，别人碰到会更难受的。缓一下就会好的。”灰依抓住将放在他腿上的手。
　　“没关系的，我有中医师从业执照的，按摩一下就好了。”将说着，手指便陷入灰依的肉里。
　　“哇……”灰依麻庠得俯下身去，双手紧握拳头，笑得抑不可止。
　　“什么是中医师从业执照。”灰依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伸展了几下脚。
　　“就像医生的工作证一样。不过用药和治疗的方法有点不一样。你们一般会用合成药物和静脉注射。中医则是用草药，针灸一类的方式。”将坐在灰依的身边，将画板搁在大腿上，边增加画纸上的线条，边说。
　　“将懂的真多。”灰依敬佩地夸奖道，草药他可以理解，就是将植物当作药吧，可是针灸是什么东西，他就没有概念了，想像不了。
　　“只是工作所需而已。”将淡然地说。
　　“老师需要医生执照吗？”灰依不解地侧了侧头。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陪护过某个人，他总是体弱多病……”将轻淡地不着感情地说着，对谁也不曾倾诉过的往事。
　　灰依静静地听着，他想起了依娜，想起了欧耶，想起了乔恩，想起了布莱恩，想起了爱德华，想起了雷诺……
　　聆听着将的故事，在那轻柔的声调里，过去是遥不可及的回忆。也许人只有在颠沛流离之后，才能重新印证时间在内心留下的痕迹。时间洗涤了当时的爱，当时的恨，回忆是镂刻在心中贵重的思念。
　　灰依环抱着自已的双腿，踡缩着身体，头枕在膝盖上，脸侧向将。他喜欢听他的故事，即使并不完整，只是只言片语的描述，他仍然喜欢听他那温暖的声音。在那清澈温和的音色中，灰依仿佛捕捉到某种洗涤灵魂的宁静。
　　天边聚集着一大边乌黑的云。将看了灰依一眼，见他睡得沉便没有打扰。将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埃，连忙走去召集四散嬉闹的孩子们。
　　将横抱起睡着的灰依，缓缓走在孩子们的后方。他很轻，轻得不像男孩子，长长的金发如丝缕般垂落，有如月亮的碎片。在陌生的环境中，他不惊亦不惧，乖巧得仿如幻象。将很好奇这样的孩子在寻常的百姓家怎么平安长大。
　　风声摇曳，雨声飘零，也许仍在梦中，间或地，在黑暗中传来柔美而清冽的歌声，听不清淅，却仿如天簌，直透灵魂深处。
　　“你醒了？你总是很能睡，这次又睡了三天了。”凯瑞坐在灰依的床边，苍老的手贴上灰依的脸颊，粗糙的手指拭去他梦中的泪痕，愉快地说，“将担心你醒不过来。艾德慕带着所有的孩子都吻了你。看来这里没有你的王子。”
　　“不是吧？”灰依捂住嘴，手指碰触到嘴唇，“凯瑞神父，你是在开玩笑吧。”
　　“呵呵……”凯瑞但笑不语。
　　灰依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决定不放在心上，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不过是被亲了几下，又不会少块肉。
　　“现在什么时候了。”灰依坐了起身，伸了个懒腰，也许是睡得太久，身上有点酸软。
　　“上午十点多，昨晚的暴风雨破坏了鸡舍，今天雨小点，他们都在忙着抢修。这次的台风持续时间比较长，不及时修补的话，等台风过去，可能就会损毁得不能用了。这里离海岸近，难免会受点影响。”凯瑞婉惜地说。
　　“那么谁在唱歌？”灰依好奇地询问，现在仍能隐约地听见歌声。
　　“那是人鱼的歌声，下雨的时候就可以听见的。这几年比较少，不过还是会有笨蛋在下雨天跑来狩猎人鱼的。所以你没事不要离开教堂。”凯瑞叮嘱道。
　　“真的有人鱼吗？可是为什么要狩猎人鱼？”灰依继续问。
　　“天知道呢。”凯瑞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传说吃了人鱼的眼泪可以破除诅咒，人鱼的血可以返老还童，人鱼的肉可以长生不死。不过这声音只是自然现象而已，也许是雨渗进某道石缝，然后风刮过造成的声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