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湖，醉了相思》洛十九

13、桃之夭

　　贾不真看着推门而出的两人，冷哼数声，“孟家有世家之名，小侯爷迁怒于无辜妇人，就不怕愧对于祖先吗？”陶俊生气不过，怒声斥道：“秀夫人之死皆是因你负心薄幸，如今你围困我等，莫非想仗势欺人不成。”贾不真不怒反笑，“任凭你口舌如簧，均改变不了贱内身陨在陶馆的事实。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住进去，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杀人抵命，今日有两百儿郎的见证，本君也不惧他日对簿于圣上驾前。”孟司青袖中双拳紧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下自问平生所为上不负青天、下不愧黄土，贾城主这一生是不是也这么问心无愧呢？”贾不真抿了抿已成直线的嘴唇，左手一挥，身后几排的兵丁瞬间半蹲于地、弓拉满月直指孟、陶两人，与此同时，几名黑衣护卫如烟般闪现在了孟司青身边，与闻声而动的馆内护卫一起护卫在了孟司青身边，顿时，双方的局势便紧张得一触即发。
　　“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跑得有些气喘吁吁地香蝶推开大门，“夫人活过来了，夫人活过来了，呜呜，佛祖保佑，呜呜～”贾不真被震得倒退了半步，失声问道：“此话当真？”香蝶抹了一把眼泪，“是韩姑娘，她把夫人的魂魄唤回来了，夫人现下已无性命之忧了。”陶俊生不可置信的望向孟司青，见后者紧锁眉头亦是一副不解之态，“申大夫断言秀夫人的状态是必死无疑、回天乏术，难道世上真有这等活死人的奇术？”孟司青按住香蝶的肩膀，“如此做法，韩姑娘可否有事。”香蝶摇了摇头，“韩姑娘甚是疲惫，已经回房休息去了，其余的我便不知了。”贾不真按捺不住心下的猜疑惊愕，走向前向香蝶冷声吩咐道：“既然夫人已经没事了，你收拾一下，这便随我回府吧！”
　　看着香蝶扶着秀夫人踏进软轿，在两百兵丁的簇拥下和贾不真慢慢地朝城主府而去，陶俊生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兄，那韩姑娘什么来头，如此本事，迹近传说。”孟司青喃喃地回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世间万象，皆是镜中月、水中花。”陶俊生霍地转过头来，“你说这便是镜花水月之术？”“不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看到的是秀夫人吧，而我，看到的人分明是穿着打扮与秀夫人一样的思容。”陶俊生摸了摸下巴，“为何你看的与我不同？”孟司青深吸了一口气，“此间诸人之中，只有我没见过秀夫人的面容，我想这便是我不受影响的原因吧。”陶俊生顿时豁然开朗，“不知即知，不真即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孟司青点了点头，感叹一声，“我与思容相处得愈久，她身上的谜团就愈多，就像是取之不尽的神之宝藏，永远都有让人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能力。”
　　城主府分内外两院，外院主要用作待客办公之用，内院即为女眷之所，一直以来，世人都知，新丰城主贾不真与妻子凌盈秀伉俪情深，成亲三年既未有纳妾之举，也从不流连于烟花柳巷，可谓是让当初不看好这场婚事的人大跌眼镜。我搭着香蝶的手走下软轿，入目的便是一大片荷塘，快到春末时分，小荷初露，犹如日光下轻纱覆面的少女，扭着细软的腰肢随风而舞，荷塘边系着一叶小舟，到得仲夏的夜晚，荡舟穿行于田田荷叶之中，月满星稀与蝉鸣蛙声一起织就出的幸福背景下，带着碧玉戒指的修长手指在香气迷人的荷花上一转一折，“秀秀，此花甚是清雅怡人，最是适合配在美人的耳后鬓边。”
　　“夫人，小心脚下。”香蝶的提醒将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或许应该说是将我从秀夫人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走过青石小桥，穿过回廊便是秀夫人的寝房了。短短数百步，其间的记忆仍时不时的闪现在我的脑海，只不过而今即使在甜蜜、浪漫的基调下，那些黑白的剪影也开始被现实的残酷撕裂、搅碎，一如秀夫人的心。贾不真落后半步跟着“秀夫人”步入房中，看着一切如旧的摆设，心下隐约有针刺的感觉传来，待定了定神后那感觉却消失无踪，这种情况几个月以来越来越频发了，时不时的心悸、头晕，甚至出现短暂的失忆和昏迷，亦凉说如此是因为三年前凌盈秀为嫁给自己，给自己下了桃之夭，如今幻术反噬的缘故；而要解除桃之夭，除非当事的两人中有人身死，幻术无可寄托从而自行消散外别无他法。
　　贾不真见妻子已经在香蝶的服侍下准备休息了，终是忍不住走到床前，“早知今日凄凉下场，何必当初。”“秀夫人”凄凉一笑，“夫君所言甚是，你我之间是孽非情，本不该纠缠这三年。”贾不真压抑住想上前抚慰妻子的冲动，心中不断念叨，这是幻术的缘故，你并不爱她，你爱的人是亦凉，这些心疼、无奈都不是真的，闭了闭双眼，待睁开后已是清明一片，“生死由命，既然你我的纠葛无法解开，那么相见争如不见。”说罢，不再看香蝶愤怒的眼神和妻子眼角滑落的泪珠，大步地走出了曾经熟悉无比、暖心无比的寝房。
　　近日来，城主府内的下人老聚在一起偷偷地抱怨，贾城主独居书房，脾气越来越暴躁；女主人回府后身体每况愈下，几乎从不露面；而书房不远处的画心苑竟然住了个貌美妖娆的女子，日日抚琴作画，端的是逍遥似仙，下人们都在猜测这府内是不是哪日就会换了个女主人，都在张望着这诡异事态的下文，一时间各人都神经兮兮地八卦非常起来；为此，贾管家不知道慨叹了多少气，愁白了多少青丝。
　　我听着缓步而来的脚步声，有如舞步般的跳跃在空气中，轻柔地似是踩在了人的心上，猫爪似的心痒，不知脚步声的主人会是何等的绝色倾城，眼看香蝶脸颊涨红，呼吸不顺，我屈指一点，她便昏睡在了床脚。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阵芙蓉香气似远似近地游弋在鼻端，我呵呵一笑，坐起身来，掀开床幔，朝着前方慢吞吞地说道：“息影神魂步。”像是应和般，银铃般地笑声划过，前方本是无人的空气中慢慢现出一名身穿彩衣的女子，丰润的红唇一弯，“镜花水月。”我从床上起身，走到屋内的圆桌前坐定，翻开茶托中的两只茶杯，举壶注入已有些微微冷掉的茶水，“不知娇客前来，未曾扫塌煮茶，而今只得粗茶一杯，聊表敬意。”
　　幻音仙子亦凉神色莫名，早在见面之时，她便对这少女模様的韩姑娘起了疑心，小小年纪不仅能轻易看破自己的散魂曲，如今看来，此女在幻术上的修为亦是不可小觑，这种人才，本该是教中风云人物才是，可即使动用了新丰城的势力关系，除了知道其姓甚名谁之外，此女依旧是来历不明，该死的是，这样一个知晓本教诸多秘法的人竟屡次与自己作对，让自己诸般计算转瞬成空。思绪纷转间，亦凉也跟着坐在圆桌前，右手端起摆在面前的白瓷茶杯，“明人不说暗语，韩姑娘进府这几日，不断勾起贾城主体内的桃之夭，不知意欲何为。”我眼神黯然，低低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在贾不真身上种下桃之夭，将他对妻子的感情移换在你身上，我不管你是是何目的，我只知道，这结果却是一尸两命、魂断阎罗。”亦凉嘻嘻一笑，放下未喝的茶杯，手腕一璇，紫色的蔻丹拈出兰花的姿势，“姑娘与妾身话不投机，事情该当如何，不若你我二人以幻术拼一个结果如何？”